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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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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葬相思(二)
四人抬着梨木大床去了柴房方向。
“不过,咱郡主还真是个奇女子,一个人支撑这个王府,听说早先的王爷和王妃都死得很惨......”
“别说了,让郡主听了去,不定又罚你了”另一府兵打断了他。
“唉,真是可惜这么好的床了”一个府兵盯着床上的镂空雕花出神。
“也不知我成婚,能不能用上这种”他继续道,“你就做梦吧,人家再怎么样也是前朝郡主,你小子难不成看上郡主了?”另一府兵打趣道。
“唉,这也不是不行,你长得不错,给她当个赘婿,这样兄弟们也跟着你沾沾光。”“实在不行,当个男宠也行啊”
“去你的,郡主怎么可能看上我,你们谁要是胡说八道,我就——”他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你就怎样?”那个打趣的府兵一脸坏笑“让我说中了吧”
京都康王府。
康王正伏案雕刻,一个梅花印章渐渐显露雏形。他的手长年摆弄雕琢这些,已经结了厚厚的茧子。
此时的他眉眼幽深,心事重重,很久没有雕刻的手,竟也生疏了些,一个愣神,刻刀竟刺破了手指,鲜血涌出,他没觉得痛,心里的郁结反倒减轻了些。
“当年子衿的痛,和我经历的比起来,只会多不会少吧”他喃喃自语,任由血珠滴在书案上。
“王爷,你要有什么难事,交给属下办就是,何苦为难自己”他的心腹侍卫看着揪心地提醒道。
“北狄的仗打完了,可本王若是回去找她,必然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与其这样,不如帮他解决了报仇一事,之后再设法与她团聚”康王内心纠结数日,终于下了决心。
“和负心比起来,要命才更可怕”康王没想到事情如此棘手,这大名王爷和前朝郡主的身份,成了他们二人跨不过去的鸿沟。
他无心处理军务,只能在篆刻这个昔日的爱好中麻醉自己。刻的东西越发精致了,但心上人的怨意他隔着千里都能感受到,刺骨寒凉,犹如这凛凛的风雪。
雪下得很大,漫天飞舞,地上也已铺上了厚厚的雪被。
他伫立窗前,看那正盛开的红梅,上面掉落的片片雪花,让他想到了靖王府孤苦无依的她“再次承受负心之痛,希望她能挺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母妃过世后,他也变得凉薄起来,以前的二哥哥只在面对她的时候会唤醒,一旦离开了她,他的内心就变得无比理智,无比坚硬。
两个月的北狄战事,他在战场上拼命厮杀,看到敌方一排排的生命倒下,他莫名的快感和兴奋,是近些年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可等热血冷却下来,那些成山的尸体,又让他对死亡如此地惧怕。
白天他是领兵的将军,到了晚上,他又像个被抛弃的孩子,躲在被子里暗暗流泪。
多少次他想抛下一切去找她,可白天清醒过来,他又不愿打破眼前的平静,他不想再让周围的人离他而去了。
第十一章负心
“王爷,您就是不去看她,也至少寄封书信,好让她知道你平安无事......”康王府总管司马文看着康王纠结的样子,实在难受。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如果恨我一辈子能保住她的性命,也算值了。”康王用力攥了攥手里雕刻好的梅花印章,眼底幽暗而决绝。
皇宫御书房。
“陛下,龙武将军有要事启奏。”楚林公公进来禀告。
“让他进来”
“禀告陛下,南诏传来消息,当年的靖王府独女前几日正操办婚宴。”龙武将军江正都边察言观色,边字斟句酌地禀告。
“消息属实?”姬彦庆眉心微拧。
“千真万确,不会有错。”江正都信誓旦旦。
“她的夫君是谁?”姬彦庆厉声质问。
“据说是京城来的一个公子,具体情况,臣也不清楚”江正都沉吟道。
“既然如此,查清楚再来报。”姬彦庆甚为不悦。
“不过,听说三个月前,康王去了一趟南诏,不知是否——”江正都瞅着姬彦庆的脸色,吞吞吐吐道。
“你是说康王与此事有关?”姬彦庆眼风疾厉扫过江正都,江正都被对视得瞬间,低下头。
“传朕旨意,召靖王独女进京,另派人请康王和他的府内总管来见朕。”
“臣遵旨”江正都眼珠来回转了几转,这次应该是十拿九稳了。
南诏靖王府后山。
“落——”十余人抬着棺木,正欲下葬。白色的灵幡、漫天的纸钱飞舞,符卿卿竟觉得置身幻境,有种无法自拔的美。
这一处坟山正是她父母的埋骨之处,临山傍水,风光旖旎,可能死后也未必比活着煎熬吧。她带着祭祀供品,摆在父王、母妃的灵前。
跪地拜道:“父王、母妃,女儿不孝,命中姻缘路绝,今日就斩断情缘,立木兰之志,进京复仇,此路九死一生,望父王、母妃在天之灵保佑女儿大仇得报、平安归来。”
棺木已经下葬,圆圆的坟堆周围砌了一圈砖石。
符卿卿走到近前,其余人整齐地退后。“墓碑就写上大梁玉阳郡主鞠子衿之墓”符卿卿说出这句话,众人的眼神齐刷刷看向她“郡主,哪有咒自己死的?”
“照办便是”符卿卿下了决心。
昔日善良纯真的玉阳郡主确实已经死了,随着她父王、母妃的死一同去了,负心算什么,王爷又算什么,只要她想做,就没有无法逾越的高山。
“自即日起,玉阳郡主已逝,如果有人不识好歹,出去胡说八道,下场如同此树。”符卿卿持剑斩断了一刻路边的山桃树。
树干有小臂粗,顷刻间断为两截。众人连连保证“都听郡主的”,符卿卿拿剑一指,众人吓得直哆嗦“都听你的。”
“今日,大家各自领了银子回家,愿意留下追随我的,就站到我这边”符卿卿命管家拿出一包银子分给众人。只有一人没有领银子,站了出来。
“小姐,我愿意追随你,刀山火海,在所不辞。”符卿卿抬头看时,正是昨天帮忙搬床的其中一名男子。
“好!不过跟着我会九死一生,不是去享清福,你可想好了”符卿卿看了这名男子一眼,五官出众,似妖精一样,眼特别勾人,有些诧异。
第十二章郡主已逝(一)
“你不是南诏人?”符卿卿定定看着对方。
这时下人来报“不好了,宫里来人宣旨了!”
“不急!就说郡主已逝,烦请管家把王府房契、地契交给来人吧。”
符卿卿料想定是和康王的婚事露馅了,宫里派人降罪来了。如此也好,死无对证。
“小姐可想好了?”管家颤抖着声音问道。
“想好了,管家尽管去吧,我们就此别过。”符卿卿俯身恭敬地行了一礼“感谢管家这一年的照应,用这些银钱置办几十亩良田,也算我们主仆一场,管家收下吧”符卿卿递过一张1000两的银票,交给管家。
“小姐言重了,不过是尽了分内的职责,既然如此,我就不和小姐客气了。小姐一路保重。”
南诏靖王府。
“什么?郡主死了?什么时候的事?”楚林公公想到了无数可能,却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
“正是昨日。郡主得了肺痨,昨日夜间病逝,已经下葬了。”管家沉痛道,眼睛红肿着。
“陛下急召玉阳郡主入宫,偏偏咱家一到这,人就死了?”楚林公公还是半信半疑。
“如果公公不信,可去王府后山,因为郡主的病有传染性,今日已经葬入后山了,公公可愿移步随老奴去一趟?”管家作出“请”的手势。
“罢了,死者为大。咱家会如实禀告。靖王府既然后继无人,咱家回去定上奏陛下,收回王府房契、地契及一切印绶。”
“公公说的是,郡主临终前,已经把王府一切拜托给老奴,公公稍等片刻。”管家捧着一个箱子,走到楚林公公近前。
“王府所有房契、地契和封爵印绶都在此了,请公公过目。”楚林公公身后的小太监接了过来。
“没错。咱家就不叨扰了。”楚林公公高扬拂尘,示意大家打道回府。
南诏靖王府后山。
一个面如冠玉的身影闪过,浅色长袍,手持拂尘,符卿卿绝望地想要回避,却被来人拦住了去路。
“孙女,去哪啊?”拂尘横在前面,语气霸道阴鸷。
这齐玉麟正是她的祖父,前朝皇帝大梁凤成帝,他真正的名字是鞠凤成。虽已年过五旬,依然明眸皓齿、霁月清风,一副翩翩公子之态。他长期修道,不理国政,大梁亡国之后,世人再也没见过他。
据说,他和他的暗卫势力都蛰伏在南诏的山林里,长年不见日光,如今符卿卿再见他时,竟是白发飘飘,更有仙者之姿。
对这位祖父,她是又敬又怕。他如果当年专心国政,大梁的政权就不会落入赵国公手里,他如果信任自己的儿子靖王,也就不会压制靖王想执掌六军的提议。
“半年前祖父既然给了你新身份,你自然有你的使命。下个月御史大夫会送自己的次女进宫为妃,这是你报仇雪恨的机会。”齐玉麟居高临下的声音,像极了上位者的姿态。
没错,他正是大梁的第十一位君主,也正是他,识人不清,大权交到赵国公手中,毁掉了大梁基业,成为了大梁的亡国之君。
齐玉麟的道行已经修到了出神入化境界。当年大名将领杀入大梁皇宫,他利用奇门遁甲之术,隐身逃走了,谁也寻不到他的踪迹。
不过,他唯独对这唯一的孙女特别上心,自符卿卿5岁起,便培养她制毒、炼丹、练武,他不遗余力地教给符卿卿本事,对符卿卿更是寄予厚望,希望他能继承自己的衣钵。
半个月前,鞠凤成更是疯狂地对孙女鞠子衿进行易容,还给了她一个新的名字符卿卿,这是御史大夫次女的名字。
符卿卿此刻听到祖父的话,瞬间记起那万蚁噬咬的痛。她下意识地要去捂脸,因为这张脸已经易了容。
“子衿,记住,自今日起,你就是符卿卿了,作为大梁郡主,你没有别的选择。”祖父端过一碗蛊毒浸泡的红色汤水,放在几案上。
“喝下这碗汤,一个时辰后,祖父再过来”鞠凤成转身离开,翩翩风度的男子,在他这里有了新的诠释,是阴鸷和狠毒已入骨髓,让人恨的压根记不起他的绝美容颜的恨。
“我不喝”鞠子衿跳脚抗议道。
“你的身体会让你喝下去”,话音未落,符卿卿突然口渴地紧,她倒了一大碗水,咕咚咕咚喝下,肚子都撑圆了,还是觉得口渴。
“你给我吃了什么?”符卿卿觉得匪夷所思又恐怖异常。
“口渴是一种错觉,是一种雄性蛊毒在呼唤它的雌株,解药就在桌上,一刻钟的时间,如果你还是和祖父对着干,只能送你和你父王陪葬了。”鞠凤成不紧不慢讲出原委,残忍的话平静地说出,符卿卿更觉恐怖。
符卿卿无奈,只好端起几案上的汤碗,捏着鼻子,闭上眼睛饮下。
鞠凤成走出房间。
一个时辰后。
不知道鞠凤成用了什么方法,室外来了许多蜜蜂。这些蜜蜂像是听从他的召唤似的,从室外成群飞舞着来到室内,在符卿卿脸上落下,一会儿功夫,覆盖了厚厚一层。
符卿卿躺在榻上,方才一个时辰万蚁噬咬的滋味,她只觉头部每个骨头缝里都藏着虫蚁,它们发疯似的在肉皮之下啃咬,噬骨的痛,钻心的痒。她支撑不下去了,只能心里恨恨地骂“我一辈子不原谅你——一辈子不会相信人性!”
这番折磨,符卿卿的面部骨骼已经发生了改变,之前活泼开朗的圆脸,已经换成了倾城无双的美人面容。
显然,这是按照御史大夫次女的面容整的。
鞠凤成在蜜蜂落下之前,已经将羊皮面具完美地覆盖在了她的脸部。
这张面具经过他的手,和人的肌肤能完美贴合。时间一久,就被人的肌肤逐渐吸收,本来的面容就再也回不去了。
成群的蜜蜂覆盖脸颊额头,大概一刻钟的时间,它们又成群结队离开了房间,像是在执行它们的使命,使命完成就消失不见了。
符卿卿发觉痛感已经逐渐消失,用手摸了一下脸,润滑无比,似婴儿的肌肤。
她坐起身,举镜自照,不敢置信,一个容色绝美的女子出现在镜中。
祖父的狠辣她自小知道,可祖父的易容术,在南诏也是一个神话一般的存在。和旁人不同,他的易容术是终生易容,谁也无法识破。
符卿卿看着镜中新的自己,事实让她不得不相信了祖父的绝技。
如果祖父治国也如此精湛的话,她也不会受此大难。但一切没有如果。
当大梁亡国的钟声响起,鞠凤成手里的暗卫营重新组成了黑山营,都隐居到了南诏山林,而他继续蛰伏在里面。
他真正的名字也隐去了,从此他只是一个南诏的秀才,名为齐玉麟。
黑山营经过这两年日渐壮大,可要想在宫内安插棋子,起到里应外合之效,还必须是真正的自己人。他的孙女就是最好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