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灭了》秋拂

16、番外

　　故事的开始，总是裹着糖衣。

　　那是在高二下学期一场毫无新意的校级篮球联赛上。

　　叶零梓和周枳拉来观赛，心思却全在手里那瓶冒着凉气的橘子味汽水上，直到场上一阵骚动。

　　“许驿！许驿！！”

　　“谢时宇！好球！”

　　叶零梓顺着欢呼声抬头，恰好看见一个穿着红色球衣的身影。

　　不同于许驿那种凌厉，他更像一只优雅的猎豹。

　　带球、转身、跃起、投篮，动作行云流水，手腕轻轻一压，篮球划出完美的弧线，应声入网。

　　进球后，他随意地撩起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含笑的桃花眼，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看台，与叶零梓好奇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他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

　　那一刻，周遭所有的喧嚣都褪成了背景音，只剩下那个穿着红色球衣、笑容晃眼的身影。

　　叶零梓低下头，猛吸了一口汽水，冰凉的液体却压不住脸颊攀升的热度。

　　后来叶零梓想，或许悲剧的伏笔，在初见那一刻就已然埋下。

　　他像一颗误点闯入她星轨的流星，光芒耀眼，轨迹却从一开始就注定是偏离的。

　　只是当时的她，太过年轻，误将那瞬间的璀璨，当成了永远。

　　从那之后，她开始“偶遇”。

　　在许驿和周枳的“学习互助小组”外围打转，只为多看他一眼。

　　在他打球时，拉着周枳坐在最前排，喊加油的声音比谁都大。

　　千方百计从周枳那里打听关于他的一切，哪怕只是只言片语。

　　叶零梓像一株向日葵，本能地追逐光源。

　　而谢时宇，无疑是她青春里最亮眼的那一束。

　　谢时宇对她呢？不拒绝，不主动，偶尔负责。

　　他享受着这个小太阳般女孩炽热的注视和笨拙的靠近。

　　他会接过她递来的水，会在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时，露出那种带着点纵容的笑。

　　会在她生日时，送上一份价格不菲、却明显没花什么心思的礼物。

　　周围的人都看得明白。周枳委婉地提醒过：“零梓，谢时宇他……和很多女生关系都不错。”

　　可沉浸在自我感动和幻想中的少女，哪里听得进去。

　　她像一只勇敢的飞蛾，义无反顾地扑向那团名为“谢时宇”的火焰。笃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认为自己炽热的真心，足以融化任何冰山，改变浪子。

　　一个晚自习结束的夜晚，路灯将人影拉得长长。

　　叶零梓鼓足平生最大的勇气，拦住了准备回家的谢时宇。

　　“谢时宇！”她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脸颊在昏黄的光线下红得透彻，“我……我喜欢你！我们……我们可以在一起吗？”

　　谢时宇看着眼前这个眼睛亮得惊人的女孩，她像一团毫无保留燃烧自己的火焰。

　　他愣了一下，随即勾起嘴角。

　　或许是一时兴起，或许是厌倦了身边那些曲意逢迎的女生，或许只是觉得，有这样一个漂亮又痴迷自己的女孩在身边，是件颇有面子的事。

　　他几乎没有太多犹豫，点了点头，语气轻松得像答应一起去吃个饭：

　　“行啊，那就试试呗。”

　　“试试”这两个字，轻飘飘地从他口中吐出，却成了叶零梓整个青春时代最郑重的承诺。

　　她欣喜若狂，觉得全世界的星光都在那一刻为她点亮。

　　一切开始得如同一场即兴的游戏。

　　而叶零梓，兴高采烈地成为了他游戏里的玩家，却不知道，自己从未看清过游戏规则——那规则，从来只由他一个人制定。

　　*

　　最初的“恋爱”时光，是裹着蜜糖的。

　　叶零梓几乎倾注了所有的热情。

　　她会早起排队买他随口提过的早餐，会记住他所有的喜好和禁忌，会在他打球受伤后，笨手笨脚地给他贴创可贴。

　　谢时宇照单全收。

　　他带她去高级餐厅，送她漂亮的裙子，在朋友面前给足她“女朋友”的面子。

　　他温柔，体贴，会在她撒娇时揉揉她的头发。

　　但叶零梓感觉，他们之间，似乎总是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

　　他从不主动在社交平台发布关于她的任何信息。他的手机永远设置着密码，来电和信息提示音响起时，他会下意识地避开她。他对未来的规划里，从来没有“我们”这个词。

　　有一次，叶零梓鼓起勇气问他：“谢时宇，你……喜欢我吗？”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漫不经心，捏了捏她的脸：“不喜欢你，干嘛跟你在一起？”

　　一个周六，两人本来打算一起看电影。

　　临出发前，谢时宇却轻描淡写地告诉叶零梓：“零梓，抱歉，家里突然有点事，去不了了。”

　　他甚至连一个像样的借口都懒得编。

　　叶零梓握着电话，听着那头隐约传来的音乐声和女生的娇笑声，心一点点沉下去。

　　她第一次没有像往常那样乖巧地说“没关系”，而是固执地问：“你在哪儿？和谁在一起？”

　　电话那端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谢时宇不耐烦的声音：“你管我在哪儿？说了有事就是有事，别闹。”

　　“嘟…嘟…嘟…”

　　那晚，北京下起了瓢泼大雨，叶零梓一个人跑到谢时宇常去的那个酒吧门口。

　　雨水混着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看到谢时宇和一个打扮时髦的女生相拥着从里面走出来，他细心地为对方撑着伞，姿态亲昵。

　　他看到雨中的她，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眉头皱起：“你怎么在这儿？淋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那个女生依偎在他身边，眼神带着打量和嘲讽。

　　叶零梓没有哭闹，她只是死死地盯着谢时宇，声音在雨声中发抖：“谢时宇，这就是你说的‘家里有事’？”

　　谢时宇没什么表情：“叶零梓，你别在这儿发疯！赶紧回去！”

　　那一刻，叶零梓觉得自己心脏像被攥紧。

　　她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她所以为的“爱情”，在谢时宇眼里，或许真的只是一场随时可以喊停的“游戏”。

　　她所有的真心和付出，在他漫不经心的态度面前，显得如此廉价和可笑。

　　谢时宇看着她哭花的脸，沉默了片刻：“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分手吧。”

　　叶零梓看着眼前这个她喜欢了那么久的男生，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原来，从头到尾，认真的只有她一个。

　　他把她的真心，当成了一场可以随时喊停的游戏。

　　她所有的付出和期待，在他眼里，不过是“没意思”的负担。

　　后来，她在街角奶茶店哭了好久。她给周枳打电话，哭得语无伦次。

　　小说看多了，大家忘了，浪子就是浪子，浪子不会回头。

　　哪怕谢时宇某天浪子回头，也是为了另一个女孩子。

　　王子和被他选中的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没人会在意之前被伤透心的女孩。

　　现实不是小说，浪子不会回头。

　　他们的故事，始于一场秋日里他心血来潮的“试试”，终于岁月长河中，她彻底的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