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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我不喜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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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忆安是在给油画填最后一笔冷色时接到林薇薇助理电话的。
手机搁在画架旁的原木色小桌上,屏幕亮起时震得颜料管滚了半圈,他沾着钴蓝颜料的指尖顿了顿,先小心把画笔搁进松节油里,才俯身去拿手机。指腹蹭过冰凉的屏幕,看到来电显示是“林薇薇”。
“张助理?”他的声音比窗外的春日暖阳还软些,尾音带着点刚从创作里抽离的轻哑。
电话那头的张助理语气却格外客气,甚至透着点小心翼翼:“白先生,实在抱歉,薇薇姐让我跟您说,周末去杭州的派对临时取消了……她昨天晚上突然发烧,现在还在挂水,需要休整短时间内没办法回国。”
“发烧了?”白忆安的眉头立刻蹙起来,“严重吗?有没有去医院看?”
“已经看过了,医生说是病毒性感冒,让多休息。”张助理的声音顿了顿,又补了句,“薇薇姐说特别对不起您,等她回去了,再单独请您吃饭赔罪。”
“吃饭不急,让她好好休息。”白忆安连忙说,没多想其他,只觉得人不舒服取消行程很正常,“你让她多喝温水,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跟我说。”
挂了电话,他盯着手机屏幕愣了几秒,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边框。
画架上的油画还没完成,远景是他想象中杭州的青山,近景本该是派对上会有的白色纱幔和小灯串,现在看来,倒像是没了灵魂的半成品。
他叹了口气,把手机放回桌上,转身去收拾颜料盘。
下午三点,林风一袭西装高调冲进白忆安的工作室时,就看到自家发小正蹲在地上,把一管管颜料按色号排得整整齐齐,侧脸对着窗户,下颌线软乎乎的,连带着垂下来的发丝都透着点没精神。
“哟,我们白大画家这是怎么了?易感期还没完全过去就开始工作啊?这么勤奋。”林风走到人身边,顺手拿起身旁摆着的32k速写本扇了扇风,好驱散空气中白忆安释放信息素的味道,目光扫过画架上没完成的油画,“这杭州的景都画一半了,怎么不继续了?等着周末去了现场补细节啊?”
白忆安抬头看他,没有什么表情说道,“派对取消了,她助理打过来说是林薇薇发烧了。
“发烧?”林风的动作猛地顿住,手里的本子“啪”地拍在大腿上,语气瞬间变的意味深长,手支起下巴看着白忆安,“你还真信她发烧?”
白忆安眨了眨眼:“为什么不信?张助理说她还挂水了。”
林风听完只觉得好笑,暗自用上海话骂了萧淮了一句,“吃醋精。”
“我过几天要去贵州采风。”白忆安当作没听见自顾自的说。
“贵州好啊,依山傍水的,确实适合,你什么时候走?你自己去吗?”
“助理会陪我,临时决定的,”话锋一转,白忆安笑的眉眼弯弯用上海话接上,“你们工作佬应该挪不开身吧,可别耽误了你们的生意。”
林风被这话噎得挑了下眉,手指在速写本封面上敲了敲,故意回嘴,“我们工作佬是忙,但也没忙到连看某人逃荒都没时间,你当我没看见啊?上周你还跟我念叨杭州的桂花要开了,怎么林薇薇一发烧,你就非得往贵州跑?”
白忆安握着画笔的手顿了顿,指尖蹭过画布上未干的蓝绿色,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下,语气没什么起伏:“跟她有什么关系?贵州采风是上月就和摄影组定好的,只不过刚好赶在这时候。”
他低头用刮刀刮掉多余颜料,空气中雪松味信息素浓了些,倒更像易感期没散的烦躁,混着松节油的味道,半点没有之前的藏掖。
“行吧,你要去就去。”林风见他这副全然不在意的模样,倒愣了愣,伸手把速写本放回原位时,眼角扫到本子里夹的便签——是白忆安自己的字迹,写着“肇兴侗寨晨雾需凌晨五点蹲守,带长焦镜头”,末尾画了个简单的相机符号。
他挑了挑眉,没再提林薇薇,只是拍了拍白忆安的肩膀:“对了,萧淮昨天还问我你易感期要不要帮忙盯工作室,我看你这状态,要不我帮你推了?省得某人又借着关心的名义过来查岗。”
白忆安猛地抬头,想到自己易感期萧淮陪着自己一晚上没睡,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硬撑着回怼:“不用你多管,他爱来不来。”
话刚说完,手机就响了,屏幕上跳着助理钟陈的名字。
他指尖顿了顿,划开接听键时,声音依旧冷淡:“喂?派对取消的事我知道了,后续不用跟我同步,我本来也没打算去。”没等对方多说,他又补了句“没别的事就挂了”,干脆利落地结束通话。
林风在旁边看着,忍不住偷偷笑了,还说不在意萧淮,这一提名字就发慌的样子,跟他画里被夕阳染透的云似的,藏都藏不住。
白忆安语重心长:“我们只是朋友关系。”
林风一脸质疑:“那你怎么不陪我过易感期。”
“我闻见你的信息素恶心。”
“......”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事情。”白忆安放下画笔,沉默的坐到一旁的沙发上。
“嘿,我当然知道,”林风叹了口气动身坐在人身旁,“你不觉得你俩的关系已经越过朋友了吗?我当然知道你对信息素敏感,但为什么你对萧淮就不会产生反感呢?因为你的潜意识已经接受他留在你身边了啊。”
白忆安愣了愣,似乎是在思考。
许久,淡漠的开口,“我不喜欢萧淮。”
白忆安说话时,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沙发扶手上的亚麻布料,指腹碾过粗糙的纹理,像是要借着这触感稳住什么。
他的目光没敢看林风,反而飘向了画架,那幅没画完的西湖图还立在那儿,未干的蓝绿色颜料边缘,被刮刀刮出的细纹在午后光线下泛着淡光,像他此刻没说出口的犹疑。
林风盯着他这副模样,先是嗤笑一声,伸手摸了摸口袋里的烟,又想起白忆安不喜欢烟味,指尖顿了顿又缩了回去。
“真不喜欢?”他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低了些,带着点拆穿人心的直白。
“那上周你易感期犯了,抱着枕头坐在地上发呆,是谁顶着大暴雨给你送热粥?是我吗?”见白忆安抿着嘴不说话,林风又补了句,“还有你上次说最喜欢的那支德国产的钴蓝颜料,断货三个月,是谁托人从柏林带回来,连名字都没留就放你工作室门口的?”
每说一句,白忆安扣着沙发的手指就紧一分,耳尖的红意倒是褪了些,取而代之的是眼底淡淡的茫然,像是林风说的这些事,他都记得,却又刻意不想往“喜欢”上靠。
“如果你们需要帮忙,那我也可以这么做,因为我们是朋友,这些事情我可以做,所有人都为我做过,这没什么特别的。”他嗫嚅着辩解,声音轻得像飘在空气里的松节油味。
白忆安说的对,他从小到大最不缺的就是爱,他理所应当的欣然接受所有的爱,别人所谓的追求又或者是示好,在他看来都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林风挑眉,还想再说,却忽然听见工作室门外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像是有人不小心碰到了门廊上的盆栽。
他顿了顿,下意识朝门口看了眼,而此刻门外的萧淮,正握着一杯还温着的蜂蜜柠檬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杯子里的柠檬片沉在杯底,水珠顺着杯壁滑下来,打湿了他的皮肤,凉得像他此刻的心情。
刚才他来的时候没敢敲门,想着白忆安易感期还没完全过,怕打扰到他,却没想到刚好听见里面的对话。
从林风说“你潜意识已经接受他”,到白忆安那句清晰的“我不喜欢萧淮”,每一个字都像细针,轻轻扎在心上。
他其实没指望立刻得到答案,可真真切切听到“不喜欢”时,还是忍不住攥紧了杯子。
萧淮站在门外,透过门缝能看到白忆安坐在沙发上的侧影,头发软乎乎地搭在额前,侧脸线条柔和,还是他熟悉的模样。他犹豫了两秒,指尖碰了碰门把,最终还是收回了手。
脚步放得极轻,像怕惊扰了里面的人,连带着那杯没送出去的蜂蜜柠檬水,一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走到楼梯口时,他才低头看了眼杯子,温意已经散了大半,就像他刚才冒上来的那点期待。
工作室里,林风收回看向门口的目光,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
白忆安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忽然抬头朝门口望去,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探寻,“刚才…是不是有人?”
“没吧,可能是风吹动盆栽了,或者是野猫吧,最近你这附近不是挺多的。”
白忆安欣然点点头,收回目光,重新落回自己的指尖,刚才抠过沙发的地方还留着淡淡的纹路。
他没应声,只是忽然觉得,空气里的雪松味好像淡了些,连松节油的味道,都变得有点寡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