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里的微光》栖淅

1、十年之后

　　2019年九月二日，x城的天空有些昏沉，放眼望去，净是一层层薄薄的乌云，令人似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林淼淼下了车，穿着一身风衣，扎起高马尾，拿着一把黑色的雨伞，手里捧着一束百合，洁白的样子与黑色手柄显出极大的反差，接着缓缓走进墓地。
　　弥漫在眼前的，是望不到头的密密麻麻的四方碑。
　　她很熟练地绕过前方花坛，走到第四行第二十六列，这是他们早就约定好的。
　　她轻轻地把一束洁白的百合花放在墓前，还捎来了一包薄荷糖。
　　“喏，你看，我给你带了你最爱的百合花，漂亮吧。”
　　天空暗淡了一些，淅淅沥沥下起了毛毛细雨，可是林淼淼却忘记了打伞。
　　“我今天……打扮得……还可以吧，对了，忘了告诉你，今天是我人生的第一节课，我如愿以偿的当上老师了，我厉害吧，不过你说，我镇得住那群小崽子吗？”
　　林淼淼抬起头看看天，眼眶早已微红，眼角留下的早已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可惜啊，你却看不到了，你啊，可真是个骗子，明明说好的要一起再回来的，你老是这样，烦死了”
　　林淼淼哽咽着，风吹起她的头发，显得有些杂乱。
　　“不过，你放心吧，我会向前看的，我可不是那种堕落的人。”林淼淼擦了擦眼角，抽了抽鼻子，笑了笑。
　　“好了，净忙着跟你说话了，都要迟到了，我得早点去学校，那些迟到的可得好好罚一罚。”
　　天空的雨小了不少，似乎要放晴了。林淼淼转头离开，又绕过熟悉的花坛，上了车，向学校驶去，轰鸣的发动机打破了墓地的死寂……

　　天已放晴，林淼淼站在熟悉的学校门口，扶了扶眼镜，校门颇有设计感，是斜着的，她微笑着，大步向里走去。
　　林淼淼先去卫生间整理了一下自己，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目光坚毅，似乎无所畏惧。
　　走出卫生间，恰巧打了铃声，“叮铃铃……叮铃铃”，她快步走向教室。
　　高一六班，到了。
　　站在门口，林淼淼深吸一口气，笑了笑，推开门，径直走上讲台。
　　她站在讲台上，眼睛平视前方，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那几年懵懵懂懂，肆意青春的时候。
　　“同学们好，我叫林淼淼，以后就是大家的班主任了，大家可以叫我林老师。”林淼淼笑着说。
　　一阵掌声过后，林淼淼接着谈到，
　　“今天是大家高中生涯的第一天，根据学校安排，上午都由班主任照看上自习，呃………不过我打算好好给大家上一节课，怎么样？”林淼淼抿着嘴笑着。
　　“啊~~”
　　“干嘛呀，还没开始正式开始上课就这个样子啊，以后可有你们好受的呢。”
　　“好了好了，跟大家开个玩笑而已嘛，既然进入了高中，那么这就是你们一个全新的人生阶段，老师不需要你们一定要名列前茅或者成为别人家的孩子，只希望在这个阶段中你们能够有所感，有所悟，做好眼前事，珍惜当下人……”林淼淼顿了顿，“今天，我就给大家讲讲我的故事……”
　　教室里一阵寂静，屋外蝉鸣交织，盛夏光景灿烂，夏风吹起白纸随风而舞，青春就此拉开序幕……
　　故事就从十年前的今天说起吧……

　　09年的x城，惠风和畅，天朗气清，就是太阳稍微有些毒，城内老巷里格外寂静。
　　“林淼淼，林垚涛，快点起床!”林妈在屋外大声喊道，“你倒是吃得起劲”林妈恶狠狠的瞪了林爸一眼。
　　“咋的，这饭还不让人吃了”林爸小声嘟囔道。说着哥哥林垚涛走了出来。
　　“你妹妹呢？唉，这孩子，怎么还不起来。”说着就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此时的林淼淼被子盖住脑袋，只留一条腿摆在外头。林妈顺手拿起床边的衣服，狠狠的打在被子上面，一边想把被子拽下来，“林淼淼，快滚起来，滚起来，滚起来”
　　林妈说一下就打一下。
　　“诶诶诶，妈，停停停，我马上就起来了。”睡梦中的林淼淼惊醒，叫道。
　　“快起来，再给你三分钟，第一天就迟到，这叫什么事儿！”林妈骂骂咧咧的走出了房门。
　　林淼淼掀开被子坐起来，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鸡窝，眼睛都睁不开了，“啊啊啊，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林淼淼不禁感叹道，然后眯着眼穿衣洗漱。
　　几分钟后，林淼淼来到桌子上吃饭。
　　“妈，我先走了，要迟到了。”哥哥顺手拿了一个包子就走了。
　　“好好好，路上注意安全啊。”林妈回答道，“在学校看着你妹妹，别惹祸。”
　　“怎么，你哥都走了，你还吃上了……”林妈转头看向淼淼。
　　“民以食为天，再怎么样也不能耽误吃饭啊。”林淼淼边说着边塞了一口粥进去。
　　“就你会吃，唉，你要是有你哥一半爱学习，我也不至于这么操心。”林妈开着玩笑地说。
　　“别看我哥看起来正经，背地里肯定是个闷骚”
　　“乱说乱说，别吃了，快走快走，真是。”林妈说着就推着淼淼出门。
　　“诶诶诶，没吃完。”随后“砰”的一声关了门。
　　“这就是你生的”林妈转过头盯着正在吃饭的林爸说。
　　“我…………”

　　屋外下起了小雨，林淼淼撑着伞，边哼着曲儿边向学校走去。
　　“灾星一个，还是个死穷鬼，身上怎么什么东西都没有。”林淼淼正走在路上，却听见旁边巷子里传来一阵喧哗声。
　　她侧向身子，探出头来，只见三个人正围着一个穿校服的男生。那个男生蹲在地上，头发已经有些打湿了，连衣服被弄脏了。
　　“喂，干嘛呢，我报警了！”林淼淼见此冲过去，丝毫不慌，理直气壮的拿出手机示意。
　　“哪里来的臭娘们，我记住你了，给我等着！”混混头儿恶狠狠的说，随即几人便迅速跑开了。
　　林淼淼走过去，将自己的伞撑过去，给那个少年遮雨，“你没事吧？”
　　少年湿发齐眉。抬头时眉眼间清澈而又令人有些怜悯。
　　他迅速地站起身。捡起掉落的书包，然后说了句谢谢，就迅速走了。
　　“诶，这人…………”随后又继续走向学校。

　　"害，早知道就不馋那个饼了，还真要迟到了。”林淼淼气喘吁吁地跑到校门口，结果恰好打了上课铃声，心中一沉，开始心中怒骂街上的那些小吃，“真是‘毒瘤’啊！”
　　跑到教室门口，上课已经五分钟了，班主任正在台上强调高中纪侓，林淼淼杵在门口有点紧张。
　　“高中时间紧张，守时是最基本的要求……”
　　“报……告。”林淼淼低着头，怯生生的说，全然没有了刚才的风范。
　　班主任高高的，有些啤酒肚，倒是很有“领导”风范。
　　“哟，很难‘请’嘛，昨晚熬夜预习高中知识了？快去坐吧！下不为例啊。”
　　林淼淼已经羞红了脸，抬头看只剩下了一个座位，她快速地跑过去，入座的时候瞥见旁边的人很熟悉，侧头一看发现竟然是刚刚帮过的少年。
　　“喂，哈喽，我，刚刚见过的。”林淼淼凑过去说道。
　　“同学们，开学事宜较多，咱们暂时就这么坐，月考后再重新安排座位。”班主任在台上说。
　　“你好，我叫林淼淼，你叫什么名字？”可是他似乎很冷漠，并没有回答。林淼淼瞥见他桌子上教材上写的名字——陈烬。
　　“陈……烬，小陈同学，你好啊。”林淼淼自顾自的说着，全然不管他有没有回答。
　　“喂，迟到的那个，话很多嘛，”直到老师点名，林淼淼才安分的坐好。

　　2019年的教室里，林淼淼的声音温和而清晰，将时空拉回到十年前的那个雨天。

　　“我高中的第一天，就光荣地迟到了。”她笑着对台下稚嫩的面孔说，眼神却仿佛穿透了他们，看到了遥远的过去。“而且，我的同桌，是一个像一块沉默的石头，又像一捧冰冷灰烬的男生。他叫——陈烬。”

　　学生们发出小小的嘘声，夹杂着善意的偷笑，青春期的孩子对这类话题总是格外敏感。

　　林淼淼没有制止，只是笑意更深了些，继续讲述。

　　时间回溯到2009年，那声“迟到的那个”让林淼淼瞬间成了全班焦点。她脸颊滚烫，赶紧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只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旁边的陈烬。

　　他太安静了，像一座凝固的雕塑。班主任在讲台上滔滔不绝，他却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书本，脊背挺直，却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孤寂。刚才巷子里他抬头时那瞬间的清澈与怜悯，仿佛只是林淼淼的错觉。

　　下课铃响，班主任刚走出教室，林淼淼就忍不住又凑了过去。

　　“陈烬，刚才真没事吧？那些人没伤着你吧？”她语气里带着真诚的关切，手里递过去一个薄荷糖。

　　陈烬动作顿了顿，依旧没看她，只是摇了摇头，然后迅速站起身，离开了座位，融入了教室外喧闹的人群，却又格格不入地独自靠在走廊栏杆上，看着楼下。

　　林淼淼有些挫败地嘟了嘟嘴，尴尬的收回手。“真是个怪人。”

　　一整天，无论林淼淼找什么话题——抱怨开学典礼的无聊，分享自己带的零食，甚至问他借块橡皮——陈烬的回应都吝啬到极致。不是点头、摇头，就是极简短的“嗯”、“不用”、“谢谢”。他的书桌整理得一丝不苟，就像他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封闭，严谨，不留任何供人窥探的缝隙。

　　放学时，天色依旧阴沉。林淼淼收拾好书包，发现陈烬早已不见踪影。她撇撇嘴，独自一人往回走。路过早上那条巷子时，她下意识地朝里面望了望，空无一人，只有地上的积水映着昏黄的路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