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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凤栖三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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缀玉梨园,晨光微露。
天还未大亮,凤栖班的练功房已响起清脆的梆子声。青砖地上铺着厚毯,几排小徒弟正压腿、下腰、翻跟头,汗珠子砸在地板上,噼啪作响。
段惊鸿披着月白色练功服,立于中央,一手叉腰,一手执竹尺,冷脸如霜:“腰!腰塌了!你是要演贵妃还是演瘫子?”
被点名的小徒弟缩了缩脖子,赶紧挺直脊背。
“惊鸿哥,您自己昨儿还说,累了就想瘫着。”另一个小丫头嘟囔。
段惊鸿竹尺一扬,轻轻敲在她脑门上:“我那是戏后松乏,你们这是偷懒!差得远呢!”
众人哄笑,练功房里顿时活泛起来。
“哟,今儿谁又惹着咱们的角儿了?火气这么大?”一道清冷女声传来。
只见苏挽云缓步而入,一袭素色旗袍,发髻高挽,眉目如画,气质清冷,像一枝雪中寒梅。她手中捧着一盏热茶,递到段惊鸿面前:“给,陈班主特地嘱咐,让你晨功后喝点暖的。”
段惊鸿冷脸微缓,接过茶,轻啜一口:“谢了。你今儿倒来得早。”
“昨夜你唱,我听得入神,今晨便睡不着了。”苏挽云淡淡一笑,“你那一折,比前些日子更见风骨。”
段惊鸿挑眉:“你这是夸我,还是夸你自己唱不过我?”
苏挽云轻哼:“我若唱,你连台都不敢上。”
两人正斗嘴,忽听门外一声长笑:“二位又在互捧了?今日可有《挑滑车》的武戏,要不要来段对戏?”
沈砚之大步进来,一身练功短打,肩宽腿长,英气逼人。他手中提着一对短锤,往地上一拄,震得青砖微颤。
段惊鸿瞥他一眼:“你那武生架子,跟我这旦角对戏?不怕人笑掉大牙?”
“怎么?”沈砚之挑眉,“你敢不敢?”
段惊鸿冷脸一扬:“有何不敢?”
说罢,二人退开几步,摆开架势。
沈砚之一个旋子,短锤翻飞,段惊鸿水袖一抖,竟以旦角身段应对武生招式,柔中带刚,似舞似打。两人你来我往,竟打了十数个回合,不分高下。
“停!”陈班主不知何时立于门口,抚掌而笑,“好一对‘文武双绝’!外头都传你们是凤栖班的双璧,我看是‘双疯’才对!”
众人哄笑。
段惊鸿收势,喘着气,冷脸微红:“他出力太重,我这身段都快散了。”
“你这身段,打十个我都够。”沈砚之笑着递过水囊,“昨夜戚少帅来听戏,可有为难你?”
段惊鸿接过水,喝了一口,冷声道:“他请我唱《霸王别姬》,我没应。”
“哦?”沈砚之眼神微闪,“那戏,向来是男女对唱,他请你,怕是别有用心。”
段惊鸿抬眼:“你吃醋了?”
沈砚之一愣,随即笑出声:“我吃什么醋?倒是你,别被那军阀的威风吓住。”
段惊鸿冷脸微动,没说话。
这时,小徒弟跑来:“惊鸿哥!外头有人送礼!”
“谁?”
“说是戚少帅的副官,送来一盒素斋,还有一张字条。”
段惊鸿接过字条,展开,只见上面墨迹沉稳,写着四字:“素心如月”。
他冷脸一沉:“他倒会装清高,我爱吃肉,他送素斋?”
苏挽云凑过来看,轻笑:“怕是暗示你,他心如明月,只为你一人皎洁。”
段惊鸿把字条揉成团,扔进香炉:“皎洁个鬼!昨儿他还想强邀我唱堂会,今日倒装起雅来了。”
沈砚之看着那团纸在炉中化为灰烬,眼神暗了暗,忽而笑道:“要不,今儿我请你吃肉?全聚楼的烤鸭,管够。”
段惊鸿眼睛一亮,随即冷脸恢复:“你请?那得加一道红烧肉。”
“行。”沈砚之笑,“就当是……为你压惊。”
二人说笑间,并肩而出。
练功房外,槐树阴影里,一道笔挺军装身影静静伫立。
戚少棠望着段惊鸿远去的背影,手中捏着另一张未送出的字条,上面写着:“非素不食,唯你例外。”
他眸色深沉,低声自语:“沈砚之……你竟敢牵他的手?”
身侧副官低声道:“少帅,昨儿您送的素斋,段先生一口没动,全赏了厨房杂役。”
戚少棠眸光一冷:“再去准备。今日送的,必须是他爱吃的。”
副官犹豫:“可您说过,不食荤腥……”
“我说过,”戚少棠声音低哑,“可若是为了他,破一次戒,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