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枕明月》朵云

21、第 21 章

　　燕承托自己母亲常阳长公主曾经在宫中的姑姑相助，将安平公主悄无声息的送了回去。

　　听闻今日皇帝宿在淑妃宫里，为了不惊动皇帝，燕承没有让姑姑带信给淑妃，只叮嘱安平好生回宫思过，不要再贸然行事。

　　宫中来去一趟，回到侯府已是深夜。

　　洗漱完毕，重新又给背后的伤口上了药，绑了绷带。燕承躺在床上，回想了今日种种事情，关于宁王，关于欢王，还有安平，不由得揉了揉眉心，一丝睡意也无。

　　燕府与秦府有这样的亲缘关系，自己的母亲更是安平的姑姑。

　　因燕承上头只有一个姐姐燕嬛，再无别的手足，燕承也将安平当做自己的小妹看待。

　　平时虽然隔三差五会捉弄她，抓到她犯了错也会绷着脸上秉淑妃，好好惩罚教育，但是心里到底还是疼惜的。

　　安平是燕承着着长大的孩子，虽然有时任性娇气，但也不过是年岁小，女儿家的娇憨，总归也是机灵聪慧，孝顺懂事的。

　　比起骄横跋扈的皇子们，安平更多的保留了赤子之心与怜贫惜老的善意，若是真的做错了事也会认错，只是这样莽撞的个性，让燕承始终担心。

　　想起去年秋天安平落水一事，燕承的眉头又紧了。

　　御花园内亭台楼阁不少，为了安全起见，多年来各处围栏也修缮了不少。安平当时虽然为了观看鯉鱼，走得离河岸近了些，但是她怎么会不小心就翻过了围栏掉入水里？

　　平时御花园中宫人奴仆众多，怎么当日就只剩了寥寥几人？

　　以至于安平落水一段时间都无人能及时救援，被救起来之后昏沉了很久，五天后才彻底醒来，可惜醒后已经不太记得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是私下里和淑妃说，感觉自己当时被异物打一下小腿，这才跌进湖里。

　　可是淑妃细看安平的腿脚又没有什么明显的痕迹，当然不能以安平一面之词，去皇帝那边生事。

　　安平不过九岁，淑妃在宫中也小心行事，并未树有死故，谁会想要置安平于死地？

　　燕承的脑海里只能想到宁王。

　　宁王的母妃周惠妃的寝宫就在御花园不远处，当日宁王也确实进宫拜见了周惠妃，虽然宁王说自己当时与惠妃在一起，听到御花园内的吵闹声才赶到，但是燕承对他的话并不十分相信。

　　当今陛下有五个成年的皇子和一个太子，夺嫡的三股力量就在其中。

　　除掉母族势力薄弱而且才刚成年不久的英王。就是太子，宁王和宜王的三位之争。

　　太子占据天时。是正宫所出的嫡子，聪敏仁德，虽然还未成年，身子又病弱，但终究有一批支持正统的老臣力保。

　　宁王占据人和，先太子逝去，宁王变成了皇帝的长子，背靠周氏的财富和欢王孙氏的人脉，还有肃王在朝中的雷霆手段，这三人结成一党，实力强劲。

　　宜王占据地利。背后有显赫的裴氏一族，强悍的军力驻守在大渊的东部。虽然不及周氏和孙氏，但也有不少财富和关系网。

　　可以说单从实力上来看，宜王手中的筹码更为全面，胜算更大，他所拥有的军力支持，也是宁王万万无法企及的。

　　燕承翻了个身，看着帐中烟灰色的纱，脑子却分外清醒。

　　纵观大渊朝中的军事力量，可以和裴氏分庭抗礼的只有燕氏，秦氏次之。但是燕侯爷带领的燕云银甲摆明了不想参与党争，一直默默驻守在大渊北部的燕州。

　　每每宁王示好，燕侯爷都摆出一副行伍粗人的样子，软硬不吃，让宁王知难而退。得不到燕氏的军队助力，宁王唯一能做的就是拉拢秦氏。

　　秦府的军力虽然不及裴氏，但在大渊也有一席之地，秦氏的部队驻扎在大渊南方，与南疆对峙。再加上秦府两房，文武并肩的发展，若是得到秦氏，也是一个强有力的臂膀。

　　所以宁王也常常向秦氏示好，但是秦家大老爷也不傻，各种推脱借口，直到今日宁王借着秦静的及笄之礼当面送了贺礼，秦府不得不收下，怪不得大老爷直喊头疼。

　　秦氏在宫中的淑妃唯一只得了一个安平公主，但胜在安平公主贴心伶俐，弥补了皇帝在女儿方面的情感缺失，皇帝对于安平的宠爱也不亚于皇子们。

　　淑妃既然有此依靠，秦氏一时间也不会立刻站队，这就是宁王的杀机。

　　那日燕承偷偷潜入宁王府中，本来只是为寻找自己想要的一些证据，却正巧听到宁王与幕僚的谈话，当日正是他在周惠妃的宫殿中请安时，远远看到了安平公主在御花园玩耍，临时心生了杀掉安平的念头。

　　若是没有了安平，淑妃必定会备受打击，想要恢复如初定然需要一段时间，到时候失了皇帝的心，又难以再度有孕。

　　宫中妃子若无子嗣依靠，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皇帝已近中年，再得子嗣的概率很低，成年的皇子也不会过继给嫔妃。

　　淑妃不管是为了自己打算，还是为了秦氏打算，必然要为自己寻一个依靠。这也代表着秦氏不能再保持中立，必然要选择一位皇子作为支持的对象。

　　“裴氏势大又是宜王的母族，秦氏如果选择他，日后既要被裴氏压一头，宜王也不会重视他们，更何况宜王还不一定看得上秦氏。”

　　“至于太子，一个病秧子小毛头，能不能活到长大成人还不知道呢。”宁王嗤笑。

　　“这一两年，他身子越来越差了，有何能力与我一争高下？”

　　“没了安平的话，秦氏在宫中就没依靠了，权衡利弊，秦博他只能选择本王。”

　　宁王装作同情的地看了一眼桌上摆着的插花，举起花朵细看，下一秒就揉碎在掌心，“安平啊，为了本王的千秋大业，也是死得其所了。”

　　宁王言语间的恶毒和凉薄，丝毫没有把安平当作亲生妹妹，只是一个棋子，一件不重要的摆设。

　　在暗处的燕承听得心惊又愤怒，为了九五至尊的位置，宁王已经可以面不改色地对自己的同胞手足下手。所幸安平命不该绝，最终被救了回来，宁王此计没能成功。

　　这件事只有燕承真切的知道幕后黑手，但那日他的行踪后来暴露，被宁王的死士追赶，自己在打斗中也受了伤。

　　当时燕承归来的行踪是公开的，那日大部队还在城外，自己是偷偷先行溜进城里，宁王一时间没办法确认黑衣人的身份，但是他的行踪止于秦府，还是让宁王产生了怀疑。

　　燕承本也不想藏于秦府，可奈何秦喻的院子临近城门口，自己身上的伤也实在不轻，只能赌了一把。好在死士都灭了口，宁王也没办法找到证据。

　　燕承在林瑶那边匆匆包扎后又趁夜色出了城，与大部队汇合，第二日就装作若无其事的进了城，面见了陛下。他无法直接告诉秦家提防宁王，毕竟自己那夜的行踪是机密，手里没有证据。

　　宁王果然是有所怀疑的，趁着及笄之事直接登门拜访，一则当众示好秦氏，让秦博骑虎难下。二则宴会期间，派了些手底下的世家子弟来与燕承接触，打探他身上有没有伤。

　　三则又单独与秦博谈话，内容虽然不可知，但想来与刺探和结盟脱不了关系，好在秦博并不知道燕承闯入的事，言语谈话间一派坦然，倒是让宁王觉得真是自己多疑了。

　　今日见到安平那样不知轻重的偷偷出宫，燕承一阵后怕，若是被宁王抓到这个机会，安平此刻或许已是香消玉殒了。

　　自己在灯会上对她那般生气，也并非自己的本意。想到历来皇室斗争都尸横遍野，安平身处其中却不知道如何自保，燕承又不能直接出手相助，担忧，厌烦，恼怒，种种情绪纠缠在一起。

　　想着想着，倦意袭来，他也渐渐合上了眼睛。关于太子的身体，关于裴氏和宜王，关于皇帝的密信，似乎眼前道路茫茫无尽，只叫他心思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