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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

  •   一个上好的英国产陶瓷茶杯面朝萧婵啾砸去,不偏不倚的在她的脸旁划过,落在身后的墙面,茶水和杯子碎片四溅。
      萧婵啾清晰地感觉到,有一片锋利的碎瓷溅起,划过了她的脚踝。
      “你的婚事,我和你母亲自有安排,由不得你自作主张,自己去找什么夫家!听见没有!”萧昌着粗气,声音震得水晶吊灯都在轻颤。
      “我母亲?”萧婵啾缓缓转过身,面对父亲,脸上没有任何惧色,只有深不见底的嘲讽,“我记得我母亲她现在还在省城老宅里每天提心吊胆的过着日子!”
      这句话准地刺中了萧昌的痛处。他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手指颤抖着,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坐旁的卢氏更是像被猫抓住的老鼠,尖声喊道:“婵啾!你怎么跟你父亲说话的!我们当初就不该带你过来!一个女孩子家……”
      咒骂、指责都被萧婵啾隔绝在房门外,背脊紧紧抵住冰凉的门板,慢慢滑坐在地。
      外面的喧嚣到平静。
      门外传来极轻的叩门声,伴随着老仆人吴妈压低的声音:“小姐,是我。”
      萧婵啾沉默片刻,起身开了门。
      吴妈端着一碗温热的杏仁茶和一碟她从小爱吃的萝卜糕进来。
      她看着萧婵啾脚踝上那道血痕,眼里满是心疼。
      “小姐,何苦呢……”吴妈放下托盘,拿出随身带的药膏,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为她处理那道小伤口,“老爷他……也是要面子的。你顺着他些,自己也少受些罪。”
      萧婵啾任由张妈动作,默默吃着萝卜糕。吴妈是母亲嫁过来时带来的佣人,也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真心疼她的人。
      吴妈仔细为她涂好药,又看着她喝了几口杏仁茶,才收拾好东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咚——”客厅摆放的吊钟敲响。
      萧婵啾洗漱后,带着一身疲惫躺上床。就在她意识模糊,块要被睡意淹没时,桌上的电话响起。
      她起身接过电话。
      听筒传来麻将碰撞声和女人的轻笑声。
      “萧小姐,这么晚了你休息了没有?”那头传来年轻男人的低沉声音。
      萧婵啾撑起身子,将听筒贴近耳边:“说吧,又出什么事了?”
      “是这样的,”男人顿了顿,“我们公司有一批新购入的青花瓷,今晚丑时,运抵三号码头。器型易碎。”
      萧婵啾揉了揉太阳穴,好让自己的意识快速恢复清醒。
      对方停顿了一下,给了她一些时间来消化,然后问出:“我们这边咨询一下。您,是否购入?”
      她没有犹豫,对着话筒,清晰而冷静地吐出两个字:“那就照旧。”
      挂掉电话,她起身打开保险箱,取出一份文件。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纸上,钢笔尖扎破夜的宁静,血混蓝墨水在纸张洇开:“丑时, 三号码头......”
      房门被轻轻敲响。
      抬头望向时钟,已是凌晨一点。
      是谁?
      她没有立刻出声,快速将文件放回保险箱内。
      敲门声再次响起。
      她皱了皱眉,披衣站起,警惕地问道:“谁?”
      门外安静了一会,然后传来弟弟萧常平细若蚊蚋的声音:“姐……是我。”
      萧婵啾觉得有些奇怪,打开了门。
      门外,萧常平穿着睡衣,怀里抱着着一个包装精美的方形扁盒。
      “姐姐,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听妈说你现在在银行工作,你很忙?”萧常平的语气带着关切,但眼神在黑暗中躲闪,不敢与她对视。
      萧婵啾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几年不见,已经变得身材高大,浓眉桃花眼,高挺的鼻梁,白皙清秀,自带一股英气。
      “我……我刚回来没多久,你们就……”他把盒子飞快地塞到萧婵啾手里,指尖冰凉,“这是我从英国带回来给你的礼物。你……你别生父亲的气了。”
      说完,他几乎是逃跑般匆匆回了自己房间。
      她低头看着包装精致的礼物盒,丝带上还带着远洋归来的风尘气息。
      她沉默地关上门,回到床边。
      她犹豫了一下,拆开了包装。
      里面是一个精致的胡桃木音乐盒,盒盖刻琢细腻的花纹。
      打开盒盖,拧动发条。
      一个跳芭蕾舞的女孩玩偶随着齿轮转动,缓缓旋转,叮咚清脆的乐声流淌出来——是那首古老的苏格兰民谣《友谊地久天长》。
      这曲子,上一次听还是在石头教堂里。
      一丝酸楚涌上萧婵啾心头。
      那个闷热的午后,空气却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萧婵啾刚拿到国立南开大学的录取通知,胸腔里揣着一只扑棱棱的鸟,跑到书房告知父亲这一喜讯。
      “读书?去天津?”父亲萧昌坐在太师椅上,抖了抖手里的烟斗,头也没抬,声音冷硬如铁,“如今是什么时局?烽火连天!你一个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做什么?能当枪使,还是能挡炮弹?”
      她争辩,声音带着年轻人特有的、不知天高地厚的锐气:“正因为时局艰难,才更需要知识救国!我能学医,学教育,将来一样报效国家!”
      “救国?”他终于转过身,眼神中的不屑和轻视,狠狠扎进萧婵啾眼里,“在这个家里,守住这个家,就是救国!你母亲读了那么多书,还不是嫁给了我!这一大家子产业、人情,谁来打理?指望你那个只会吟风弄月的弟弟吗?”
      他抓起书桌上那支用了多年、笔尖都已磨秃的旧钢笔,像是抓起一件极其碍眼的物事,语气里满是讥讽与不容置喙:“收起你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女人只要呆在家里相夫教子就好,读书不可能!”
      “在这个家里,守住这个家,就是救国!”
      “收起你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女人只要呆在家里相夫教子就好,读书不可能!”
      “读书不可能!”
      音乐盒那悦耳的旋律停止、芭蕾舞女孩不再舞动。
      她轻轻合上音乐盒,将它放在床头柜上。
      “常平为什么会送这个?”她低声自语,眉头微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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