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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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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风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医院大门,怎么坐上电车的,他此时坐在电车的顶层,冷风吹过他脸颊,打的他的心直颤抖,华笙舒的死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
风停了,车在站台暂时靠停,站台上的人井然有序的排队上车。
世界的喧闹拉回了苏风驹的思绪,空气中弥漫的粢饭、油炸鬼的香气、夹杂着补鞋匠的吆喝。
在不远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半路,司机焦躁的神情,额头上全是冷汗。萧婵啾提着精致的手袋,略显不耐地走到站台最后端排队。
车开动。
那抹绿出现在上层车厢,一道墨绿色的身影,在他身旁的空位坐下,一阵清冽的栀子花香飘近。
苏风驹下意识瞥了一眼。
她额角有细微的汗湿,几缕发丝贴在莹白的肌肤上,但脊背依旧挺得笔直。她注意到他看着她,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随即望向窗外。
栀子花香气一直若有若无的骚动着他的鼻腔。
电车吱呀着缓慢前进,街景在缓步往后逝去。
“吱——嘎——!”司机一个急刹。
路口前方一阵骚乱,几个面黄肌瘦的报童为了争抢地上不知谁掉落的一个仙,扭打到了轨道附近。
一个面黄肌瘦的小男孩出现在车厢里,他瘦弱的身躯在窄小的过道中行走。不知是何时窜上车的他,用颤抖的双手高高举着一份皱巴巴的报纸,在乘客间来回穿梭。每当卖出一份报纸,他就会说几句吉祥话,随后从挂在身上的破旧挎包里,掏出一份新的。
当那份被汗水浸湿的报纸递到萧婵啾面前时,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拍开份报纸。
小男孩眼中充满泪水咬牙转身的瞬间,苏风驹叫住了小男孩,从口袋中摸出几个仙,买下了那份报纸。
他故意将报纸在萧婵啾眼前前晃了晃,墨香混着汗味直冲她精致的妆容:“我可是很有同情心的!”
“同情心?”萧婵啾嗤笑一声,轻甩了下头,示意苏风驹往窗外看:“这个世界不是什么人都值得同情的!要看有没有价值!”
苏风驹顺着她的视线看清,刚刚那个小男孩一下车就与那几个打架的报童分钱,脸上全无刚才的惨样。
“就算是被骗了我也心甘情愿!”他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一把拉住萧婵啾的手,”也好过有的人铁石心肠!“
叮——叮——!
电车到了新站台,车门打开。
萧婵啾一把甩开苏风驹的手,下车。
电车关门,再次启程,电车恰好驶过隧道,昏暗瞬间吞噬车厢。
苏风驹拖着疲倦的身躯回到住处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下。
打开门,他们正准备开饭。
包租婆兰姨在厨房里炒菜。
“怎么那么晚?”刷鞋仔啊强正拿碗盛饭。
“驹哥,你怎么那么晚才回来!”兰姨的女儿小惠从厨房探出头来,手里还拿着刚出锅的菜心,"我们都等你好久了,我哥呢?"
“他今晚通宵班。”苏风驹从包里抽出在电车上买的报纸。
小张立刻放下手中的菜,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眼睛闪闪发亮。一把拿过报纸指着头条新闻:【金融巨鳄萧婵啾再下一城——东方银行易主】。
"天啊!不愧是我的女偶像!"小张激动地拍着报纸。
苏风驹看着小惠的那天真灿烂的表情,嘴角却勾起一抹苦涩的苦笑。
他起今天在银行所听所看,摇了摇头说:"我看你还是换一个偶像崇拜比较好!"他停顿了一下,压低声音继续道:"她简直就是个坐在村口榕树头的毒妇,表面上光鲜亮丽,背地里不知道用了多少见不得人的手段。"
“驹哥,你怎么可以乱揣测人!你不知道她现在是我们班里还能多人的偶像!很多人都想要成为想她那样!”小惠嘟着嘴,显然对苏风驹的话感到不满。
“萧婵啾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靠的可不只是手段,她的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你都没接触过她,凭什么这样说?”
她双手叉腰,一副准备争论到底的模样。
苏风驹叹了口气,眼神中透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包租公瑞叔放下手中的马标反驳:“啊囡,有些事情,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你看到的光鲜,可能只是别人想让你看到的一面。”
“口水多过茶!你们不吃饭啦?!”兰姨催促。
萧府。
萧婵啾推开那扇沉重的红木雕刻大门。
公馆内,温暖明亮的灯光、印度柚木镶铜地板、以及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檀香气息,瞬间将她裹挟。
“哟,我们的大忙人总算舍得回来了?连和家里人吃个饭都没时间!”一个带着明显讥诮的女声从客厅传来,尾音拖得长长的,像淬了蜜糖的毒针。
萧婵啾没有回答,目光扫过餐厅——长条餐桌早已收拾得干干净净,连块餐布都没留下。仆人们低眉顺眼地做着事,不敢与她有眼神接触。
她脚步未停,径直走向通往自己房间的楼梯。她现在只想立刻脱下这沾了尘土的旗袍。
“站住!”女声陡然拔高,依旧喋喋不休,“长辈和你说话都没个回响。”。
卢氏穿着一身簇新的墨绿色丝绒旗袍,斜倚在客厅沙发扶手上,手里捏着一支细长的珐琅烟枪,袅袅青烟模糊了她精心描绘的眉眼。她是父亲的第一个老婆。
父亲萧昌则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戴着老花镜。
她上下打量着萧婵啾,目光像雷达扫描,最终定格在她旗袍下摆明显的污渍上,嘴角勾起毫不掩饰的鄙夷。
“啧啧啧,瞧瞧你这副样子!又是从哪个贫民窟的泥潭里滚出来的?还是说……”她故意压低了声音,带着恶意的揣测,“刚从哪个野男人的床上下来?”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是萧常平,她同父异母的弟弟,卢氏和爸的儿子。他穿着一身英式定制西装,梳着能反光的油式大背头,像一只花丛中的花蝴蝶。他眼神轻飘飘地扫过萧婵啾,低下头把玩手中的西洋怀表。
“妈,您可别这样说姐姐。”弟弟挽住卢氏的手,“姐姐,可是银行的有事耽搁了。”他说着眼神泛着光。
“够了!”萧昌看着站在楼梯口、脸色苍白、沉默不语的萧婵啾,眼神复杂,有审视,有无奈,但更多的是深深的不满。
他将茶杯往桌上一拍,发出不大不小一声响,“你看看现在几点了?一大家子人等你一个!”
“路上有些事耽搁了。”她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
““什么事能比一家人吃饭还重要?映雪,你现在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让你去管银行,不是让你连家都不顾!你卢姨说得对,一个女孩子家,整天抛头露面,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
“爸爸,”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透了客厅里虚伪的暖意,“什么是抛头露脸?我只是去工作,我今天还去收购了东方银行。男人能做的我也能做。女人不是只有嫁人、也是可以从商的。”
“你还好意思说这件事!”萧婵啾父亲勃然大怒,额角青筋暴跳,“要不是今天李伯伯打电话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你现在那么有本事!还是威胁一堆叔伯!”
“我看那.....”大妈嗤笑一声,烟枪重重磕在茶几上,“老爷你还是快点给她找个好人家吧!不然我们家的脸面都快被她给丢光了!”
”明天你就给我去把那工作给辞了!给我去见见那宋家的大儿子“萧昌拿起桌上的空茶杯示意。
大妈拿起八仙桌上摆放着的茶壶给父亲的茶杯冲满茶,“老爷,我可打听说好了那宋家大少爷可喜欢......”
”妈!“弟弟阻挠,”现在可是新时代了!“
“不必了。”萧婵啾低声重复着这个词,嘴角牵起一丝极淡、极苦的弧度,”我的婚事我自己决定!“
一个上好的英国产陶瓷茶杯飞奔过来,在她的脸旁擦过,落在墙角。陶瓷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