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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

  •   苏星月那句“同归于尽”的尾音,仿佛还带着滚烫的火星子,灼烧着荒山野岭间凝固的空气。
      预想中的冲突却并未到来。
      陆北辰周身那绷紧如弓弦的杀气,如同被一根无形的针戳破,咻地一下,泄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他抬眼,目光越过苏星月依旧带着怒意的脸,投向那片已然消失的、埋葬着无数先辈的虚无之地。
      “我陆北辰,”他开口,声音带点沙哑,却异常清晰。
      “行事是霸道,却不屑做那等忘恩负义、是非不分之人。”
      苏星月挑眉,没说话,等着他的下文,火气还在,但好奇心也被勾起来了一点。
      “他语气生硬,艰难的开口道:“此前……是我不知内情。”
      他顿了顿,似乎下面的话更难出口,但还是说了出来,目光也终于落回她脸上,虽然依旧没什么温度:“这门,我修。”
      “……”
      这下换苏星月愣住了。
      她设想了他会暴怒,会冷笑,会继续梗着脖子说要同归于尽,甚至做好了准备。
      唯独没料到,这块又臭又硬的石头,居然……拐弯了?
      她狐疑地上下打量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点阴谋诡计的痕迹,却发现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除了残余的些许不甘和一贯的冷峻,竟是一片坦荡的……别扭?
      “哼,”苏星月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火气莫名其妙消了大半,但面子不能丢。
      “算你还有点良心,没白费我跟你浪费这么多口水,走吧,回去了,这荒山野岭的,喝风啊?”
      她转身,自顾自地朝听雨楼的方向走去,步伐轻快了不少。
      陆北辰沉默地跟在她身后,高大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
      回到那片熟悉的破败前,看着那一地“死无全尸”的木屑残骸,苏星月刚消下去的火气又有点冒头,她没好气地指着那堆破烂。
      “喏,修吧,陆——大——工——匠。”
      陆北辰没理会她话语里的嘲讽,他走到那片狼藉前,蹲下身,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捡起一块较大的碎片看了看,又面无表情地扔下。
      “有木头吗?”他问。
      “木头?”苏星月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双手一摊,“你看我这楼,像是有多余木头的样子吗?自己想办法。”
      陆北辰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他起身,走到听雨楼旁那片稀疏的林子里,目光扫过几棵还算笔直的树木。
      下一刻,他并指如刀,甚至未曾动用灵力,仅凭肉身之力与速度,手起掌落。
      “咔嚓!”“咔嚓!”
      几声脆响,几棵碗口粗的树木应声而断,断面光滑如镜。
      他扛起这几根新鲜出炉的木材,走回楼前,将其放下。
      然后又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些还算趁手的石块,乒乒乓乓地开始清理门口的残骸,动作算不上熟练,甚至有些笨拙。
      苏星月就抱着胳膊,手里拿着一个素菜窝头,倚在门框上看着他忙活。
      夕阳的余晖给他冷硬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暖色,额角甚至渗出了一些细密的汗珠,他一下又一下的镶嵌、拼装、组合。
      她看着他用那柄曾经剑气森然、足以开山裂石的古朴长剑,此刻却略显别扭地削砍着木材,试图将其修整成合适的形状……
      “喂,”
      苏星月忽然开口,打破了沉寂,“你那把剑……不是凡品吧?拿来劈木头,暴殄天物啊,这么不珍惜的话送我呗。”
      陆北辰动作一顿,头也没抬,闷声回了一句。
      “木头,是要花钱的。”
      苏星月:“……?”
      她先是没懂,随即反应过来——这厮是在心疼她没钱买新木头?
      “噗——”
      苏星月一个没忍住,再次笑出声来,这次是真心实意的笑,笑得肩膀都在抖。
      这家伙,有时候真是莽得可笑,又该死的……有点实在。
      夕阳彻底沉入山脊,最后一抹余晖映照下,一扇崭新的的厚重大门,终于在陆北辰手下成型。
      他直起腰,用指节抹去额角的汗珠,刚想开口,却见苏星月不知从哪儿搬来个竹凳,正双手撑着下巴,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盹儿,呼吸均匀绵长。
      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陆北辰移开视线,不太自然地清了清嗓子。
      “咳、咳。”
      “嗯?……好了吗?”苏星月一个激灵,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还有点搞不清状况。
      她揉了揉眼睛,有点不好意思地找补,“咳……你那叮叮当当的,还挺……催眠。”
      陆北辰没接她这茬,只是沉默地双手提起那扇沉甸甸的木门,递到她面前:“看看,合不合适。”
      门一脱手,他便转身径直走向屋内,去清洗满手的木屑和灰尘。
      “喂喂喂,陆北辰!”
      苏星月两只手慌忙抵住门边,那巨大的重量让她差点一个趔趄,只能艰难地从门板侧面探出半张脸,声音都被压得变了调。
      “这么重的门你就直接扔给我?我一个人怎么装啊!”
      陆北辰背对着她,水流声哗哗作响,充耳不闻。
      苏星月憋着一口气,使出吃奶的劲儿,才把它连拖带拽地挪到门框边靠墙放稳。
      她双手叉腰,累得微微气喘,恶狠狠地瞪着那个背影:“行,陆北辰,你给老娘等着。”
      旋即,她拔高音量,如同女王发号施令:“陆北辰,把锤子和钉子给老娘拿过来。”
      于是,一场别开生面的“合作”开始了。
      陆北辰沉默地扶住门板,苏星月则踮着脚,抡起锤子。
      “歪了歪了,往你左边来一点。”
      “哪边?这边?”
      “右右右,是你的右,笨死了!”
      ……
      “你扶那么高干什么?”
      苏星月在下面急得跳脚。
      “底下留那么宽的缝,是打算以后留着给你钻的吗?”
      ……
      一番鸡飞狗跳之后,大门总算稳稳当当地嵌入了门框。
      苏星月再次双手叉腰,长长舒了口气,脸上总算露出点满意之色:“不错不错,虽然过程曲折,但这门修得……还算结实。”
      她随手指了指隔壁那间落满灰尘的屋子。
      “喏,你那“神兽窝”,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收拾收拾就能住了。”
      说完,她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筋骨发出细微的咔哒声,“可累死我了……”转身便欲上楼。
      脚步在楼梯口蓦地顿住,她没有回头,声音却清晰地传了下来:
      “不日后,就是唐门拍卖大典,里面有味“紫凝草”,是稳固你血脉的必需品。”
      陆北辰眉头微蹙:“唐门?”
      苏星月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嗯。明日你就动身。”
      陆北辰想起墓园中的碑林,语气沉凝:“若唐门不肯给,当如何?”
      苏星月被他这话噎得差点背过气,猛地转过身,一脸“你没救了”的表情看着他。
      “大哥,这是拍卖,拍卖懂吗?价高者得!那寒凝草对旁人用处不大甚至没用,没人会跟你抢,你堂堂陆公子,不会没钱吧?需要我借给你吗?”
      陆北辰:“……哦,我有钱。”
      ……
      第二日,天光未大亮,陆北辰便已动身,从此地至唐门,御空而行不过一日路程。
      苏星月在陆北辰离去后不久便醒了,望着空荡荡的厅堂,她撇了撇嘴:
      “走这么早,连碗粥都不晓得给老娘熬上,看来我这“神兽”,还得好生调教才行。”
      她慢悠悠地洗漱完毕,随后坐在镜前,执起螺黛胭脂,极细致地描摹起来。不过多时,镜中人便一扫慵懒,在眉宇间点上最后一颗红痣后,多了几分平日不见的秾丽与贵气。
      妆成,她自木桌一处隐秘隔层中,取出一枚玄色令牌。
      将听雨楼大门仔细关好,她转身,朝着与陆北辰截然相反的方向行去。
      城中一条僻静巷陌深处,一辆看似朴素的马车已静候多时,车辕上坐着的老者见到款步而来的苏星月,立刻躬身,无声地行礼,随后为她打起车帘。
      马车很快驶出小巷,消失在渐次喧嚣的市井尽头。
      ……
      唐门拍卖大会,向来是鱼龙混杂的热闹场。
      三教九流的人物汇聚于此,有真气鼓荡的江湖修士,也有挤在一起看新鲜的市井百姓,更不乏那些身材肥硕、满嘴流油的商贾之家。
      许多人压根不是来竞拍的,纯粹是来开眼,瞧瞧那些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宝贝。毕竟唐门这拍卖会向来“大气”,来者不拒,就算是条狗,也能大摇大摆摇着尾巴从正门溜达进来。
      人群里,一对瞧着就是来看热闹的百姓兄弟正缩在角落嘀咕。
      “哥,每回来的人都这么杂,唐门真不怕出乱子啊?”
      “操这闲心!唐门如今是天下第一派,四大门主坐镇,哪个不开眼的敢闹事?嫌命长?”
      “可我咋听说……那四位门主近来好像有点不对付……”
      “咸吃萝卜淡操心!看完赶紧跟我回家收谷子,瞅这天色,怕是雨季要来了。”
      正说着,陆北辰到了。
      他一身寻常修士的青衫,头发用一根木簪规整地束起,只是那眉眼间的冷硬与周身挥之不去的压迫感,让他不像个清修道人,反倒像是个……刚从沙场下来、换了身行头的煞神书生。
      “锵锵锵——!”
      三声锣响,压下了满场嘈杂,拍卖大会正式开始。
      “第一件拍品:龙纹剑!此乃前朝第一大将徐大将军的佩剑,沙场饮血,煞气逼人。”
      “第二件拍品:魂灵珠!滴血认主后,可与神魂初步融合,拓宽您的灵力贮存之海。”
      ……
      一件件宝物流水般呈上,又被人拍走。陆北辰抱臂立于人群中,闭目养神,对周遭火热充耳不闻。
      直到——
      “第五件拍品:紫凝草!”
      拍卖师高声道,“此草有静心凝神、涤荡心魔之效,助您道心澄澈!起拍价,五十两!”
      “一百两。”
      陆北辰豁然睁眼,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全场,他等得就是它。
      拍卖师眼睛一亮:“这位公子好眼光,一百两一次!”
      “一百两两次!”
      “一百两……”
      “一百五十两。”
      一个清亮的女子声音,从不远处的雅座传来,打断了最后的落槌。
      陆北辰目光如电,瞬间扫去,只见一名身着鹅黄衣裙的女子正斜倚在座上,把玩着一缕发梢,看装扮气质,是个修士,而且修为不弱。
      他眉头微蹙,再次开口,“二百两。”
      那女子仿佛就等着他,几乎是立刻接上,声音里带着一丝戏谑:
      “二百零一两。”
      “哗——”
      场内顿时响起一阵压抑的窃笑和交头接耳。
      “碰上死对头了啊。”
      “嘿,有乐子看了。”
      “这是杠上了啊?哪有人这么加价的?”
      “明摆着恶心人呗……”
      陆北辰胸口微微起伏,一股无名火窜起,被他强行压下,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更冷:“三百两!”
      “三百零一两。”女子寸步不让,依旧是那气死人的加码。
      价格在两人这诡异的拉锯中,迅速攀升到了五百两。
      陆北辰额角青筋微跳,他虽对金银无甚概念,但也知这价格远超这株草的实际价值。
      他牙关一咬,几乎是吼了出来:
      “七百两!”
      报出这个数字后,那女子终于停下了把玩发梢的动作,缓缓转过头来。
      隔着重重大众,她对着陆北辰,唇角慢慢勾起一个极其明媚、却又带着十足挑衅意味的笑容,红唇轻启,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
      “让给你了。”
      说罢,她竟悠然起身,带着一阵香风,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径直离开了会场,仿佛她来此的唯一目的,就是抬这七百两的价。
      陆北辰站在原地,感受着周围投来的各种意味不明的目光,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
      拍下紫凝草,那口气还没顺过来,一名身着玄色服饰的侍从便悄无声息地来到陆北辰身边,低声道:
      “公子,少门主吩咐,需当面问您一个问题,方能将此草交付。”
      陆北辰眸光微动:“带路。”
      侍从引着他,穿过喧闹的会场,一路行至一处僻静的殿堂。
      殿宇不算宏伟,却自有一股沉淀的威仪,门匾之上,一个笔力虬劲的 “玄” 字赫然在目。
      殿门开启,内里竟是别有洞天,陈设古朴却不失华贵。
      远远望去,主位之上,端坐着一位身姿曼妙的女子,轻纱覆面,气质清冷如雪。
      陆北辰迈步上前,随着距离拉近,那女子的轮廓愈发清晰。
      虽薄纱掩去了大半容颜,但那流畅优美的脸部线条,以及面纱之上那双灿若星辰、炯炯有神的明眸,已足以动人心魄。尤其引人注目的,是她眉心处一点鲜红欲滴的朱砂痣,平添了几分神秘与难以言喻的神韵。
      女子缓缓开口,声音透过面纱传来,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疏离与平静:“公子何人?还请自报家门。”
      “陆家,陆北辰。”他言简意赅。
      “所求紫凝草,所为何用?”
      陆北辰抬眼,目光锐利,直视那双让他莫名心悸的眼睛,坦然道:“为我,天魁血脉。”
      女子闻言,几不可查地微微颔首,似在确认什么。
      她侧首对身旁侍从吩咐道:“既是血脉传承者所需,便将紫凝草予他吧。”
      事情已了,她似乎不愿再多言半句,起身便欲离开。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一种难以言喻的、强烈的熟悉感猛地攫住了陆北辰的心脏,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向前一步,脱口而出。
      “少门主,且慢。”
      女子脚步一顿,并未回头。
      陆北辰凝视着她清冷的背影问道
      “我们是不是在何处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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