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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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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手机屏幕,在黑暗中突兀地亮起,幽蓝的光映亮了余景珩毫无血色的脸,和他空洞无神的眼睛。
他蜷缩在床角,维持着这个自我保护的姿势,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胃部的钝痛和心脏被撕裂般的痛苦交织,让他对时间的流逝失去了感知。
屏幕的光,像黑暗中窥探的眼睛,带着不祥的预兆。
他极其缓慢地、僵硬地伸出手,指尖带着未散的凉意和细微的颤抖,点开了那条来自未知号码的信息。
信息很短,只有一行字,却像淬了毒的匕首,瞬间刺穿了他最后的侥幸:
“后来就离开这,不然,你知道后果。”
没有署名。
但余景珩知道是谁。
流宛林。
“后来”……是指明天吗?还是指……让他亲眼看到自己和裴既明彻底决裂之后?
“后果”……那两个沉重的字眼,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是把他所有不堪的秘密公之于众?是让裴既明知道他喜欢的人是个“怪物”?还是……更可怕的,针对裴既明本身的威胁?
余景珩不知道流宛林的底线在哪里,但他不敢赌。他冒不起任何可能伤害到裴既明的风险。
手机从他脱力的手中滑落,软软地掉在陈旧粗糙的床单上,屏幕的光暗了下去,房间重新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可那行字,却像烧红的烙铁,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视网膜上,挥之不去。
“……呃……”一声压抑的、破碎的哽咽终于冲破了喉咙的封锁,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和绝望。
他猛地蜷缩起身体,用被子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将所有的呜咽和崩溃都堵在喉咙深处,只剩下肩膀因为极致的痛苦而无法控制地剧烈耸动。
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
离开。
只有离开。
流宛林不是在商量,是在命令。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那个刚刚对他敞开一丝缝隙的、充满阳光和温暖的世界,他还没有来得及好好感受,就必须亲手将其关闭,并将自己重新放逐回冰冷彻骨的深渊。
他想裴既明。
想他带着笑的眉眼。
想他掌心滚烫的温度。
想他赖皮地叫着“老婆”时,那欠打又让人心跳失序的语气。
想他毫不犹豫挡在自己身前,对江亦柏宣告主权时的样子。
想那个角落里,带着青涩和霸道,却又无比珍重的吻……
每一个回忆的碎片,此刻都变成了最锋利的刀刃,在他的心脏上反复凌迟。甜蜜与痛苦以最极端的方式交织,几乎要将他逼疯。
酸涩感不再是液体,而是变成了实质性的、沉重的块垒,堵塞在他的胸腔,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
他知道,他必须做得足够绝情,足够伤人,才能让裴既明死心,才能让流宛林满意,才能……保护他。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种灭顶的绝望。
他颤抖着重新拿起手机,屏幕解锁,指尖悬停在裴既明的号码上。那串数字他早已烂熟于心。
他该说什么?
“我们分手吧?”
“我讨厌你。”
“离我远点。”
哪一种,才能最有效地、最快速地将那个像太阳一样温暖他的人推开?
光是想到要对裴既明说出那些冰冷伤人的话,想到裴既明可能会露出的、受伤或难以置信的表情,余景珩就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捏碎,痛得他眼前阵阵发黑。
他死死咬住下唇,直到血腥味再次在口腔里蔓延,试图用这尖锐的疼痛来转移那撕心裂肺的心碎感。
不行。
他做不到。
他发不出那条信息。
至少……不是现在。
他放下手机,将自己更深地埋进被子里,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外界的一切,包括那令人窒息的威胁和内心汹涌的痛苦。
黑暗中,他睁着干涩发痛的眼睛,望着虚无。
明天。
明天他必须去做。
必须亲手斩断这刚刚萌芽、却已深入骨髓的牵绊。
他会用最冷漠的态度对待裴既明。
会拒绝他所有的靠近和好意。
会把他推开,推得远远的。
直到裴既明厌倦,直到他放弃,直到他……安全。
这个决定,像一块巨大的、冰冷的石头,沉沉地压在他的心口。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已经被抽离,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布满裂痕的躯壳,在无尽的酸涩和绝望中,等待着黎明——那场注定到来的、冰冷的诀别。
尾巴无力地耷拉在床沿,像一条失去了所有生命力的、灰暗的绸缎。
这个夜晚,比以往任何一个,都要漫长,都要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