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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执迷不悟 ...

  •   季寒山日夜不离病榻,屏退旁人,将汤药细细吹凉,小心递至霜栩唇边。

      “没用的。”霜栩无力挡开季寒山的手臂,“风澜彻呢?你究竟是谁?”

      面前虽是熟悉的面容,她却察觉不到禁制连接。方才明了,此人并非风澜彻本人。

      “贵妃竟怀疑朕的身份……”季寒山垂眸,慢慢翻搅着热气腾腾的汤药,“朕就知道,你心思剔透,与这病中依然难掩的倾国容貌,相得益彰。”

      “你把风澜彻怎么了?”霜栩实在不擅拐弯抹角,“你要杀就杀,别把他整得半死不活好吗?他若生不如死,我也好不了……你不如,把我们一起结果了吧。”

      听言,季寒山缓缓放下药碗,面如寒霜:
      “与你朝夕相处之人,分明是我……他为满足私欲,不过是那一次……还逼你饮用避子汤,身体大伤……为何却令你念念不忘至此?难道,就因他是所谓的‘真龙天子’么?”

      说着,季寒山看向霜栩,笑意依旧温柔:
      “我不信命数。如今,朕便是这‘天命之人’。贵妃,朕已留你母家全族性命。且力排朝堂众议,保你贵妃尊宠。若是他,可不会这般仁慈。希望你……莫要负了朕的这片心……”

      季寒山将汤药再次端起,递上玉匙:
      “把药喝了。你的身体会好起来的。待身体康复……我们,也会有孩子的。”

      霜栩头痛欲裂,这人是不可能明白真相的,她亦是不能说……索性一把将药碗拂落在地:
      “我要见他!亲手杀了他!”

      侍卫听到响动,闯入殿内,以护圣驾,却被季寒山抬手示意退下。

      待殿内再次只余二人,季寒山开口:
      “好啊。若是由你动手,他或许,便不会太过不甘。霜儿,你果然深得朕心。待他死于你手,你便一心向着朕,与朕相伴白头,可好?”

      “好……”霜栩应道。

      季寒山看着她,余光扫过地上的汤药,继续道:
      “一切待你养好身子,朕会如你所愿。”

      接下来数日,霜栩都顺从季寒山喂药,尽管凡间之药于天罚所伤并无用处。

      因先前强行突破法力封印,凡人之躯心脉受损,她已无余力再来一次营救风澜彻……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

      季寒山除每日上朝、处理政务,其余时间都在玉瑶宫陪伴霜栩。

      她的床头,已堆满季寒山亲手编织一朵朵形色各异、栩栩如生的缠花。

      “你有一双巧手。”霜栩说道,“就算不做皇帝,你也会过得很好。”

      “是吗?”季寒山将又一朵足以以假乱真的缠花,放置霜栩手中,“霜儿莫不是想说,你还会看相?”

      “是会一点。”霜栩坦言,“你本非心狠手辣之人……”

      季寒山轻笑,看向霜栩的眼神,带着一丝试探:
      “霜儿莫非是有求于朕?若是为了旁人,朕劝你……”

      “这帝位,已经是你的了。”霜栩回道,“感谢你,没再折磨他,我也好受许多。事已至此,不妨告诉你……”

      未及霜栩说完,皇后的凤驾已落于玉瑶宫前,有宫人前来禀报。

      季寒山略一思忖,允其入内。

      皇后姿态雍容而婉约,一对清冷的美目中,却是洞悉世事、不容亵渎的清明。

      她不紧不慢步入殿中,微微俯身,向季寒山行礼。

      “皇后今日,怎会离开凤仪宫,前来此处?”

      季寒山抬手示意其免礼,语气平淡。

      皇后缓缓站直,立于季寒山丈许之外,不卑不亢开口:
      “陛下念及旧情,欲保全贵妃,臣妾感同身受。然,天子之宠,事关国体,非一己之私。贵妃乃罪臣之女,陛下若赐她于宫中安养天年,已是皇恩浩荡,如今却是执意专宠此女——此非恩典,恐让天下人非议,陛下为美色所惑。臣妾身为一国之母,万死难辞其咎,伏请陛下三思,为帝王清誉、为江山安稳计。莫再执迷不悟!”

      言毕,皇后双手平举过眉,缓缓下跪,伏身以大礼叩拜,冒死以谏。

      季寒山眸光骤然一冷,殿内空气随之凝固。

      他并未看向皇后,眼底尽是讥诮:
      “皇后潜心礼佛,向来不问世事。先前宫变,亦是稳坐泰山。如今,宁氏退出朝堂,钟氏势大,此番‘深明大义’之举……朕是该赞你贤良淑德,还是善于审时度势?”

      皇后一言不发,依旧保持叩拜之姿。殿内的时间,仿佛静止。

      “皇后言之有理。”霜栩出声,“让她起来吧。”

      霜栩看着这对真正“金玉良缘”的璧人,于心不忍。

      “霜儿……”季寒山看向霜栩,目光复杂。

      继而深吸一口气,许皇后起身,命其回宫。

      皇后站起时,深深望了一眼霜栩处,静默离去。

      离开玉瑶宫,皇后身边的贴身侍女不忿道:
      “贵妃见了您,非但毫无礼数,那架势,仿佛她才是后宫之主。娘娘,您该听钟大人劝说,不可再任由……”

      “住口!”皇后眸光微沉,“为报母家之恩,我已仁至义尽。若非圣上此举,确为荒唐,非明君所为,父亲又百般来书……我今日,本不会踏入这玉瑶宫内。至于那君恩……非我所求。这后位……亦不过是一具金玉所制的枷锁……”

      “娘娘,您……”侍女目露惶恐。

      “好了。”皇后声音中透着倦怠,转而吩咐道,“改日陛下上朝之时,你来贵妃寝殿,向她讨一株那床头的缠花。她若不愿,便就此作罢。懂了吗?”

      侍女虽有疑惑,却是恭敬领命。

      原以为,向以“娇纵跋扈”闻名后宫的贵妃讨要御赐之物,势必艰难。没想到,霜栩很大方,让皇后侍女于床前任意挑选。

      取得缠花后,回到凤仪宫的侍女依旧惴惴不安:
      “娘娘,贵妃会不会是借此,为您设下圈套,以离间您与陛下之心?”

      皇后将缠花置于掌中,仔细观摩,似是有些出神:
      “陛下之心,从未在我身上,又何谈离间呢?”

      而后让侍女将梳妆台下的锦盒寻出,打开盒子,一朵颜色略微暗淡的缠花出现在盒内。

      只是一瞬,皇后猛地关上锦盒,闭上双眼。
      ——那缠花独特的打结方式,分明出自同一人之手。

      她努力让心绪平息,吩咐侍女:
      “去打探一下,陛下曾接触过哪些匠人?可有生人入宫?隐秘行事。”

      侍女不敢多问,颔首退下。

      不久后,皇帝并未接触过任何工匠的消息,传回凤仪宫。

      接踵而至的是,季寒山毫无征兆地亲至皇后寝殿,且未令宫人通传。

      “皇后近日,似乎对朕之事……颇为关切?”他随手拾起案上一只玉盏,随意把玩着,“还曾派遣宫人,去贵妃寝殿取了朕亲手做的物件……皇后若是喜欢,朕也不会厚此薄彼……不过,该用什么染料呢?不如……以钟氏一族的鲜血入色,比起贵妃的那些,更是别致……皇后以为如何?”

      皇后闻言,面上血色尽褪,却仍挺直背脊,迎上季寒山的目光,一字一顿:
      “我钟氏满门忠烈,无愧于君,无愧于国。陛下雷霆手段,今日,您纵可以皇权加诛一族,待天下人心向背……他日,载舟之水,亦可覆舟!”

      “啪”的一声脆响,季寒山将手一松,玉盏跌落在地,四分五裂……

      殿内宫人顿时跪倒一片,噤若寒蝉。

      季寒山踱步至皇后面前,不怒反笑:
      “皇后不愧出身名门,当真字字珠玑……倒是朕,一直疏忽了。皇后既有这般见识,即日起,将历代史书抄录百遍,何时抄录完成,再来与朕,商讨当中微言大义。朕,等着你。”

      皇后心知,她是被变相软禁了。

      随着凤仪宫的宫门被无声合拢,皇后望着门外那缕逐渐远去的黄袍,露出一抹悲哀又自嘲的笑容……

      一月后,季寒山按照约定,带霜栩来到紫宸殿密室囚牢。

      此处无光,只有“噼啪”作响的火把,被固定于墙壁四周。

      一道人影被粗重的铁链锁在墙角,凌乱的发丝下,是与季寒山难辨孰真孰假的容颜。二者神韵,却是不同。如今的季寒山,更显天子威仪,而风澜彻的目中,更多的是锐利且令人胆颤的寒意。

      见到季寒山,风澜彻并不意外,目光划过霜栩,嘲讽之色乍现。

      霜栩倒吸一口凉气,神王如今这般落魄的境遇被她所见,之后不会徇私报复吧?心中默默祈祷本尊宽宏大度,凡尘俗事,既往不咎。

      “我带霜儿,前来送你一程。陛下,可是欣慰?”季寒山居高临下,俯视风澜彻。

      风澜彻冷笑一声:“这般趋炎附势的女子,你却如获至宝。季寒山,你能夺取皇位,眼光还是这般庸俗。于你而言,窃国虽易,却终是生了一副燕雀之目……这皇位,你又能坐多久?还有那‘落羽’之毒……”

      “闭嘴吧!”霜栩算是听明白了,这分明是在辱骂自己,“人家会比你坐得长久!起码寿终正寝,延嗣百年。也不看看自己如今什么处境,还口出狂言?你但凡心里有点数,也不至害人害己。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你了,怎就非得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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