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夏逝》蘑菇没毒

2、梧桐影里的蓝裙与星光

　　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后，我才缓缓挪动像灌了铅的脚步，沿着林荫道往高一教学楼的方向走。脚下的梧桐叶被踩出细碎的声响，混着风里残留的那缕清香，把刚才没说出口的话，都揉进了初秋的阳光里。

　　路过公告栏时，我下意识停住脚——最显眼的位置贴着高三年级的月考表彰名单，她的名字用红色加粗字体印在最顶端，旁边还附着一张一寸照片。照片里的她梳着同样的马尾，嘴角弯着浅浅的弧度，眼神亮得像落了星光。我想起去年冬天，她坐在我书桌旁看的那本数学错题本，封面上密密麻麻记着解题思路，边角都被翻得有些卷边，那时她就说“想考去南方的大学，听说那里冬天也有花”。现在看着这张照片，忽然觉得她离那个目标又近了一步，心里既骄傲又有点发酸——骄傲她一直这么优秀，发酸的是，好像只有我还停留在原地，连跟她打声招呼都要犹豫半天。

　　转身要走时，肩膀忽然被轻轻撞了一下。“同学，你也是高一的吗？知道高一（3）班怎么走吗？”一个穿着同样校服的女生站在我面前，手里攥着皱巴巴的课程表，脸上满是焦急。我指了指教学楼三楼的方向，她连声道谢，跑走时还不忘回头冲我笑了笑。那瞬间我忽然想起小时候，我也是这样跟在她身后，走丢了就拽着她的衣角，她总会像现在这样，耐心地给我指方向，还会把我护在马路内侧走。

　　往教学楼走的路上，遇到好几个抱着书本的老师，还有三三两两讨论着新班级的同学。我攥着书包带的手慢慢松开，掌心的汗渍凉下来，心里却慢慢暖起来。走到楼梯口时，忽然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抬头一看，是初中时的同桌林晓，她正站在二楼的平台上冲我挥手。“我刚才在楼下看见你了，还以为你没看见我呢！”她跑下来挽住我的胳膊，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咱们居然在一个班，以后又能一起上学啦！”

　　跟林晓一起走进教室时，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班主任是个戴眼镜的女老师，正站在讲台上登记信息。我找了个靠窗户的位置坐下，窗外正好能看见刚才那条林荫道，风一吹，梧桐叶就晃得厉害，像在跟我打招呼。林晓坐在我旁边，从书包里掏出一包橘子糖，偷偷塞给我一颗：“这个超甜，你尝尝。”我剥开糖纸，橘子味的甜意在嘴里散开，忽然想起小时候，她也总把妈妈买的橘子糖留给我，说“吃点甜的，不开心的事就忘了”。

　　上课铃响的时候，我把那颗糖纸叠成小小的星星，放进铅笔盒的夹层里。老师在讲台上介绍着高中的课程安排，我却忍不住走神，想起刚才在林荫道上看见的她——蓝裙的裙摆、马尾辫扫过衣领的弧度，还有那缕像阳光晒过的香气。忽然觉得，或许不用急着跟她打招呼，或许我可以先慢慢变好，像她一样，把自己的日子过成一道光。等下次再遇见她时，我可以笑着跟她说“姐姐，我最近进步啦”，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躲在她身后，连脚步声都不敢放重。

　　放学的时候，我特意绕回那条林荫道。夕阳把梧桐叶染成了金黄色，光斑落在地上，像撒了一地的星星。我踩着那些光斑往前走，忽然看见她的帆布包挂在高三教学楼门口的自行车把手上——原来她是骑车来学校的。我放慢脚步，远远地看着，直到看见她背着书包走出来，熟练地跨上自行车。她骑车的样子很轻快，头发被风吹得往后飘，蓝裙的裙摆也跟着飞扬起来，像一只展翅的小鸟。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自行车消失在路口，才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口袋里的橘子糖还有甜味，铅笔盒里的糖纸星星闪着微光。我想起她贴在我课本上的那张便签，“明天也会有光的”。原来那束光一直都在，不仅在她给我的便签上，在她骑车远去的背影里，也在我慢慢鼓起勇气往前走的每一步里。或许高中这三年，我不仅要好好学习，还要学着慢慢找回以前的自己，找回那个敢跟在她身后，叽叽喳喳喊她“姐姐”的勇气。

　　走到小区门口时，正好遇见她的妈妈。“丫头，开学第一天还习惯吗？”阿姨笑着问我，手里还拎着刚买的菜。“挺习惯的，阿姨。”我笑着回答。“那就好，有空常来家里玩，你姐姐总说好久没见你了。”阿姨的话让我心里猛地一跳，原来她还记得我，原来她也想跟我见面。

　　回到家，我把书包放在书桌上，从铅笔盒里拿出那颗糖纸星星，放在窗台。窗外的夕阳正好照在星星上，反射出小小的光芒。我打开课本，在第一页写下一行字：“今天看见姐姐了，她还是那么优秀。我也要加油，等下次见面，要让她看见更好的我。”风从窗户吹进来，带着楼下花坛里向日葵的香气——去年夏天，她就是在那里教我画向日葵的。那时候的阳光，跟今天一样暖，那时候的她，也跟今天一样，是我心里最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