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番外二:景琰 ...

  •   我叫萧景琰,是世子府里最不起眼的庶子。我娘是爹醉酒后错认的婢女,身份卑贱得像泥土里的尘埃。府里的人都知道我是个“意外”,那些衣着光鲜的嫡出兄弟姊妹,总爱成群结队地堵在我住的柴房外,用最刻薄的话刺我——“野种”“贱婢生的孽障”。
      我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却从不敢还手。他们有亲娘护着,有父亲疼着,可我什么都没有。有一次,大哥把我刚缝补好的旧棉袄扔进了泔水桶,我趴在桶边捞了半天,捞出来的只有一身馊臭味和满手冻疮。那天夜里,我抱着结冰的棉袄缩在柴堆里,第一次觉得这世态凉薄,比冬日的寒风还要刺骨。
      直到那天,一群人又把我按在地上羞辱,我死死咬着牙,任由泥污糊满整张脸。忽然,一道清脆的女声像碎玉般砸了过来:“你们干什么!”
      我抬起头,看见一个穿着鹅黄色襦裙的小姑娘,手里握着一根抽芽的柳条。她像只发怒的小雀儿,把那根柳条甩得“啪啪”响,几下就把那群纨绔子弟赶跑了。
      她走到我面前,掏出手帕想帮我擦脸,见我警惕地往后缩,便笑着收回手,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
      后来我才知道,她是太傅嫡女昭雪宁,是京城里人人称赞的才女。可这样的天之骄女,却有个秘密——她打小身子弱,常年要喝苦得让人皱眉的汤药。我偷偷趴在太傅府墙外看过她,见她端着药碗,皱着小脸把药灌下去,再飞快地塞一颗蜜饯进嘴里,那模样让我心疼得厉害。
      有一次,我在宫道上远远瞧见她和太子沈砚之在一起习字。她穿着月白襦裙,执笔的姿势娴雅端方;沈砚之一身明黄太子常服,侧颜清俊如松。两人并肩坐在海棠树下,风一吹,花瓣落在宣纸上,像极了话本里才子佳人的模样。
      我攥紧了藏在袖中的拳头,指甲又一次掐进肉里。太子身份那样尊贵,或许只有他才配得上我的宁宁……可为什么,我的心会这么疼呢?
      后来我听说她被绑架了,急得几天没合眼。托人打听才知道,她虽然平安回来,却好像把太子忘了个干净。我常在太傅府外守着,看见她总坐在海棠树下发呆,问她在等谁,她只是摇摇头,说自己也不知道。
      我心里又酸又涩,沈砚之那个混蛋被禁足了,怎么可能来?
      我趁机靠近她,教她骑马、练剑,给她讲霁州边境的风土人情。她很聪慧,一点就通,练剑时眼神锐利得像出鞘的锋芒,可回头冲我笑时,又变回那个温柔的宁宁。那天在她的小院里,我望着她的身影,我忽然单膝跪地,从怀里掏出一支梅花簪:“宁宁,等我建功立业,一定回来求太傅把你嫁给我。”
      太傅夫妇待我极好,把我当亲儿子般照料。春日宴上,我亲眼见她失足落水,想都没想就跳了下去。湖水冰得刺骨,我把她托出水面时,自己却呛了好几口。
      病好了我就连忙去看看她,她好像更虚弱了,于是我每天带着好玩的好吃的去见她。
      再后来,我被派去了霁州戍边。刚到不久,就听说她被赐婚给了沈砚之。我气得把手中的狼毫笔都捏断了,连夜写了封信给她,告诉她“别怕,一切有我”。
      可那是圣旨,是我抗衡不了的天威。
      在她大婚前夕,我悄悄去看过她一眼。可我不知她有没有看到我,我想我们终究还是这样错过了。
      她和太子大婚当日,我就静静的在远处看着。
      她穿嫁衣的样子真的很美。
      那天,我启程回霁州了。
      霁州是我的封地,是我从一个不起眼的庶子开始拼出来的封地。
      没过多久,又传来太傅被冤枉下狱的消息。昭玄给我传信说宁宁孤身一人赶到霁州查案,我得知后疯了似的冲出军营,却在城门口撞见了同样赶来的沈砚之。
      我们俩对视一眼,空气中瞬间弥漫开火药味。他冷冷地瞥我一眼,率先策马往城郊去。我咬咬牙,也拍马跟上。
      在一片废弃的山神庙旁,我们找到了那支宁宁常戴的梅花簪。顺着簪子掉落的痕迹往里走,就看见她手上全是伤,脸色白得像纸。
      后来案子查清了,我们一起回了京城。
      我在京城时时常担心宁宁,于是每天带点草药或者是桂花糕以送东西为由去看看宁宁。
      除夕将至,我赶回京城,听说她病了,便特意寻了霁州特有的耐寒草药给她送去。到了太子府,却见沈砚之在她旁边。我们俩又像在霁州时一样,暗中较着劲。他说“宁宁是我的妻子”,我却在心里冷笑,那又如何,宁宁心里……
      见宁宁把我的草药接了过去,却又和沈砚之吵了起来。我无奈地看着他们,最终只能对沈砚之说:“她是个好姑娘,你要好好待她。”
      可我没能等到看他们结局的那天。
      霁州突发瘟疫,我作为戍边将领,必须回去主持大局。临走前,我找到沈砚之,把贴身戴了多年的护心符塞给他:“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宁宁怎么办?”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最终还是收下了。
      回到霁州时,这里早已没了往日的生机。街道上空空荡荡,只有零星几个戴着口罩的医官匆匆而过。我不怕吗?我怕。我怕染上疫病,怕再也见不到宁宁。
      后来宁宁的哥哥玄昭来了。
      那天昭玄兄穿着官袍,跪在疫区边缘,说“萧将军在前面扛着,我不能躲”。我拦不住他,只能看着他和无数染疫的百姓四处奔波。
      我终究没能幸免。高烧时,我总梦见东宫的梅林,她穿着太子妃的礼服,站在沈砚之身边,鬓边的红梅簪子,是沈砚之送的。我咳着血,让亲兵把那支刻了缠枝莲的白玉簪送回京城,托人转交给她——那是我唯一能给她的,最后的念想。
      我将房门关着,想自己独自走完这最后一程。
      玄昭他拍着我的房门,喊着让我开门找太医。我靠在门后,咳出一口血沫,笑着对他说:“别白费力气了……替我告诉宁宁,让她……好好活下去。”
      弥留之际,我好像又看见了那个穿着鹅黄襦裙的小姑娘,站在梅花树下对我笑。
      真好我的宁宁,一定要幸福。
      还有,我爱你。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