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塔》琢玉逐煜

6、暧昧

　　宋柏回来时教室已经空无一人，他看见覃严的书包也不在座位上，想着对方应该是等不住先走了。
　　“还说让我等他，自己倒是先跑了。”宋柏边想边收拾。他是个慢性子，基本每天都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只是今天更晚了一些。
　　宋柏刚出校门就看到一个穿着皱巴巴西装的眼睛男站在路边盯着自己，手不时抖动着□□。那人面颊略显凹陷，表情看上去有些狰狞，分不清是笑还是哭，眼神倒是直勾勾的猥琐。
　　“一直盯着我干嘛？”宋柏有些不解，但也没多注意，继续往公交站台走去。
　　结果发现那人就一直跟着自己走在对面，只要宋柏一停下，对方也停下。他刚开始还以为是巧合，就试着小跑了一段，结果对方也同样跑起来。
　　“跟踪狂？”宋柏有些无语，他想着要不直接走过去问他要干嘛，大不了打一架？但毕竟还是陌生人，不能轻举妄动，得再观察观察。
　　他继续往前走，不时和那个猥琐的眼神对视上，眼看路变得越来越窄，他俩也越来越近。
　　宋柏终于受不了了，准备直接冲过去质问，“不管了...一、二、三！”
　　下定决定似的一扭头，比那个陌生脸庞先到来的是一个宽厚的肩膀，宋柏撞了上去。熟悉的皂粉味袭来，“覃严？”
　　“我不是让你等我一起走吗？”
　　“我看你书包不在，以为你已经走了。”宋柏看向他身后，那个猥琐男已经不见了。“诶刚刚有个男人...”
　　“我知道。”覃严依旧盯着他，眼神中的担忧还未消失，“所以我才让你等我。我放学的时候是去给火锅店打电话请了会儿假，晚点去。”他看见宋柏有些委屈的样子，又说，“对不起，我不该让你找不见。”
　　“那个...我害怕，以后放学可以都一起走吗？和你打工那儿顺路的。”宋柏像是又想起什么，“我以后收拾快一点，你也不用请假了。”
　　覃严没办法拒绝宋柏，尤其是当那双大眼睛望向自己的时候，坚决不可以让他的期待落空。“好。”
　　宋柏见装可怜成功，蹦蹦跳跳的上了车，和覃严坐在最后一排。车上就他们两人，因为这个点是饭点，而且学生也都走的差不多了。
　　宋柏看见窗外滑过商铺、绿植、自行车...然后是一个红色的大气球。
　　“诶，你看那个...”他转头想给覃严分享，怎料对方一直在盯着自己的后脑勺，这一转头差点亲上。
　　覃严也被这猝不及防的贴近整的有些不知所措，就在俩人尴尬的准备分开一点的时候，公交车经过了一截颠簸的路面。
　　“小心！”宋柏没有坐稳，头差点顶到车顶上，还好覃严拉住了他。
　　覃严一只手撑着前座，另一只捏着宋柏的胳膊，青筋凸起，看起来很有安全感。
　　“谢谢...”
　　过了一会儿宋柏又突然叫他名字：“覃严。”
　　“嗯？”
　　“你以后不要给我说对不起。”
　　“什么？”
　　“就刚刚上车之前...”宋柏想起覃严有些自责的神情，“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无论任何时候。”
　　“嗯...”
　　他俩都没再说话，宋柏继续盯着窗外，覃严也转过头看向对面。直到宋柏到站，覃严才转过来看着他慢慢走向秦院...
　　其实覃严一般都骑车走另一条更近的路去火锅店，坐公交相比起来会慢十分钟左右。
　　但如果是和宋柏一起，慢多少个十分钟都可以，因为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时间会变快。
　　后来那个变态没过几天就被报警抓走了，嘉水中学校门口又恢复了一派安宁。但他俩都心照不宣的没有提起这件事，依旧一起等公交、坐公交，覃严看着宋柏下车，自己再坐两站去店里...
　　......
　　一个周五，宋柏在镜子中看着自己没打理的头发，简直像个鸡窝。于是在晚上十点过覃严刚回完消息的时候就立马问他：“你知道哪里剪发技术比较好吗？”
　　其实这个问题如果问姜小兰的话，得到的答案应该会更加权威，但宋柏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等到晚上十点来问一个寸头。
　　他见对方一直没回答，又找补道：“我就是感觉给你剃头的理发师应该不错，剃的很板正。”
　　“怎么，你也想尝试寸头？”宋柏感觉自己似乎能看到屏幕那头轻佻的眉毛。
　　。：“我还是算了，就稍微修一下就行。”
　　覃：“喷泉公园旁，西山小区五栋三单元一楼有一家十元快剪。”
　　覃：“你一定要下午去，那家店下午才开。”
　　覃：“最好是周末去，那儿除了一个大爷还有个师傅，但只有周末和节假日才上班。”
　　覃：“那人不仅技术靠谱，人也长得顶帅【坏笑】”
　　“行，我明天就去！”宋柏看见是十元快剪的时候本来还有些担心犹豫，但覃严竟然说那个理发师帅！还顶帅！那必须得去看看到底有多帅了。
　　......
　　这个周六上午覃严照样到空教室听宋柏讲课，但他总觉得这天的宋柏有些奇怪。比如没喝自己给的牛奶，说让他留给帅哥喝。可这就他们俩人，两个帅哥，一人一盒不是刚好？
　　又比如他还没记完笔记宋柏就继续讲下一题了，虽然他知道宋柏效率很高，周六从来不浪费时间，但总觉得这次是故意的，因为他连着三条笔记都只写了半截儿。
　　还比如中午补完课宋柏就急匆匆的打车回家了，也没等他一起。说是要回去刷套题，还要收拾一下去见个人。什么人这么重要？
　　诶，他下午不是要去理发店吗？
　　......
　　宋柏下午快五点了才到西山小区，本来四点就练完题也收拾好了，而且明明去理发店可以洗头，但他在出门时又决定要先洗一下，再吹个小造型。
　　刚进小区就看到十元快剪的指示牌，顺着一路过去。锈迹斑斑的深绿色单元门由砖头抵开，三步台阶上敞开的小门里传出劣质大功率吹风机的噪音。
　　宋柏探头进去，屋内不大，客厅有两个剪发区。这个点很冷清，只有其中一个上面坐着个老头，旁边站着另一个老头正在给他推发。
　　“您好，您好？”宋柏发现这俩大爷都有些耳背，便走到跟前，结果给他俩吓一激灵。
　　“想剪什么样的？”站着的那个老头缓过神来问他。
　　“修一下就行。”
　　“坐那儿等一会儿。”
　　“我想问一下您这里有没有一个技术好的还很帅的理发师。”宋柏没坐，依然站在旁边，努力形容覃严给他描述的那个人，“我想找他剪。”
　　“哟老张，你徒弟出名了啊！”坐着的那个老头打趣道。
　　老张也嘿嘿笑，“他在里面洗头那个房间，你要洗吗？”
　　“可以。”
　　“行，那你进去吧，洗完直接让他给你剪就成，洗头加三块哈。”
　　宋柏拨开里屋的帘子，那人正坐在对面笑眯眯的盯着他，看起来像是已经专程等了很久。
　　“覃严！”
　　“我听见你声音了。”覃严熟练的就开始在枕头区垫毛巾，“躺下吧。”
　　“你怎么在这儿？”宋柏还杵在原地。
　　“打工啊，你忘记我周末还有一份工作了吗？”覃严边说边走近，双手环过将另一条毛巾轻轻塞进了他的脖颈。
　　“可以躺下了吗？”手仍然搭在宋柏肩膀上。
　　“哦...好...”
　　“温度合适吗？”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热流顺着覃严的手指渗入发缝的那一刻，宋柏感觉自己全身的毛孔都炸开了。
　　“嗯...”
　　水汽升腾，覃严在暖暖的白雾中看见宋柏抿紧的双唇。
　　“放松。”他轻声道，“闭眼。”
　　温水、泡沫、指腹，宋柏又想起了梦里的那片湖。
　　他站在岸边，手里还握着那片羽毛，涟漪触及的尽头他看见有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站在湖中央。那人在下沉，脸上却看不到一丝惧怕，仿佛在说：“我心甘情愿”。
　　直到湖水完全淹没他的头颅，宋柏听见了冒泡的声音。“咕噜-”“咕噜-”，是水下的呼吸。
　　“我去趟厕所。”他被覃严的声音拉了回来，睁眼已看不到人影，只听见冲出去的声音，看来很急。
　　覃严在卫生间里撑着水池，他没想到给人洗头还能让自己起了反应。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刚刚团团白雾下宋柏的眉眼。浓密的睫毛细细闪动，微张的嘴唇透出淡淡的粉色，像颗快成熟的草莓。
　　“好想，好想一口含住...”
　　......
　　宋柏看着镜子里覃严专注的侧脸，觉得他在雕刻自己的艺术。
　　“前面可以再短一点，”宋柏低了低头。
　　覃严偏过来修剪他额前的碎发，“闭一下眼”，宋柏感觉窸窸窣窣的头发飘落在自己脸上。随后是覃严温热的指节，他轻轻为自己拭去了那些碎发。
　　但是是错觉吗？宋柏感觉自己的脸被不经意间捏了一下。
　　“搞定。”覃严扯去罩在他身上的围布。
　　宋柏又照了照镜子，很满意自己的新发型。
　　“谢谢覃师傅。”他有些卖乖的说道。
　　“一会儿一起吃饭吗？”覃严扫着地问他。
　　“可以。”宋柏说着就给姜小兰发了条不用留饭的信息。
　　“张叔，我走了啊，明天再来！”覃严对着里屋喊着。
　　“好！”
　　说罢他俩就出了门。
　　“我们去哪？”宋柏问着就坐上了那辆似曾相识的电动车。
　　“到了就知道了。”覃严从前兜拿出两个头盔，把崭新的那一个给宋柏戴上，自己则用着战损版。
　　宋柏看着覃严的背影，恍惚间想起上一次坐在他后座的样子，竟觉得命运有些重合，只不过上次怎么没发现这人的肩居然这么宽！在身后完全不用担心被阳光刺到。
　　淡淡的衣服香味拂来，宋柏轻轻把脸贴在了覃严后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