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观测者》有龙则灵张

2、涟漪与抉择

　　秦岭的夜风带着刺骨的凉意，吹不散笼罩在考古队临时驻地上空的凝重与恐慌。大功率照明灯将探方区域照得惨白，那座黑色的祭坛如同一个苏醒的活物，表面搏动着的淡紫色纹路，映在每个人惊疑不定的脸上。
　　“陆博士，您看这……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安全主管陈队副的声音压得很低，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他身后几名年轻的安保队员，更是紧握着防爆叉和盾牌，如临大敌，尽管他们面对的是一个死物——或者说，他们希望那还是个死物。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陆见微身上。这位年轻的考古学家，此刻是现场唯一可能理解眼前超常现象的人。
　　陆见微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每一次搏动都仿佛在与祭坛上那些紫色纹路的闪烁同步。他强迫自己冷静，大脑飞速运转。玉琮中那点微弱的蓝色光粒依旧在顽强闪烁，与弥漫的紫色光芒形成鲜明对比，像狂涛中的一叶孤舟。
　　“陈队，立刻让所有人退到警戒线二十米以外！”陆见微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这不是电磁干扰那么简单，这种能量场……可能对人体有未知的侵蚀性。”
　　他无法解释“墟炁”，只能用最接近的词汇警告。
　　陈队副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下令。经历了设备失灵和人员的眩晕恶心，没人再把这当作普通的考古发现。队员们迅速后撤，紧张地注视着祭坛中心的陆见微。
　　陆见微没有退。他站在距离祭坛约五米的地方，这是他能承受的极限。那股令人头晕目眩、恶心反胃的感觉如同实质的波浪阵阵袭来，同时，他感到自己与脑海中那个“文明图鉴”系统的连接变得异常活跃。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异种能量辐射，与观测节点β-737“仙秦”能量特征高度吻合。】
　　【警告：现实锚点（祭坛）正在被未知力量激活，稳定性持续下降。】
　　【能量等级：4.1%（低），能量吸收速率提升……4.2%……4.3%……】
　　【检测到未知稳定信号源（蓝色光粒），正在分析……分析失败，数据库无匹配记录。】
　　系统冰冷的提示一条条刷过，证实了他的最坏猜想。仙秦世界的能量，正在通过某种方式，渗透到现实世界！这座祭坛，就是两个世界之间的“门”，虽然还未完全洞开，但缝隙正在扩大。
　　而玉琮中的蓝色光粒，连“文明图鉴”都无法识别，但它似乎在抵抗着紫色能量的侵蚀。
　　“必须做点什么……”陆见微深吸一口气，努力忽略身体的不适。他尝试集中精神，向系统发出询问：“如何关闭能量辐射？如何稳定现实锚点？”
　　【方案一：切断能量来源。需进入观测节点β-737，定位并破坏能量核心（推测为‘墟门’）。风险：极高。成功率：无法计算。】
　　【方案二：强化现实锚点。利用观测者权限，引导稳定信号源（蓝色光粒）能量，对冲异种能量辐射。风险：高。成功率：低。需近距离接触信号源。】
　　【方案三：等待能量自然衰减。预计时间：71小时34分钟。风险：在衰减完成前，能量辐射可能引发局部时空畸变，或吸引节点β-737内高维存在注意。】
　　三个方案，一个比一个令人绝望。方案一等于让他去送死；方案三纯粹是坐以待毙；唯一看似有点操作性的方案二，也需要他冒着风险再次靠近那个明显不稳定的玉琮。
　　就在这时，祭坛的异变再次加剧！
　　“嗡——”
　　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嗡鸣响起，整个地面都开始微微震颤。祭坛上的紫色纹路光芒大盛，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甚至开始像藤蔓一样，缓缓向着祭坛外围的土层蔓延！而被紫色纹路触及的泥土，瞬间失去了水分，变得干枯、灰败，仿佛生命力被瞬间抽干。
　　“后退！再后退！”陈队副声嘶力竭地大喊，队员们慌乱地继续后撤，有人甚至不小心跌倒在地。
　　玉琮中的蓝色光粒闪烁得愈发急促，光芒却更加微弱，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不能再等了！
　　陆见微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猛地向前踏出几步，强烈的眩晕感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但他咬紧牙关，目光死死锁定那尊玉琮。
　　“陆博士！危险！”陈队副在远处惊呼。
　　陆见微恍若未闻。他全部的精神都集中起来，试图与脑海中的系统，以及那点蓝色光粒建立联系。
　　“引导稳定信号源能量……该怎么做？”他在心中疾呼。
　　【需观测者以自身意识为桥梁，接触并共鸣稳定信号源。警告：此过程将极大消耗观测者精神力，并可能暴露观测者坐标。】
　　暴露坐标？是指暴露给徐福吗？顾不了那么多了！
　　陆见微伸出右手，不是去触摸实物，而是将所有的意念，所有的专注，都投射向那尊玉琮，投射向那一点倔强的蓝色微光。
　　“帮我……”他无声地呐喊，不知是在对玉琮说，还是对那未知的蓝色光粒，抑或是对冥冥中的命运。
　　嗡！
　　又是一声嗡鸣，但这一次，并非来自祭坛，而是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一股清凉的、与紫色能量的阴冷粘稠截然不同的气息，顺着他的意识桥梁，微弱地反馈回来。
　　与此同时，视野中的系统界面，【能量等级】的数值开始剧烈跳动！
　　4.5%……4.8%……5.1%……！
　　他感到自己的精神力量正在被快速抽离，一种灵魂层面的虚弱感袭来。但他能清晰地“看”到，玉琮中的蓝色光粒，似乎稳定了那么一丝，闪烁的频率稍微放缓，并且散发出一圈极其微弱的、几乎不可见的淡蓝色光晕，勉强抵挡住了周围紫色能量的侵蚀。
　　祭坛上蔓延的紫色纹路，速度明显减缓了一瞬。
　　有效！
　　然而，就在这短暂的成功带来的片刻松懈中，一股冰冷、庞大、充满恶意的意志，如同最深沉的黑夜，顺着那尚未完全切断的意识连接，猛地扫了过来！
　　是徐福！他果然一直在监控着能量异常点！
　　陆见微如坠冰窟，感觉自己的思维都要被冻结。他仿佛看到了一双跨越了无尽时空、冰冷无情的眼睛，正透过层层维度的阻隔，带着一丝好奇与贪婪，锁定了他的位置！
　　“找到你了……小老鼠……”
　　一个模糊而扭曲的意念，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脑海。
　　“切断连接！”陆见微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心中对系统狂吼。
　　啪！
　　仿佛一根绷紧到极致的弦骤然断裂。与玉琮的联系被强行切断，与“仙秦”世界的潜在通道也被瞬间关闭。那股冰冷的意志如同潮水般退去，但留下的寒意却深入骨髓。
　　陆见微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瘫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冷汗几乎将他的衣服浸透。
　　“陆博士！”陈队副和几名胆大的队员立刻冲了上来，将他扶到安全地带。
　　祭坛上的紫色光芒和搏动的纹路，在失去了陆见微的“刺激”和蓝色光粒的微弱对抗后，似乎也缓缓平息下去，恢复了之前相对平静的状态，只是那诡异的紫色依旧存在。
　　“我……没事。”陆见微摆了摆手，声音虚弱，“能量爆发……暂时过去了。但这里……必须最高级别封锁……任何人……不得靠近……”
　　说完，他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在意识沉入黑暗的前一秒，他唯一的念头是：他暂时阻止了最坏的情况，但他也彻底暴露了。徐福，已经知道了他的存在。现实世界，不再安全。
　　陆见微感觉自己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虚空中漂浮了许久。
　　混乱的梦境交织——燃烧着紫色火焰的咸阳宫、徐福那穿透维度的冰冷目光、秦晚充满挣扎的眼神、玉琮中倔强闪烁的蓝光、还有……无数破碎的历史片段，如同流星般划过意识的天空。
　　当他再次恢复意识时，首先感受到的是消毒水的气味和身体极度的虚弱，仿佛大病初愈。他睁开沉重的眼皮，发现自己躺在驻地临时医疗点的病床上，窗外天色已经大亮。
　　“醒了！陆博士醒了！”守在旁边的实习生惊喜地叫道。
　　很快，考古队的负责人、几位老教授以及陈队副都围了过来，脸上带着关切与后怕。
　　“见微，你感觉怎么样？医生说你是精神过度紧张和体力透支，加上……嗯，可能受到了那种未知能量的影响。”头发花白的李教授担忧地说。
　　“我没事，只是有点脱力。”陆见微撑着想坐起来，立刻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祭坛……现在怎么样了？”
　　“稳定下来了，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陈队副接口道，脸色依旧凝重，“按照你的要求，我们已经将警戒范围扩大到五十米，设立了双重隔离带，并且向上级做了紧急汇报。上面非常重视，已经派出了……嗯，特殊的专家小组，正在赶来途中。”
　　特殊的专家小组？陆见微心中一动。看来，国家层面对于这类超常现象并非毫无准备。这或许是个好消息，但他不确定那些“专家”会如何看待他这个能与异象“互动”的人。
　　他现在必须争分夺秒。在专家小组抵达之前，在徐福可能采取下一步行动之前，他必须找到破局的关键。
　　借口需要静养，他屏退了众人，只留下自己独处。
　　他立刻集中精神，呼唤出“文明图鉴”系统。
　　界面依旧简洁，但几条信息让他心头一沉。
　　【能量等级：11.7%（中低）。】（备注：因接触稳定信号源及被动吸收异种能量，恢复速度暂时提升。）
　　【状态：轻度精神疲劳。】
　　【警告：观测者已被节点β-737高维存在（标记：徐福）锁定，坐标存在暴露风险。建议提升权限或规避观测。】
　　【历史记录更新：成功引导稳定信号源（蓝色光粒）能量，暂时抑制现实锚点异变。与稳定信号源初步共鸣达成。】
　　最后一条记录，算是坏消息中唯一的好消息。那蓝色光粒果然有用，而且他似乎与之建立了某种联系。
　　“系统，分析稳定信号源（蓝色光粒）的来历和性质。”他下达指令。
　　【分析中……资料库残缺，无法完全解析。初步判断：该信号源蕴含高度秩序化能量，与节点β-737主流能量（墟炁）属性相斥，疑似为世界原生抵抗机制或……前代观测者遗留物。】
　　前代观测者遗留物？陆见微心中巨震。难道在他之前，还有别的“观测者”到达过“仙秦”？这蓝色光粒，是“遗产”还是……“陷阱”？
　　信息太少，无法判断。但无论如何，这蓝色光粒是目前可知的、对抗徐福和“墟炁”的关键。
　　他必须再次进入“仙秦”世界。这一次，目标明确——找到与蓝色光粒相关的线索，并尝试与那个世界的抵抗力量，尤其是秦晚，建立更直接的联系。坐以待毙，只有死路一条。
　　【正在链接节点β-737“仙秦”……】
　　【警告：链接过程可能被标记目标（徐福）侦测。】
　　【是否继续？】
　　“继续！”陆见微毫不犹豫。风险固然巨大，但别无选择。
　　意识再次被抽离，穿过流光溢彩的隧道。这一次，他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了隧道壁外那些闪烁光点所代表的“可能性”，也更加清晰地感知到，在通往“仙秦”的方向上，弥漫着一层不祥的、属于徐福的紫色能量迷雾，仿佛一张等待猎物自投罗网的蛛网。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能量迷雾最浓郁的区域（主要是咸阳宫方向），将降临地点，再次锁定在秦晚的军营附近。
　　视角稳定。
　　他依旧是一缕无形的意识，漂浮在军营上空。时间是白天，紫色的“阳光”照耀着校场，士兵们正在进行操练。但与那些眼神空洞、动作僵硬的“仙武卫”不同，秦晚麾下的士兵，虽然同样沉默，但眼神中多了一丝属于“人”的灵动和坚毅。
　　他很快找到了秦晚。她正在自己的营帐内，对着一面简陋的沙盘，眉头紧锁。沙盘上模拟的，似乎是咸阳城及周边的地形。
　　黑伯站在她身旁，低声道：“将军，昨夜宫中有异动，徐福仙师似乎调动了‘观星士’的力量，在整个皇城范围内进行了数次大规模的精神探查，据说……是在搜寻什么‘域外邪魔’。”
　　秦晚猛地抬头：“域外邪魔？”她的眼中闪过一丝陆见微熟悉的光芒——那是联想到什么的惊疑。
　　“是。而且，扶苏公子府上昨夜也传出消息，公子似乎受了些惊吓，头痛欲裂，太医也查不出缘由。”黑伯补充道，“将军，您说……这会不会与您感觉到的那道‘视线’有关？”
　　秦晚沉默良久，手指无意识地在沙盘上划过：“我不知道。但那‘视线’……昨晚似乎也变得更加清晰，甚至……带着一丝急切和虚弱。”
　　陆见微心中了然。他那次被徐福干扰的观测，以及后来在现实世界强行引导蓝色光粒，果然都产生了更强烈的“涟漪”，被敏感的她捕捉到了。
　　这是个机会！
　　他集中精神，不再仅仅是“观察”，而是尝试着，将自己的一丝意念，如同投石入水般，小心翼翼地投向秦晚。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举动，无异于在徐福的眼皮底下发送无线信号。
　　【能量等级：10.1%……9.8%……】（精神力在快速消耗）
　　他无法传递复杂的信息，只能凝聚一个最简单的、充满善意的意念，以及一个清晰的图像——那尊玉琮，以及玉琮中心那点顽强闪烁的蓝色光粒。
　　“帮……我……”
　　一个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声音，直接在秦晚的脑海中响起。
　　“谁？！”秦晚骤然变色，猛地站起，手按剑柄，凌厉的目光扫视着空无一人的营帐。强大的气场瞬间爆发，连帐外的亲兵都被惊动。
　　“将军？”黑伯也警惕地握住了刀柄。
　　秦晚没有回答，她脸上的惊疑逐渐转化为一种极度的困惑和……一丝难以置信。因为那个声音虽然陌生，却奇异地没有让她感到敌意，反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与恳求。而更让她心神震动的是，随之出现在她脑海中的那尊奇异玉琮和蓝色光粒的图像……
　　那尊玉琮！她认得！或者说，她在家传的、已被徐福销毁的某卷秘典的残页上，见过类似的描述！那是远比“墟炁”更加古老，象征着天地初开时最本源“清灵之气”的圣物！家族一直秘密研究，认为那才是对抗“墟炁”侵蚀的关键，也因此招来了灭顶之灾！
　　而这蓝色光粒……与秘典中描述的“清灵之种”何其相似！
　　这道“视线”，这道跨越虚空传来的信息，难道与家族守护的秘密有关？它是在向自己求救？还是在指引自己？
　　无数念头在秦晚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她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对黑伯和帐外亲兵摆了摆手：“无事，我……方才心有所感。”
　　她重新坐下，目光却变得更加深邃。她不再试图去寻找声音的来源，而是闭上眼睛，集中全部精神，尝试着向冥冥中的那道“视线”传递回一道意念。她无法像对方那样传递图像，只能凝聚自己最强烈的疑问和……一丝试探性的回应。
　　“你……是谁？与‘清灵之种’有何关系？”
　　“我……该如何信你？”
　　就在秦晚的意念传出的瞬间，陆见微感到自己的意识体猛地一震！系统界面疯狂闪烁起红色的警告！
　　【警告！检测到高维追踪力场锁定！标记目标（徐福）正在快速接近！】
　　【链接稳定性急剧下降！建议立即脱离！】
　　不好！徐福发现了！这次的信息传递，还是引起了对方的警觉！
　　陆见微当机立断，立刻切断与秦晚的意念连接，同时启动返回程序。
　　在意识被拉回现实的前一刹那，他“看”到一道耀眼的紫色流光，如同撕裂天空的闪电，正从咸阳宫方向，朝着秦晚军营的位置疾驰而来！那股冰冷、庞大的威压，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也让他感到窒息。
　　徐福……亲自出手了！
　　而他最后接收到秦晚那充满警惕却又带着一丝合作可能的意念，成了这次冒险行动唯一的，也是至关重要的收获。
　　他，终于在绝境中，播下了一颗名为“可能”的种子。
　　意识回归，剧烈的头痛让陆见微几乎呻吟出声。他靠在病床床头，脸色比之前更加难看。
　　【能量等级：8.3%（低）】
　　【状态：中度精神疲劳。】
　　【警告：标记目标（徐福）已高度警觉，下次进入节点β-737风险极高。】
　　代价巨大。能量消耗过半，精神疲惫，还彻底激怒了徐福。
　　但是，值得。
　　他不仅与秦晚建立了初步的、双向的联系，更重要的是，他获得了关键信息——“清灵之种”。秦晚家族秘典中记载的这个名词，无疑指的就是玉琮中的蓝色光粒！这说明，在“仙秦”世界内部，存在着认知并可能利用这种力量对抗“墟炁”的传承！
　　秦晚，就是这把钥匙。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取得她的信任，并将这微弱的联系，转化为实际的力量。
　　他需要筹码。一个能证明自己立场和价值的筹码。
　　现实世界的祭坛暂时稳定，但危机并未解除。特殊的专家小组正在赶来，他必须在与他们接触前，掌握更多的主动权和信息。
　　他再次将意识沉入系统，但这次没有进入“仙秦”，而是调出了【历史记录】和【节点简介】中关于“仙秦”世界更详细的信息流，尤其是关于徐福及其掌控的“天机阁”、“仙武卫”的构成、权力斗争以及……他们的弱点。
　　大量的信息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经过他专业历史学者能力的梳理和分析，一些隐藏在宏大叙事下的细节浮现出来。
　　徐福的权力并非铁板一块。“仙武卫”内部，似乎也存在因修炼进度、资源分配而产生的龃龉。而“天机阁”中，并非所有人都心甘情愿被徐福驱使，其中也有一些专注于研究“墟炁”本身、对权力斗争不那么感兴趣的学者型修士……
　　更重要的是，他通过对历史记录中几次徐福调动力量的模式分析，发现了一个细微的规律：每当月圆之夜，咸阳宫上空的“墟门”（那轮紫日）能量波动会达到一个峰值，此时徐福似乎需要投入更多精力去维持“墟门”稳定，对其麾下力量的直接掌控力会相应减弱一丝。
　　这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时间窗口！
　　而就在不久前的一次观测记录中（是他第一次被徐福察觉的那次），他恰好“听”到两名低阶仙武卫军官的私下抱怨，内容是关于一批重要的“淬体丹”被上司克扣，导致他们麾下士卒修炼进度受阻，心生不满。抱怨的地点，是在咸阳城西市的一处酒肆。
　　时间、地点、人物、事件……要素齐全。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陆见微脑海中成形。他无法直接给予秦晚力量，但他可以……提供情报。一次精准的、能给她带来实际利益，并能打击徐福势力内部的情报。
　　这将是他的第一次主动“干涉”。一次微小的，却可能引发连锁反应的拨动。
　　他再次集中起所剩不多的精神力。这一次，他没有尝试直接联系秦晚，那样目标太大。他选择了另一种方式——他将关于“月圆之夜徐福掌控力减弱”的推测，以及“西市酒肆仙武卫军官对淬体丹克扣不满”的信息，凝聚成一段简洁的文字信息（他尝试用秦朝小篆的意念形态），然后，将其“投放”到秦晚营帐中，她经常使用的那张沙盘旁边——一卷空白的竹简之上。
　　这是一个极其精细的操作，对精神力的控制要求极高，消耗也更大。
　　【能量等级：7.1%……6.9%……6.5%……】
　　他感到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视野边缘开始发黑。
　　终于，在那卷空白竹简上，一行微不可察、仿佛自然形成的淡金色字迹，缓缓浮现出来，随即迅速隐没，只有当其主人再次触摸时，才会被特定频率的精神力激发显现。
　　信息传递完成。
　　陆见微立刻切断了所有连接，瘫倒在病床上，几乎虚脱。这一次，他没有感受到徐福的追踪，或许是因为信息量极小，且方式更加隐蔽。
　　接下来，就是等待。
　　他强迫自己休息，补充水分和食物，同时密切关注着现实世界祭坛的状况和专家小组的动向。
　　一天后，他再次恢复了些许精力，迫不及待地进入了最低限度的观测模式——他不敢再直接降临，而是如同卫星遥感般，从极高处、极模糊地感知着“仙秦”世界秦晚军营区域的“能量氛围”和大致动向。
　　他“看”到秦晚在发现竹简信息后的震惊与长时间的沉思。
　　他“看”到秦晚派出了麾下最机敏的斥候，前往西市酒肆确认信息。
　　他“看”到斥候带回了确认的信息，秦晚眼中闪过的决断光芒。
　　他“看”到在接下来的月圆之夜，秦晚麾下的精锐小队，巧妙地利用仙武卫内部那次因克扣丹药而引发的骚动作为掩护，成功袭击了一处由徐福亲信把守的、囤积着大量未被“墟炁”完全污染的原始药材的仓库，取得了宝贵的战略资源。
　　行动干净利落，时机恰到好处，打击精准无比。
　　秦晚的军队获得了急需的补给，士气大振。而仙武卫内部则因为此次事件和之前的克扣丑闻，矛盾进一步激化，几名徐福的亲信受到了问责。
　　一次微小的干涉，成功了！
　　陆见微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成就感。他证明了，观测者，并非只能被动记录。
　　然而，就在他为此感到一丝振奋时，系统界面突然弹出一条前所未有的、带着猩红色边框的警告：
　　【警告！检测到节点β-737“仙秦”历史轨迹发生微小偏转！偏转率：0.011%！】
　　【警告！基于原有历史轨迹建立的观测模型出现误差！】
　　【警报！未知能量反应在节点β-737时空背景中激活！坐标：骊山皇陵区域！能量特征：与稳定信号源（蓝色光粒）相似度97.8%！】
　　【重大发现提示：疑似“清灵之种”相关遗迹或造物已因历史偏转而提前显现！】
　　【新任务生成：调查骊山皇陵异常能量源。】
　　一连串的提示，如同冰水浇头，让陆见微瞬间从成功的喜悦中清醒过来。
　　干涉，是有后果的。
　　他改变了秦晚的命运，削弱了徐福一丝力量，但这微小的改变，却像蝴蝶扇动了翅膀，竟然提前引动了隐藏在骊山皇陵深处的、与“清灵之种”相关的秘密！
　　那里面藏着什么？是拯救这个世界的希望，还是……更深的陷阱？
　　徐福是否也察觉到了骊山皇陵的异常？
　　现实世界的祭坛，似乎感应到了“仙秦”世界的剧变，表面的紫色纹路再次不明原因地闪烁了几下，引得驻守人员一阵紧张。
　　陆见微看着系统中那个新生成的、指向骊山皇陵的任务，又感受到现实世界锚点的细微波动。
　　一个抉择摆在他面前：是继续沿着这条已然偏离原轨的道路前进，深入探索那未知的皇陵之谜？还是就此止步，规避可能带来的更大风险？
　　他知道，从他将信息刻在竹简上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纯粹的观测者了。
　　他已经，执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