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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灯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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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今日耀京上元灯会,许家小姐早早得就递了请帖,邀请您去灯会一起游玩呢。”
海棠伺候着沈泠棠起身,挂起幔帐的时候轻声告知她许月初的邀约。
“今天宫里设宴,老爷和夫人早早地便入了宫,老爷出门前派了徐管家送了银票过来,老爷说希望您可以出门走走,玩的开心一点。”
海棠一边伺候沈泠棠洗漱一边絮絮叨叨的交代着今天一天的行程。
被海棠叫醒的沈泠棠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地应着,坐在铜镜前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
“小姐,今天就戴皇后娘娘赏的那副珍珠头面吧?”
海棠取出那副流光溢彩的珍珠头面,小心翼翼地摆放在沈泠棠面前。
沈泠棠瞥了一眼那副由南海东珠,上好鲛珠连同赤金打造的头面,轻轻点了点头。
平日里她经常会收到皇后的赏赐,她一直觉得这些头面首饰太过于奢华,唯有这副珍珠头面奢华中透露着端庄大气,入的了她的眼。
海棠见自家小姐终于肯戴皇后赏赐的首饰,难掩心中的激动,轻轻地梳着沈泠棠的头发,替她挽发。
今日上元灯会,众公子小姐汇聚于耀京城内,海棠就替沈泠棠挽了一个俏皮又不失端庄的垂髫髻。
“小姐今日真美!”
海棠看着沈泠棠那张明媚娇艳的脸庞由衷的感叹。
沈泠棠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扎着俏皮端庄的垂髫髻,头上佩戴的珍珠头面流光溢彩,衬得她肤白胜雪,明艳动人,眼波流转间尽是柔情。
沈泠棠乃是苏浅婉唯一的女儿,苏浅婉十二岁时便已是艳绝京城,出落的亭亭玉立,是耀京不折不扣的第一美人,刚及笄便被许给百年氏族沈氏的长房嫡长子沈护。
沈护此人身份高贵,天之骄子,及冠之年便已是一朝丞相。他面如冠玉,笑起来如沐清风,性情随和温柔,当年在花灯会上对巧笑倩兮的苏浅婉一见钟情,平时意气风发的沈护倒追六个月才把天下绝姝迎进门。
他们成婚一年后便有了沈泠棠这个独女。沈泠棠长相随了她的母亲,明媚艳丽,但同时又糅合她父亲的情态神韵,平添了几分柔情端庄,既像惑人心神的小狐狸,又像温柔乖巧的小兔子,未施粉黛就如清水出芙蓉,小小年纪就成为京城贵女之首。
“海棠,准备一下就去接初初吧。”
沈泠棠看着镜中毫无瑕疵的脸,满意地笑了一下,轻声吩咐海棠去备车。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就到了户部尚书许岩令的府上。
“小姐,到了。”
海棠跳下车举起手臂搀扶着沈泠棠下了马车。
“见过沈小姐,沈小姐里面请。”
许府的管家早早地就候在门口等着沈泠棠,一看到沈泠棠就满脸笑意地凑上去见礼。
“刘伯有心了。”
沈泠棠轻轻点了一下头算是回礼,脸上挂着一抹得体的笑容,轻车熟路地穿梭在许府中,很快就到了许月初的院子。
“初初,我来了。”
沈泠棠亲自走到许月初门口敲了三下门,嗓音里带着一丝丝雀跃。
“棠棠,我都要想死你了。”
许月初哗地一下拉开门,迫不及待地冲到沈泠棠怀里,紧紧抱着沈泠棠撒娇。
“禁足的滋味不好受吧?”
沈泠棠揶揄地看了一眼怀里撒娇的许月初,这一个月禁足怕是把她憋坏了。
“哎呀,你别提啦,我爹让我在府里抄了一个月的清心咒,我的手都要抄废了。”
许月初垂下脑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看样子,你爹已经同意你嫁给霍小郎君了?”
许月初比沈泠棠年长几岁,如今正是议亲的年纪。她前段日子在秋猎场上与新科状元霍随定了情,但他爹许岩令觉得霍随家境过于贫寒,一直不同意这门婚事,在一次发现许月初与霍随一直都有书信来往之后,一气之下把她禁足在府里,这期间霍随隔一日便来府中与许岩令交谈,渐渐的霍随也从刚开始的靠近许府就被赶走到现在被许家奉为坐上宾。正巧今日是上元节,许父便借着这个由头默许了这门婚事,解了许月初的禁足。
许月初听到这句话瞬间满脸羞红,害羞地低下脑袋,只留下粉红的耳尖。
“婚期定在何时?”
沈泠棠没有因为许月初害羞而停止追问,她给许月初斟了一杯茶,满脸笑意地看着面前垂头抠手的姑娘。
“你叫我一声姐姐,我就告诉你。”
许月初看透了沈泠棠的恶趣味,眼睛亮亮地看着沈泠棠,揶揄地让她叫自己姐姐。
沈泠棠轻轻茗了一口茶水,眼里的满意一闪而过,她摩挲着上等窑瓷杯壁,看着因轻轻晃动而产生的涟漪,嘴角轻轻扯了一下。
“初姐姐,你就告诉我吧。”
沈泠棠的嗓音清清冷冷的,不见半分撒娇的痕迹,但是听得许月初得意得笑了笑。
“二月十日。”
“怎么这么仓促?”
沈泠棠轻轻皱起了眉头,很显然这个日期还是过于仓促了。
“他被陛下亲点为金陵巡抚,二月过后便要启程前往金陵,所以我阿娘就择了一个良辰吉日成婚,也就是二月十日。”
本来像许月初这样的户部尚书嫡女出嫁需要先呈报给中宫皇后再由皇后亲自指婚,钦天监择良辰吉日才能去知府加盖公章成婚,如今这般仓促,想必是许家对这门婚事十分满意。
“初初,你真的想嫁给他吗?”
沈泠棠虽然欣赏霍随的才华,但是她并不清楚他的为人品行,而且他的家境实在是过于贫寒,她怕许月初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不适应。
“嗯,我想好了。”
许月初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挂着甜蜜幸福的笑容,明显的小女儿姿态。
“好,他要是欺负你了,你就休了他,回来我罩着你。”
沈泠棠笑着摇了摇头,抿了一口梅山雪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与立场。
两人又手拉手聊了很久闺房密语,直到外面天光渐暗,许府已经掌灯才在侍女的催促下登上马车前往灯会。
“棠棠,戴上这个吧,这个是我请匠人专门给你打造的。”
马车停下,许月初取出一对制作精良的狐狸面具,把其中一面白狐的面具递给沈泠棠,自己则是戴上小兔子面具。
沈泠棠摸着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面具,轻轻笑了笑,轻轻地把面具罩上,面具上的流苏轻轻晃动,沈泠棠那双美丽动人的桃花眼中氤氲着一种摄人心魄的柔情,似一潭春水。
许月初看着这样的沈泠棠,竟然看呆了,愣愣的张大嘴巴。
“走了。”
沈泠棠轻轻敲了敲发愣的许月初的额头,率先走下马车。
“小姐,下雪了。”
沈泠棠刚刚站定海棠就上前将价值连城的白狐裘披在沈泠棠的肩头,华贵的白狐裘罩住了蜀锦华裳倒是显出几分乖巧。
“这张白狐裘应该是宫里的物件吧?”
许月初任由婢女给她披上上好的兔毛披风,一眼就看出这张白狐裘的华贵。
“嗯,前些日子皇后娘娘赏的。”
沈泠棠没有否认,只是淡淡地应了下来。当今皇后苏江氏是苏浅婉一母同胞的姐姐苏浅凝,当朝太子元德是中宫嫡出。随着她及笄礼越来越近,皇后也越来越频繁地召她入宫,赏赐如流水一样被搬进沈府,她心里很清楚皇后姨母的意思。
许月初亲昵地挽住沈泠棠穿梭在人群中,虽然两个人都戴着面具,但是两个人身上的贵气依旧是无法忽视的,他们走在人群中使得许多少年郎侧目。
“棠棠,那里有猜灯谜的,我们去看看。”
许月初拉着沈泠棠挤进猜灯谜的人群中,满脸写着兴奋。
沈泠棠提着许月初走在路上买的各种小食,无奈地宠溺一笑,陪着她挤进人群。
“老板,这猜灯谜的规矩是什么啊?”
许月初望向人群中央的商户,自信开口。
“姑娘,十文一次,猜中灯谜可以在这里挑一盏姑娘喜欢的花灯带走。”
老板笑容和蔼,缓慢地讲解猜灯谜的规则。
“好,我来猜一次。”
许月初在方桌上搁下十文钱,走到一盏明月灯前面,一把扯下灯笼下面缀着的纸条。
“有土崎岖不平,有足不良于行,有水风浪不停,打一字。”
许月初轻轻年初纸条上的灯谜,尴尬地笑着挠了挠头,满脸谄媚地将纸条递给沈泠棠。她与沈泠棠是两个极端,她真的是对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一窍不通,而沈泠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是京城第一才女。
“是皮。”
沈泠棠接过纸条,仅一眼就猜出了谜底。
“恭喜这位姑娘猜中了谜底,您可以挑一盏自己喜欢的花灯带回家啦。”
老板笑容和蔼,带头鼓掌。
霎时间人群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鼓掌声。
沈泠棠在一片鼓掌声中用眼神示意许月初去选灯,当许月初要取下展台上的兔子花灯时,老板却满脸笑意地拦住了许月初。
“姑娘,咱们的规矩是谁猜中了谁选灯。”
“那这还是我付的钱呢。”
许月初觉得委屈,惺惺地收回手,气鼓鼓地看着老板。
“规则里只说了十文一次,猜中的人可以选择一盏花灯带走,而不是谁付钱就由谁挑选花灯。”
老板的笑容依旧和蔼,话语却强硬的很。
许月初撇了撇嘴,把求助的目光移向氤氲灯光中亭亭玉立的沈泠棠。
“老板,我要那个兔子花灯。”
沈泠棠眉眼含笑,抬手接过老板递过来的花灯塞到眼巴巴看着的许月初手里。
“棠棠,你最好啦。”
许月初捣鼓着花灯,眉眼弯弯,步伐也逐渐轻快。
“慢点,现在还在下雪呢。”
沈泠棠接过海棠手里的油纸伞,示意海棠带着其他侍女退下就小步跑起来跟上许月初。
“你身体不好,霜雪寒凉,不要落了风寒。”
沈泠棠与许月初走在风雪之中,忍不住絮絮叨叨的教育许月初。
“棠棠,上元节是要吃元宵的,那里有卖元宵的,我想吃。”
“走吧。”
许月初和沈泠棠点了两碗元宵,一碗赤豆元宵,一碗芝麻元宵,等待元宵的间隙,许月初就一直摆弄着那盏兔子花灯。
“棠棠,你平时不是不吃这些小食吗?”
“陪你。”
沈泠棠掩住眼中的惆怅,嗓音淡淡的,听不出有什么问题。许月初忙着弄花灯,根本就没有看到沈泠棠眼中一闪而过的惆怅。
“姑娘们,元宵来了。”
摊主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妇人,她的脸上一直堆着笑,笑容和蔼可亲。
“谢谢。”
沈泠棠轻轻点了一下头,道了一声谢就拿起瓷白的汤匙舀起一颗圆滚滚冒着热气的元宵,轻轻吹了吹送入口中。
赤豆的香甜和糯米的软糯在嘴中炸开,甜腻腻的却让人格外满足。
“好甜啊。好烫。”
许月初被元宵的芝麻馅烫到了舌头,但是她尝到了这股甜腻腻的味道。
“过年嘛,上元节就是要吃点甜的,这样啊一年都会甜甜蜜蜜的。”
老妇人看着小姑娘被烫的手忙脚乱却不愿意吐出来的样子,脸上的笑容更盛,送上平平淡淡却真心实意的祝福。
“回府吧,已经很晚了。”
沈泠棠罕见的吃完了整整一碗元宵,离开的时候她多给了一角碎银,希望这个老妇人可以好过一点。
街上的人渐渐的变少了,雪也越来越大,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下来,唯有两人走在雪地上的沙沙声。
“棠棠,我走不动了。”
许月初一直都体弱,今天晚上已经是透支了,但是离马车还有一段距离,她强撑着走了一会,但是她渐渐开始落后,最后还是撑不住了。
“我背你回去。”
沈泠棠蹲下身轻松背起许月初,感受到这轻巧的重量,沈泠棠心里咯噔一下。
沈泠棠背着许月初稳稳地走在雪地里,背上的许月初一开始还替沈泠棠撑着伞,后来渐渐迷糊睡了过去,油纸伞也脱手掉落在地上。
沈泠棠看着落地的油纸伞目光沉了沉,加快了步伐。
“沈小姐,这如何使得啊,您把我家小姐交给我吧。”
“不用,你先送她回去。”
许月初的婢女春柯看到身份尊贵的沈泠棠背着她家小姐,心下便有些慌张,但她根本插不上手,她只能看着沈泠棠把许月初轻轻地抱到马车上。
“这怎么能行呢,您怎么办?”
沈泠棠放好许月初后脱下了自己身上的狐裘,盖在酣睡的许月初身上。
春柯看着这一幕都要急坏了。
“没事,这里离许府比较远,路上风雪重,她的身子经不住这样的风雪,狐裘明天送回沈府就好。”
她们来时坐的是同一辆马车,沈泠棠交代好春柯回去给许月初煮点姜汤照顾好她之后便下了马车。
“小姐,您是要走回去吗?”
海棠看着她家小姐穿着单薄的衣裳下了马车,马车向着许府的方向缓缓驶离,立刻就明白了她家小姐的用意。
“嗯,这里离沈府不远,如果等马车回去的话就太晚了,爹娘会担心的,所以我们还是走回去吧。”
沈泠棠静静地走在这漫天大雪中,霜雪实在寒凉,冷得她忍不住搓了搓手。
随着雪势的增大,街上的铺子都已经关门,偌大的街道在寂静的雪夜里显得有些萧条。
“血腥味。”
沈泠棠走近沈府的时候突然闻到了一股极强的血腥味,她的眸子一瞬间就冷了下来。
“别动,你要是敢发出声音我就杀了你。”
沈泠棠顺着雪地上刺目的血迹找到了一个倒在沈府外围街巷的人,看样子是被人追杀的。
她刚刚靠近,一把带着血腥气的匕首就架在了她的脖子上,靠近了那股血腥气便更加浓烈。
“你都这样了还威胁我?”
沈泠棠藏在面具下的脸勾起了嘴角,她看了一眼抵在她脖子上的匕首,轻笑出声。
“你杀人是用刀背吗?”
沈泠棠微微用力便将抵在她脖子上的匕首推开了。
沈泠棠站起来俯下身,静静地盯着地上这个人的眼睛。
地上的人视线与沈泠棠对视的那一刻心跳像是漏了半拍,那双眼睛里充满狡黠,却又湿漉漉的显得天真又无辜。他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起来,面前这个衣着华丽,神秘得遮着脸的女子就是刚刚他在月桥之上见到的女子,莫名地他就是感觉很信任眼前这个宛如谪仙一样的女子。
“救我。”
重伤的江昭说完这两个字就因为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小姐,您没事吧?咱们要救他吗?”
刚刚被留在巷口的海棠看自家小姐久久没有出来,也顾不得命令了,冲进巷子里就见到地上这个人晕了过去,而自家小姐脖子上有一道刺目的血痕,海棠的心立刻揪了起来,慌慌张张地上前查看。
“没事,这是他的血。”
沈泠棠轻轻抹了一把脖子上的血痕,这抹刺目的血红衬地戴着面具的沈泠棠妖艳如异鬼一般,身上散发着鬼魅之气,看得海棠愣了很久。
“找几个人把附近的血迹清除干净,至于这个人,抬到我院子里的客房,叫周叔过来看看,给他烧炭,别让他死了。”
沈泠棠用手帕擦净脖子上的血痕,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人就转身回府了。
“小姐,都已经办妥了,没有惊动老爷夫人。”
海棠进门后四处张望了一番,确定没有人后关紧了房门,附到沈泠棠耳边小声汇报着。
“你做的很好,下去吧。”
沈泠棠已经卸下来面具,洗漱完毕,正身着一件雪白长衫坐在铜镜前轻轻地梳着发尾,闻言微微侧目淡淡地吩咐海棠。
海棠看着未施粉黛也美的不可方物的同时又如清水出芙蓉一般的小姐,心里多少有些担忧。
依照皇后的意思是想沈泠棠入主东宫,而眼下沈泠棠在自己的院子里藏了一个身份不明的男人,如果让皇后知道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放心吧,没事的,你下去休息吧。”
沈泠棠看出了海棠的犹豫担忧,轻轻地笑了一下安慰着海棠。
“江昭,好久不见。”
看着海棠离开后,沈泠棠轻轻呢喃着这个记忆深处的名字,抬笔在纸上写下一个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