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林薇的试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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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年接起电话时，指尖还残留着昨夜整理手稿的油墨香。“今天送来吗？”他的声音带着清晨未散的低哑，刻意放轻了语调，“不打扰，很早就起来了，你来吧。”挂断通话，客厅里还浸着黎明的微凉，他转身走向沙发，慢慢收拾起顾流昨晚翻出来的旧稿。那些泛黄的纸页上，有少年时潦草的字迹，还有几张随手画的速写，其中一张小像让他目光顿住——是顾流画的他，侧脸线条柔和，眉眼间带着未褪的青涩，连他自己都快忘了的细微神态，被勾勒得精准又温柔。顾年嘴角不自觉上扬，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张纸，随手塞进桌面一本摊开的书里。
窗外的天光渐渐亮透，透过薄纱窗帘洒在地板上，映出斑驳的光影。“唔…哥？”阁楼传来顾流迷迷糊糊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软糯。他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眼神还有些惺忪，缓了缓才掀开被子下床，踩着柔软的拖鞋去洗漱。冷水扑在脸上，才彻底驱散了睡意，他对着镜子理了理额前的碎发，眼底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抑郁带来的失眠，总是让他休息得不算安稳。
好不容易收拾妥当，换了件宽松的米白色针织衫下楼，顾流刚走到楼梯转角，就瞥见客厅里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林薇。他下楼的脚步很轻，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但楼下的两人还是同时抬了头，朝他这边看来。林薇率先扬起笑容，语气轻快：“小流？起这么早啊，哈哈，早安哦。”
“早安，林薇姐。”顾流微微颔首，声音还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眼神不自觉地看向顾年，像是在寻求某种确认。
顾年放下手中的文件，看向他：“我和你林薇姐要忙会儿，早饭让阿姨热好给你送上去。”
“嗯好的哥。”顾流没有多问，转身就要回房间。
“记得吃药。”顾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他目送着顾流的身影走到楼梯拐角，直到那抹米白色彻底消失，才缓缓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林薇，继续刚才的话题。
林薇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的猜测又加深了几分。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将一份合约递到顾年面前：“这个合作还需要考虑？顾老师，五月是你的空档期，况且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能帮你打开海外市场。”
顾年指尖划过合约上的“常驻外地”字样，眉头微蹙：“小林，这个合约需要常驻外地，你知道小流的情况…他离不开人照顾。”
“他是个成年人了，顾老师。”林薇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无奈，“你不能一辈子都这样围着他转，他需要学会独立，你也该有自己的生活。”
两人就着合约的事聊了将近半个小时，林薇从市场前景、职业发展等多个角度分析，条理清晰，句句在理。顾年沉默了很久，脑海里反复浮现出顾流依赖的眼神，还有他情绪失控时无助的模样，但最终，还是在合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笔尖落下的那一刻，他像是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这时，吴阿姨端着一个空了大半的餐盘从楼上下来，盘子里还剩小半碗粥。顾年的目光落在那半碗粥上，轻轻蹙了蹙眉，抬头问：“吴阿姨，小流吃药了吗？”
“吃了，先生。”吴阿姨恭敬地回答，“小先生今天胃口还好，就是粥没喝完。”
顾年点了点头，抬手看了一眼腕表，时针已经指向了十一点，马上就要到午饭时间了。他看向林薇，语气平和：“小林，中午留下来吃饭吧？”
“啊？方便吗？”林薇有些意外，下意识地问道。
“方便，多双筷子的事。”顾年笑了笑，语气自然。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顾老师。”林薇欣然应允。她在茶几上随手拿起一本书，正是顾年去年出版的悬疑小说《疑心》，封面设计简洁而有张力。“顾老师，我可以看看吗？”
“看吧。”顾年没太在意，低头继续整理桌上的文件。
林薇翻开书页，指尖轻轻摩挲着纸质，目光在文字间流转。忽然，一张夹在书页里的纸掉了出来，她弯腰拾起，看清上面的内容后，眼睛亮了亮：“这是？小流画的吧？”
顾年抬头看了一眼，那正是他早上藏进去的小像，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语气里带着难掩的骄傲：“嗯，是小流画的。”
“好厉害！小流的画技还是这么惊艳！”林薇仔细端详着那张小像，画中的顾年侧坐着，阳光落在他的后颈，勾勒出细腻的轮廓。她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惊讶地说道：“哎！顾老师的后颈有颗痣吗？从来没有注意过！这得是熟悉到骨子里的人，才能观察得这么仔细吧？”
“毕竟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彼此的习惯和细节，早就记在心里了，这也正常。”顾年笑着解释，试图掩饰些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份熟悉里，藏着远超兄弟之情的牵挂与在意。
林薇将小像重新夹回书里，合上书本，话锋一转：“是啊，顾老师。我发现小流真的很依赖你，不管什么事，第一个想到的总是你。”
顾年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林薇的话，戳中了他内心深处最不愿轻易触碰的地方。
“顾老师，我们也合作这么多年了，小流的情况我也清楚。”林薇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担忧，“我也有个弟弟，我能理解你想保护他的心情，但以后呢？”她顿了顿，继续说道，“顾流的心理疾病总是反反复复，因为这个原因，不敢去太远的地方出差，不敢和别人恋爱，甚至不敢有自己的生活。顾流就好像是你生活的中心，是你所有选择的前提。可你有没有想过，这种情感上的依赖和平衡，其实都太脆弱了。一旦被打破，对你们两个人的打击，绝对是不可想象的。”
顾年沉默了很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角，语气带着一丝无奈：“走一步看一步吧，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他不敢去想未来，也不愿去打破当下的平静，只要能守在顾流身边，看着他平安快乐，就足够了。
“顾老…”林薇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头顶突然传来的瓷器碎裂声打断。“哗啦”一声，清脆而刺耳，打破了客厅里的宁静。两人齐齐抬头，目光投向声音的来源——阁楼。
顾年心头一紧，几乎是下意识地站起身，几步就跨上了楼梯，脚步急促地朝三楼阁楼跑去。林薇也跟着心慌起来，连忙紧随其后。推开门，只见顾流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拾起地上的瓷器碎片，白色的瓷片散落在地板上，反射着冰冷的光。
“小流，你这是在干什么？没受伤吧？”顾年赶忙上前，一把拉起顾流的手，语气里满是焦急。他不由分说地抓起顾流的手，又从头到脚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伤口，才稍稍松了口气。
“没事哥。”顾流抬了抬下巴，示意顾年看向旁边的画布。那画布上涂满了白色的胶水，还粘着一些细碎的装饰物，看起来有些凌乱，却又带着一种独特的艺术感。“一时兴起，想做点特别的，让你们担心了。”他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太多情绪，只是对着林薇的方向稍稍低头垂眸，轻声说了句：“抱歉。”
“没事就好。”林薇连忙摆了摆手，目光落在那幅奇特的画布上，心里有些感慨，顾流的艺术天赋，总是能在不经意间展现出来。
这时，吴阿姨也听到声音上了楼，看见门口的林薇，微微鞠了一躬，然后走进房间，对顾年和顾流说道：“先生，小先生，林小姐，午饭准备好了，可以下楼用餐了。”
“好的，辛苦了。”顾年简短地应了一声，又低头看向地上的碎片，对顾流说：“小流，这些碎片容易划伤手，所以……”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顾流打断了。“吴阿姨，麻烦帮我打扫一下好吗？小心一点，不要伤到了。”顾流的声音很轻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好的，小先生。”吴阿姨应了一声，转身去拿清洁工具。
“去吃饭吧。”顾流轻轻挣开了顾年拉着他的手，率先转身朝门口走去。他的背影看起来有些单薄，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落寞。
林薇看着这一幕，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等着顾年一起下楼。
餐厅里，饭菜已经摆好了，热气腾腾的，散发着诱人的香气。顾年拿起汤勺，给每个人都盛了一碗汤，语气温和：“先润润肠，再吃菜。”
林薇是北方人，没有饭前喝汤的习惯，但还是捧着汤碗，一口气喝了大半，笑着说道：“入乡随俗嘛。”她喝了一口，又忍不住赞叹，“嗯，确实不错，味道很鲜。”
顾流坐在一旁，小口小口地喝着汤，动作很慢，像是在细细品味。忽然，他冷不丁地夸了一句：“好喝。”
顾年闻言，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拿起公筷，给顾流夹了一块他喜欢吃的排骨：“喜欢就多喝点，不够还有。”
午饭的氛围还算融洽，林薇偶尔会说些出版行业的趣事，顾年偶尔应答几句，顾流则大多时候沉默着，只是安静地吃饭，偶尔抬头看一眼顾年，眼神里藏着复杂的情绪。
吃饭的活动终于结束，林薇起身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多谢款待，真是一顿美味的‘霸王餐’。”她在玄关门口停下脚步，和顾年闲聊了几句，才拧开门把手。转头时，她瞥见顾年身旁站着的顾流，忍不住调侃了一句：“小流，也很喜欢解密嘛。”
顾流愣了一下，没明白她的意思，只是茫然地看着她。林薇笑着摆了摆手，转身离开了。
门关上的瞬间，一阵微风吹了进来，带起了茶几上那本《疑心》的书页，哗啦啦地翻动着。最终，书页停留在了夹着小像的那一页，阳光落在纸上，照亮了小像角落一串不起眼的数字——20110923。
那串数字像是一串密码，藏着无人知晓的心事。顾年知道，2011年9月23日，是顾流第一次对他说“哥，我好像离不开你”的日子；而顾流不知道的是，这串数字拆开重组，对应着手机九宫格键盘上的字母，拼起来正是那句藏了多年的告白：我好像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林薇的试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