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响的末路》奈亚子喜欢章鱼

13、第13章：轮回的伤痕

　　夜色下的旧植物园比白天更加阴森可怖。幸歌凭借记忆，再次钻过那道栅栏缝隙，踏入这片被遗忘之地。空气中弥漫的腐败甜香更加浓郁，仿佛某种东西正在加速腐烂、发酵。巨大的植物在黑暗中投下张牙舞爪的阴影，寂静中潜藏着无数细碎的、不属于昆虫的窸窣声。

　　她按照莎菈的指示，快速向温室方向移动。越靠近温室，那种异常的压迫感就越发明显。不再是单一的能量波动，而是一种……混杂的感觉。仿佛无数个相似却又不同的时空片段，被强行挤压、撕裂，然后胡乱地拼接在了一起。

　　温室的东侧角，莎菈已经在那里。她周身环绕着比以往更加凝实的空间力场，眼神锐利地盯着一片区域——那里并非实体的大门，而是空气本身在剧烈地扭曲、旋转，形成一个不断变化着内部景象的、不稳定的漩涡。漩涡中时而闪过学院走廊的景象，时而是浓雾弥漫的里世界通道，时而是某个幸歌从未见过的、燃烧着的房间碎片。

　　“你来了。”莎菈没有回头，声音紧绷，“看那里，用你的共感，不要用眼睛！”

　　幸歌立刻闭上眼睛，将感知全力投向那个混乱的漩涡。

　　轰——！

　　比镜中倒影更加庞大、更加混乱的信息洪流瞬间冲向她！这不是单一的记忆或预兆，而是无数个时间线上的碎片，如同被炸碎的镜子，每一片都折射着一段相似却不同的悲剧！

　　她“看”到：

　　·同一个穿着学院制服的模糊身影（是莎菈寻找的“迷失者”吗？），在不同的场景中——图书馆、中庭、屋顶、里世界——一次次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眼神从希望到绝望，最终化为空洞。
　　·莎菈自己，身影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在不同的碎片中以略微不同的姿态出现，有时成功拉住了那只手，有时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消散，脸上烙印着一次次累积的、深可见骨的悲伤与不甘。
　　·无数个“结局”的残响：坠落、湮灭、被雾气吞噬、化为 Echoes 的一部分……重复，重复，再重复！

　　这些碎片如同锋利的玻璃，切割着幸歌的感知，带来剧烈的精神痛苦。它们共同构成了一曲关于“失去”的、无尽循环的挽歌。这就是莎菈一直追寻的真相？这就是轮回的伤痕？

　　“核心！”莎菈急促的声音穿透了信息的噪音，“找到这些碎片共同指向的‘锚点’！那个让轮回一次次重复的‘原因’！我撑不了太久，这个裂隙正在扩大！”

　　幸歌咬牙承受着痛苦，将感知深入漩涡的核心。在无数破碎的影像和绝望的情绪中，她努力寻找着那根贯穿所有悲剧的“线”。

　　不是地点，不是时间，也不是某个具体的事件……

　　是情感！

　　在所有碎片的最深处，在所有绝望与不甘之下，她都感知到了一股完全相同、无比强烈的执念——来自那个“迷失者”的，以及来自莎菈的！一种“无论如何都要再见/找到对方”的、近乎诅咒般的强烈愿望！

　　这股执念本身，如同一个永不愈合的伤口，不断吸引着、重复着类似的悲剧能量，形成了这个轮回的牢笼！它既是莎菈追寻的动力，也是束缚住那个“迷失者”、使其无法真正解脱的枷锁！

　　“是执念！” 幸歌通过骨制耳塞，将自己的发现传递给莎菈，声音在精神层面带着颤抖，“你们双方的执念！它像磁铁一样吸住了这些悲剧碎片，形成了这个循环！”

　　莎菈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这个真相显然刺痛了她。

　　就在这时，漩涡中心猛地一震！一个比其他碎片都要清晰一些的景象浮现出来：那个“迷失者”的身影在里世界的浓雾中回头，脸上带着解脱般的微笑，对着莎菈的方向，嘴唇微动，说了一句什么。然后，身影如同星光般消散。

　　——“放手吧。”

　　那个口型，幸歌“读”到了。

　　几乎同时，一股庞大无比的悲伤和释然从漩涡中爆发出来！那不是攻击，而是一种积压了太久太久的情感洪流，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不——！”莎菈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周身的空间力场剧烈波动，试图稳定那个即将崩溃的漩涡，试图留住那最后消散的身影。

　　但轮回的伤痕太深了。积累了无数次的“结束”所带来的力量，在此刻彻底反噬。

　　轰隆隆——！

　　无形的冲击波以漩涡为中心向外扩散！幸歌被猛地掀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温室的残破玻璃上，一阵剧痛。她看到莎菈也被迫后退数步，嘴角渗出一丝血迹，脸色苍白如纸。

　　那个混乱的漩涡消失了，空气恢复了平静，只留下满地狼藉和空气中尚未平息的能量余波。

　　轮回的裂隙，因为核心的执念被点破、因为那最后的“放手”而暂时闭合了。

　　莎菈站在原地，低着头，双肩微微颤抖。那个一直以来冷静强大的学姐，此刻显得如此脆弱。她追寻了那么久，最终得到的，却是这样一个残酷的答案——正是她自己的不愿放手，在某种程度上延续了对方的痛苦。

　　幸歌挣扎着爬起来，走到莎菈身边，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许久，莎菈才缓缓抬起头，脸上泪痕已干，只剩下一种深沉的疲惫和……一丝不一样的清明。

　　“他……让我放手。”莎菈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解脱后的虚无，“原来，我一直找的，是一个能让他真正安息的结局。”

　　她看向幸歌，眼神复杂：“你看到了吗？这就是‘结束’的一种样子。并不美好，甚至很痛。但……或许是必要的。”

　　幸歌默然。她亲眼目睹了一个轮回的终结，因为“执念”的放下而终结。这似乎与她所要寻找的“不结束的理由”背道而驰。

　　莎菈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轻轻摇头：“我们的情况不同，幸歌。我的‘故事’缠绕着过去的亡灵，而你的……指向未来的可能性。”她指了指幸歌依旧紧握在手的空白塔罗牌，“你的理由，不应该建立在束缚之上，而应该建立在……‘生长’之上。”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挺直了脊梁，那个强大的空间能力者似乎又回来了，但眼神深处，某些东西永远地改变了。

　　“谢谢你，幸歌。你帮我……和他，都找到了解脱。”莎菈的语气恢复了平静，“现在，专注于你自己的战斗吧。那个‘作者’等待的理由，或许就藏在你能创造的、与这个‘轮回’截然不同的‘未来’里。”

　　莎菈转身，步履略显沉重地消失在植物园的黑暗中。她需要时间去消化这一切。

　　幸歌独自留在原地，回味着刚才经历的一切。轮回的伤痕因放下而愈合，而她的战斗，却要因为“不放下”而继续。

　　她看着空白塔罗牌上那点稳定的星芒。

　　一个理由……一个足以让故事“生长”下去的理由。

　　她似乎，摸到了一点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