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澜境》XL亿人

11、望潮灯塔

　　通道顶的碎石还在簌簌往下掉，守汐兽的低吼渐渐弱成闷哼，淡蓝色的汐能血迹在水中散开，像被揉碎的星子。阿柚拽着粼的手腕往荧光珊瑚丛的方向退，指尖的汐能屏障已经出现裂痕，执汐卫的电流锁链擦着屏障边缘划过，溅起的蓝光烫得粼手背发麻。
　　“往这边！珊瑚丛后面有暗河，能通到浅滩！”阿柚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粼被她拉着走，目光还黏在烬宇消失的通道口——那里只剩搅动的水流，暖橙色的微光早没了踪影，只有执汐卫的怒吼越来越近。
　　“站住！把潮汐之心交出来！”执汐卫首领的声音穿透水声，锁链带着电流甩向粼的后背。粼下意识转身，指尖的淡蓝汐能不受控制地涌出来，竟在身后凝成一道薄盾——比之前对抗噬汐珊瑚时更坚实，带着一丝冷冽的锋芒。
　　“砰”的一声，锁链撞在盾上，电流滋滋炸开。首领愣了愣，随即眼神更狠：“没了潮汐之心还敢反抗？看来之前对你太纵容了！”他抬手结印，另外两名执汐卫立刻分左右包抄，汐能短刃在水中划出寒光。
　　守汐兽突然从地上爬起来，雪白的身体上满是伤口，却还是扑向最近的执汐卫，尾鳍狠狠甩在对方胸口。那名执汐卫闷哼一声，被拍得撞在岩壁上，短刃脱手沉进泉底。
　　“走！”阿柚趁机拽着粼钻进荧光珊瑚丛。淡绿色的珊瑚枝划过手臂，带着微凉的触感，粼攥紧怀里的隐汐珠，珠身的温度比刚才低了些，像他一点点冷下去的心。他回头看了眼守汐兽，那只雪白的兽正被两名执汐卫缠住，淡蓝色的眼睛却朝他的方向望了一眼，像是在催促。
　　暗河的入口藏在珊瑚丛最深处，仅容一人通过。阿柚先钻进去，回头伸手拉粼：“快！这里的水流能掩盖气息，执汐卫找不到。”粼钻进暗河时，还能听见身后传来守汐兽最后的一声嘶吼，紧接着便是锁链落地的脆响。
　　暗河里的水流很缓，带着海水特有的咸腥气。粼任由水流推着自己走，指尖的汐能慢慢收回去，淡蓝色的微光在指尖闪烁了两下，终究还是暗了下去。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那里还残留着烬宇攥过的凉意，比暗河的水更冷。
　　“他说……爹娘是被无定汐者害死的。”粼突然开口，声音在狭窄的暗河里回荡，带着一丝发颤的茫然。阿柚划水的动作顿了顿，侧过头看他——粼的侧脸浸在微弱的光里，颈侧的淡青鳞痕还没消退，眼泪落在水里，没激起一点涟漪。
　　“不是所有无定汐者都像他说的那样。”阿柚的声音软了些，伸手碰了碰粼怀里的隐汐珠，“你爹娘当年为了护族群。他们从未伤害过任何人，你也没有。”
　　粼没说话，心想：“可是爹娘他们不是无定汐者，他们一个是威武的溯汐者一个是温柔的润汐者。"把隐汐珠攥得更紧。珠身的蓝红纹路轻轻发烫，像是在回应他的情绪。他想起之前在汐能泉边，烬宇碰他颈侧粉鳞时的温度，想起那句“一定会的”，想起两人在珊瑚洞里，他靠在对方怀里听心跳的安稳——那些画面现在像碎玻璃，扎得他胸口发疼。
　　暗河的出口连着一片浅滩，月光从海面照下来，在水里铺成一条银带。阿柚先游出去，回头伸手把粼拉上沙滩。沙子带着夜的凉意，蹭得粼脚踝发麻。他坐在沙滩上，看着自己的手，指尖的汐能还能勉强凝出微光，却没了之前的纯粹，多了一丝挥之不去的滞涩。
　　“潮汐之心没了，但你的汐能还在。”阿柚坐在他身边，捡起一块贝壳递给粼，“月圆之夜还有三天，只要找到能替代潮汐之心的汐能源，仪式还能进行。说不定……烬宇他只是被执念冲昏了头，还有挽回的余地。”
　　阿柚心想：怪不得当初烬宇要打断他说话，当时他想说其实有更简单的办法，就是与人类结合，只是那个人类可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但是烬宇又怎么会和杀父母仇人如此。
　　粼接过贝壳，指尖的汐能不小心蹭到壳壁，贝壳上竟映出淡淡的蓝光。他盯着那点光，突然笑了笑，眼泪却又掉了下来：“挽回？他把我当成拿潮汐之心的工具，连一句真话都没有。”
　　海风卷着海浪拍过来，打湿了粼的裤脚。他抬头看向远处的海面，黑漆漆的海平线尽头，隐约有一点暖橙色的光闪过，又很快消失。粼攥紧贝壳，指尖的汐能渐渐亮起来，淡蓝色的光映在他眼底，没了之前的欢喜，只剩一点固执的坚定。
　　“我要找到他。”粼站起身，沙子从他的指缝间漏下去，“阿柚，你说强行用潮汐之心会被反噬，变成空汐体……我不能让他变成那样。”
　　阿柚愣了愣，随即点头，伸手拍掉粼身上的沙子：“好，我们找他。但你得答应我，不能再冲动，你的汐能刚稳定，不能再受刺激。”
　　粼点头，低头看了眼怀里的隐汐珠。珠身的蓝红微光和他指尖的淡蓝汐能缠在一起，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他想起烬宇最后说的“一命换一命”，心里突然泛起一阵涩意——其实他从来没怪过烬宇的恨，只是可惜，那些曾经的温暖，全是假的。
　　海浪又一次拍过来，卷起白色的泡沫。粼望着海平线，指尖的汐能轻轻晃动。
　　海风裹着咸湿的凉意，吹得粼颈侧的青鳞微微发颤。他攥着隐汐珠的手紧了紧，珠身突然泛起一阵细碎的蓝红微光，像被什么东西牵引着，朝东边的海面轻轻晃了晃。
　　“隐汐珠有反应了！”阿柚立刻凑过来，目光落在粼掌心的珠子上，“它能感应潮汐之心的汐能波动，这方向……应该是往废弃的望潮灯塔去了。”
　　粼顺着隐汐珠指引的方向望去，漆黑的海平线上，隐约能看见一座模糊的轮廓——那是三年前被台风毁了的望潮灯塔，断了半截的塔尖戳在夜色里，像根沉默的骨殖。他想起之前烬宇提过，那座灯塔附近有片暗礁，是海商们避着走的地方。
　　“我们走。”粼把贝壳塞进衣袋，指尖的淡蓝汐能悄悄缠上脚踝，帮他在沙滩上跑得更稳。阿柚跟在他身后，指尖凝出一缕微弱的汐能光带，照亮前面的路——浅滩上满是碎石和贝壳，稍不注意就会划破脚。
　　跑了约莫半刻钟，灯塔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塔身爬满了墨绿色的海藻，破碎的玻璃窗里黑沉沉的，只有顶层偶尔闪过一点暖橙色的光，像濒死的萤火。粼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隐汐珠的温度也越来越高，烫得他掌心发麻。
　　“你在这儿等我，我先去看看。”阿柚拉住粼，压低声音，“执汐卫可能还在附近，我去确认安全。”她不等粼回答，就借着海藻的掩护，悄无声息地绕到灯塔侧面。
　　粼站在原地，盯着顶层的暖橙色光。那是潮汐之心的光，可比起在汐能泉时，这光明显暗了许多，还带着一丝不稳定的闪烁——阿柚说过，这是汐能反噬的迹象。他想起烬宇攥着潮汐之心时，眼底那近乎疯狂的执念，心突然像被海浪攥住，又酸又疼。
　　“咳咳……”
　　灯塔里突然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粼浑身一僵，是烬宇的声音。他没等阿柚回来，就攥着隐汐珠，轻轻推开了灯塔的破门。门轴发出“吱呀”的怪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一楼堆满了废弃的渔网和木箱，弥漫着海水和霉味。粼顺着旋转的铁梯往上爬，铁梯锈迹斑斑，每走一步都晃得厉害。暖橙色的光越来越近，伴随着烬宇粗重的呼吸声，还有……汐能紊乱的滋滋声。
　　“别上来。”
　　粼刚爬到顶层的入口，就听见烬宇的声音。那声音比之前冷硬了些，却带着明显的虚弱，像被抽走了力气。粼停住脚，从入口的缝隙里往里看——烬宇坐在破碎的窗台上，背对着他，手里的潮汐之心泛着暗淡的暖光，他的袖口沾着一点淡蓝色的痕迹，是汐能反噬流出的血。
　　“你的手在流血。”粼的声音发颤，隐汐珠的蓝红微光透过门缝，轻轻缠上潮汐之心的光。烬宇的身体顿了顿，却没回头，只是把手里的潮汐之心攥得更紧。
　　“跟你没关系。”烬宇的声音很哑，“你该走了，去找其他的办法。”
　　“仪式要潮汐之心，可你会被反噬死的！”粼忍不住提高声音，推开门走了进去，“阿柚说，强行用潮汐之心会变成空汐体，连魂魄都留不下！你爹娘要是知道，也不会想让你这么做！”
　　烬宇猛地回头，眼底布满了红血丝，脸色苍白得像纸。他的左手手腕上，爬着一缕淡蓝色的汐能纹路，正慢慢往心口蔓延——那是反噬的痕迹。看到粼，他的眼神闪了闪，有惊讶，有愤怒，还有一丝粼看不懂的复杂。
　　“我爹娘的事，不用你管！”烬宇抬手，想把粼推开，可刚一抬手，就一阵头晕，差点从窗台上摔下去。粼赶紧冲过去，伸手扶住他的胳膊。
　　触到烬宇胳膊的瞬间，粼才发现他的身体有多烫——像揣着一块烧红的石头。潮汐之心的暖光突然剧烈闪烁起来，烬宇疼得闷哼一声，攥着潮汐之心的手松了松，差点把珠子掉下去。
　　“你看！反噬已经开始了！”粼的眼泪又掉了下来，伸手想碰潮汐之心，却被烬宇躲开。
　　“别碰它！”烬宇的声音带着一丝恐慌，“这是我唯一能让爹娘回来的机会……我找了三年，不能就这么放弃。”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你不懂……那种看着爹娘躺在海边，身体凉透的感觉，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粼愣住了。他想起小时候，爹娘把他藏在珊瑚丛里，自己去对抗猎鲛公会的人，最后再也没回来。他懂那种失去的疼，懂那种想抓住一点希望的执念。可他更懂，用命换一个不可能的传说，有多傻。
　　“我懂。”粼的声音很轻，伸手把隐汐珠递到烬宇面前，珠身的蓝红微光缠上潮汐之心的暖光，“我爹娘也死了，我也想过如果有办法让他们回来，我什么都愿意做。可阿柚说，潮汐之心的复活传说，从来没人证实过，你这样……只是在拿自己的命赌。”
　　烬宇看着隐汐珠，又看了看粼眼底的泪光，攥着潮汐之心的手慢慢松了些。反噬的疼痛还在蔓延，他的脸色更白了。
　　“你走吧。”烬宇别过头，声音软了下来。
　　“我不走。”粼把隐汐珠塞进烬宇手里，“隐汐珠能暂时压制反噬，我跟你一起找办法。阿柚说，月圆之夜的仪式，说不定能同时稳住潮汐之心的汐能，我们……”
　　“轰隆！”
　　突然一声巨响，灯塔猛地晃了一下，顶层的玻璃窗全碎了。粼和烬宇同时抬头，看见三道银甲身影落在灯塔周围——是执汐卫！为首的首领握着电流锁链，眼神狠厉地盯着顶层：“无定汐者，还有偷心贼！今天一个都别想跑！”
　　烬宇脸色一变，立刻把潮汐之心塞进怀里，他的指尖还沾着淡蓝色的汐能血，可握刀的手却依旧稳：“你从上面跳下去吧。”
　　“我不跳！”粼攥住烬宇的手腕，指尖的淡蓝汐能缠上他的胳膊，“要走一起走！”
　　执汐卫的锁链已经甩了上来，带着滋滋的电流，直逼烬宇的后背。粼下意识地将烬宇往旁边一拉，指尖的汐能瞬间凝成盾——可这次的盾比之前薄了许多，锁链撞上来的瞬间，盾就碎了，电流顺着汐能传到粼的胳膊上，烫得他疼得闷哼一声。
　　烬宇瞳孔骤缩，反手将粼推开，猎刀朝着锁链砍过去。刀刃与锁链相撞，溅起一串火花。可他刚一用力，心口的反噬就突然加剧，疼得他弯下腰，猎刀差点脱手。
　　执汐卫首领见状，冷笑一声：“看来汐能反噬得差不多了？正好，把你们两个一起抓回去，一个无定汐者，一个偷心贼，长老议会肯定会重赏！”他抬手结印，另外两名执汐卫立刻顺着铁梯往上爬。
　　粼看着烬宇苍白的脸，又看了看爬上来的执汐卫，突然攥紧了隐汐珠。珠身的蓝红微光突然暴涨，顺着他的血管蔓延到全身——他想起阿柚说的，隐汐珠是最纯粹的守护之力。
　　“你快走！”粼将烬宇往窗户那边推，指尖的淡蓝汐能与隐汐珠的红蓝微光缠在一起，凝成一道厚厚的盾，挡住了执汐卫的路，“我能挡住他们，你去找阿柚！”
　　烬宇想拉粼，却被盾挡住。他看着粼背影，看着那道不算宽厚的盾，眼底的红血丝里突然一绝觉，从窗户中跳了下去。
　　“是你自己傻，我必须救活我的父母。”烬宇目光变得尖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