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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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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这唯一的结论,我迅速在脑海里筛选天界符合“绝对安静”条件的目标。
·广寒宫的玉兔?不行,捣药也有声音。
·太上老君炼丹炉里的火灵?性格太躁。
·天河底沉睡的石矶娘娘?年纪太大,而且睡得太沉,叫不醒。
·蟠桃园里最新成精的那株含羞草仙?一说话就害羞到自闭,这个好像……有点靠谱?就是仙阶太低,他应该看不上吧?
我正拿着小本本记录潜在目标,目光不经意扫过光屏上自己的数据画像,旁边赫然标着【性格:活泼、话痨、思维跳跃】。
我:“……”
好的,破案了。
根据这份由我亲手建立的、逻辑严谨(自以为)的数据分析报告,我,本月老,因为自身“噪音过大”的属性,成为了第一个被模型排除在武曲星君“潜在姻缘对象”列表之外的神仙。
这算什么事?!数据分析的结果是先把我自己给分析出局了?
我啪地合上终端,感觉仙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和羞辱。
这块千年寒铁,不仅冻伤了我的前额,还正在摧毁我的专业自信!
不行,不能认输。数据库是死的,仙是活的!既然数据走不通,那就……继续死缠烂打套路。
北极紫微宫,顾名思义,坐落于天庭最北端,终年环绕着凛冽的仙气和肉眼可见的森然剑气。寻常仙家路过都得绕道走,生怕被那无形的冷气割伤了仙体。而我,本月老,已经是本月第十次站在这扇铭刻着星辰符文、冷得像万载玄冰的大门前了。
深吸一口气,那寒气直冲天灵盖,让我瞬间清醒——也瞬间绝望。我按天界美人图鉴,依次派去清冷仙子、飒爽神女、才情仙女,均被轰出。
我手里捏着最后一张王牌,不,是最后一张“美人牌”——这九重天最璀璨的明珠,玉帝老儿最爱的长公主的牵缘笺。为了写这份推荐词,我熬了整整三个通宵,搜肠刮肚,用尽了我毕生所学的所有华丽辞藻,力求将这长公主的倾城之貌、飒爽英姿、以及那据说能与武曲星君过上几招的法力,描绘得淋漓尽致。
“武曲星君,开门呐!开门呐!你有本事单身千年,你有本事开门呐!”我心里的小人在疯狂擂鼓,但面上还是挤出一个职业化的、甜美而不失庄重的笑容。
指尖仙力微吐,那烫金的牵缘笺化作一道流光,裹挟着我最后的希望,“嗖”地飞入了那紧闭的宫门。
然后,我开始了熟悉的倒计时。
三、二、一……
“轰——!”
一声并不剧烈但极具穿透力的气浪从门内涌出,我那精心准备的牵缘笺以比去时快十倍的速度倒射回来,“啪”一声,再次精准地拍在我额头上同一个位置。
这次附带的不只是珍珠碎片了,还有几缕被剑气削断的、带着海水气息的湛蓝发丝。
我拿下笺纸,上面除了熟悉的“聒噪”二字,旁边还用剑气刻了一个小小的、极具嘲讽意味的叉。
得,连长公主都得出局。
我捏着那笺纸,感觉不是纸拍在脑门,是武曲星君的鞋底踩在我的脸上,还碾了碾。
“清冷仙子,嫌人家不说话像木头!飒爽神女,嫌人家动手粗鲁!才情仙女,嫌人家吟诗作对吵耳朵!现在连门当户对、能文能武的长公主你都嫌聒噪?!”我对着那冰冷的大门,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咆哮起来,“武曲星君!你到底要什么样的?!难不成要个锯了嘴的葫芦成精吗?!”
大门寂然无声,连一丝剑气都懒得回应我。
完了,全完了。
我颓然蹲在紫微宫门口的汉白玉台阶上,看着云海在脚下翻腾,只觉得仙生灰暗。天界美人图鉴上我能请动的、符合各种想象的类型,我已经轮了个遍,结果全军覆没,无一幸免。天帝那边还等着我汇报进展,三倍俸禄和十天假期像挂在悬崖顶端的仙果,我看着它,却连爬上去的绳子都被武曲星君一根根斩断了。
“难道我堂堂月老,职业生涯就要断送在这块千年寒铁手里?”我把头埋进膝盖,感觉下一秒就要表演一个原地化泪成雨。
不行!绝对不能放弃!
我猛地抬起头,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主要是穷和想放假催生的)。既然外援全部失效,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了——亲自上阵!
可是……我能做什么?
给他牵红线?他明显对任何形式的“被安排”都深恶痛绝。
给他送温暖?我怕还没靠近就被他周身剑气冻成冰雕。
跟他讲道理?他像是能听进去道理的人吗?
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把官帽都抓歪了。目光无意间扫过腰间挂着的、用来记录日常姻缘事务的玉简。那是月老殿的标准配置,方便我们随时记录灵感或者……吐槽。
一个荒谬的、破罐子破摔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中了我。
既然他嫌所有人都“聒噪”,那我这个公认的“话痨”,就去他面前“聒噪”个够!不是讨厌被安排吗?那我就不提姻缘,不提美人,我就……汇报工作!用我最真实、最琐碎、最喋喋不休的状态!
这就叫,以毒攻毒!置之死地而后生!
成败在此一举!
我再次站到那扇冰冷的大门前,这次,手里没拿任何牵缘笺。我清了清嗓子,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在进行一项严肃而必要的工作汇报。
“咳咳,”我对着门板,开始了我的表演,“那个……武曲星君,小仙月老,前来汇报今日姻缘殿工作进展。”
门内毫无反应,连剑气都似乎停滞了一瞬。
有戏?他没立刻把我轰出去!
我精神一振,立刻进入状态,语速加快,如同往常在月老殿里跟仙侍们八卦时一样:
“今日巳时,牵成良缘三对。一对是凡间江南的书生与绣娘,过程有点小波折,那书生一开始还看上了隔壁卖豆腐的姑娘,嫌绣娘性子闷,我好说歹说,托梦了七次,才让他看清绣娘的好,真是操碎了心……”
“午时处理了一桩和离申请。是东海的三太子和他那位从凡间娶回来的王妃,哎哟吵得不可开交,原因居然是三太子睡觉打呼噜像雷震子施法!这我哪管得了?只能劝他们多体谅,实在不行分房睡嘛……”
“未时有个比较棘手的事儿,织女家的老黄牛,就是那头有点灵智的牛,它看上了瑶池边刚化形的一株灵芝仙草!这跨物种了呀!按规定是不能牵线的,但那老牛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在我殿外哞哞叫了一下午,我这心里也不好受,星君您说这该怎么办?批还是不批?”
我絮絮叨叨,事无巨细,从凡间痴男怨女讲到天界鸡毛蒜皮,从工作难点讲到内心吐槽。说到激动处,还手舞足蹈,完全忘了面前是能让小儿止啼的武曲星君府邸。
“还有还有,财神爷家那个坐骑金蟾,最近总往我这儿跑,暗示我想跟月桂树下那只玉兔牵个线,我的天,它那肚子鼓得跟球似的,一跳三尺高,玉兔妹妹那么可爱,能看上它吗?这不是癞蛤蟆想吃……呃,玉兔肉吗?”
我就这么说着,一刻不停,口干舌燥也不敢停。一开始还战战兢兢,留意着门内的动静,生怕下一秒就被剑气扫地出门。可奇怪的是,一刻钟过去了,两刻钟过去了……门内始终寂静无声。
没有“聒噪”二字飞来,没有气浪涌出,没有剑气逼人。
那扇门,就那么沉默地立着,仿佛在无声地倾听。
这诡异的平静,反而让我心里更没底了。他是在酝酿什么大招?还是干脆屏蔽了我的声音,当我是门口吹过的风?
不管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我硬着头皮,继续我的“工作汇报”,内容也开始逐渐跑偏,从公务蔓延到了个人见闻:
“……说起来,今天来上班的时候,看到南天门的守将换岗,新来的那个小哥长得可真俊,就是有点傻乎乎的,差点被自己的披风绊个跟头,哈哈哈……”
“哦对了,王母娘娘蟠桃园里那棵最高的桃树好像有点生虫了,叶子都黄了几片,改天得提醒一下锄树力士……”
我就这么说着,从日头高悬说到金乌西坠,说到最后,我几乎忘了初衷,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碎碎念里,从姻缘殿的KPI压力,说到自己对凡间某种新式点心(据说叫“蛋糕”)的向往,甚至小声抱怨了一下天庭仙律里某些不近人情的规定……
直到我感觉嗓子都快冒烟了,才终于停了下来,喘着气,小心翼翼地看向那扇门。
它依旧紧闭着,没有任何变化。
夕阳的余晖给冰冷的宫门镀上了一层暖金色,周围的剑气似乎……不像刚才那么凛冽刺骨了?
是我的错觉吗?
我试探着,往前挪了一小步。
没有反应。
又挪了一小步。
还是没反应。
我胆子大了一点,凑近门缝,想听听里面的动静——什么都听不到。
所以……他这是默许了我在这里喋喋不休整整一个下午?
他没有把我轰走?!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在我脑海里炸开。比他用剑气把我拍出去还要让我震惊。
天界美人图鉴上所有类型的仙子都被他嫌弃了个遍,结果我这个在他雷区疯狂蹦迪的话痨小月老,在他门口唠叨了半日,居然全须全尾地站到了现在?
这……这算什么?负负得正?还是他终于被我吵得放弃了抵抗?
武曲星君,你到底是怎样一个神奇的存在?
难道我之前的数据分析错了?他不是喜欢安静,而是……喜欢听八卦?!喜欢这种琐碎的、充满烟火气的唠叨?
这个念头太过惊世骇俗,让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但无论如何,今天,我,小月老,在武曲星君的北极紫微宫门口,靠着碎碎念,成功存活了!
这无疑是攻坚战中历史性的一步!虽然前路依旧迷茫,但至少,我找到了一块可能正确的敲门砖——哪怕它是用我的话痨属性糊成的。
我摸了摸下巴,看着天际最后一抹晚霞,心里开始盘算:明天,是继续来汇报工作呢,还是换个主题,比如……给他讲讲凡间最新的话本子?
带着满脑子的问号和一丝微弱的希望,我转身,踏着星光,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了北极紫微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