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君的红线又断了》木辛禾

1、第 1 章

　　我，天庭最新鲜出炉的月老，正趴在自己的姻缘殿里，对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姻缘簿唉声叹气。
　　说得好听是掌管三界姻缘，说得直白点，就是天庭996打工人，还是绩效跟牵线成功率直接挂钩的那种。
　　“小月老，还在为武曲星君的事发愁呢？”一旁的仙侍嗑着瓜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悲愤地坐直身体，眼前浮现出天帝那张威严又带着几分“坑你没商量”笑意的脸。
　　“小月老啊，”天帝是这么说的，“武曲星君为我天庭立下汗马功劳，却独身千年，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你若能解决他这个老大难问题，朕便许你俸禄翻三倍，外加十天瑶池仙境带薪假！”
　　笑话！我小月老是那种为了五斗米……哦不，三倍俸禄和十天假期就折腰的人吗？
　　好的，我是。
　　毕竟，天庭房价高，仙丹也不便宜，谁会跟钱和假期过不去呢！
　　可是！这个武曲星君，他就是块镶在北极冰川最深处的万年玄铁！又冷又硬还邦邦臭！
　　我上任三个月，呕心沥血，把我姻缘簿上能排上号的、温柔小意型、英姿飒爽型、知书达理型……各路仙子神女，用尽毕生所学写的推荐词，挨个儿往他北极紫微宫门口送。
　　结果呢？
　　第一位清冷仙子，被他宫门口的剑气吓得花容失色，提着裙子跑回来了。
　　第二位飒爽神女，试图跟他切磋武艺，被他一招撂倒，连宫门都没让进。
　　第三位才情仙女，在他宫外吟了三天诗，他嫌吵，直接一个禁言术甩过来，差点让人家道心不稳。
　　“脾气臭，不好惹，仗着有副好皮囊就为所欲为！活该单身一千年！”我捶着桌子，气得头上的小月老官帽都歪了。
　　那张脸确实是……啧，用凡间的话说，就是“剑眉星目，俊美无俦，周身的气度冷得像雪山顶上的月光，只可远观，靠近了就能冻死人”。可皮囊顶什么用！性格才是关键！
　　想到那翻倍的俸禄和梦寐以求的假期，我深吸一口气，重新燃起斗志。
　　“不行！再难啃的骨头，为了小钱钱和假期，我也要啃下来！”
　　我唰地展开一张新的烫金笺，提起我那支饱蘸了姻缘愿力的朱砂笔。
　　“武曲星君，这是最后一位了！西海龙族最璀璨的明珠，敖倾倾公主，容貌倾城，法力高强，与你正是门当户对！”
　　笔尖落下，带着我最后的希望和全副身家（幻想中的俸禄），一道流光裹挟着牵缘笺，飞向了那座冷冰冰的北极紫微宫。
　　我双手合十，默默祈祷：“成功成功成功……”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那道流光以更快的速度倒飞回来，“啪”一声，精准地拍在我脑门上。
　　我龇牙咧嘴地拿下来一看，烫金笺上多了两个龙飞凤舞、力透纸背、杀气腾腾的大字：
　　“聒噪。”
　　旁边，还附带了几片被剑气震碎的、属于敖倾倾公主的珍珠头饰碎片。
　　我：“……”
　　看着那两个字，我感觉我脑门上的青筋，和心里那根名为“耐心”的红线，一起“啪”地断了。
　　好，很好。武曲星君，你成功引起了本月老的注意（和工作仇恨）！
　　这已经不是KPI的问题了，这是尊严之战！
　　我撸起袖子，眼中燃起两簇小火苗。
　　“武曲星君，你给本月老等着！我就不信，你这块千年寒铁，就真的没有缝！”
　　我捂着被仙笺拍红的额头，看着那杀气腾腾的“聒噪”二字，一股无名火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欺仙太甚！简直是欺仙太甚！
　　本月老在天庭混，靠的就是口碑（和厚脸皮）！还从没遇到过如此油盐不进的硬骨头！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KPI问题了，这关乎我作为月老的职业尊严！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算了！”我猛地站起身，在姻缘殿里来回踱步，朱红色的裙摆扫过光洁的地面，带起一阵烦躁的风。“硬的不行，软的也不行……难道要我来个‘润物细无声’？”
　　仙侍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提醒：“月老大人，武曲星君那儿的‘声’，怕是还没‘润’进去，就被他当‘噪音’给净化了……”
　　我脚步一顿，瞪了他一眼。话糙理不糙。
　　看来，常规手段已经全部宣告失败。是时候祭出终极杀招了——本月老亲自出马！
　　我就不信，我这张能把死树说开花、能把石头说点头的三界第一灵巧嘴，还撬不开他武曲星君的金口！
　　说干就干！我整理了一下衣冠，深吸一口气，摆出最职业、最亲和（自以为）的笑容，雄赳赳气昂昂地朝着北极紫微宫进发。
　　越靠近紫微宫，周围的仙气就越发凛冽肃杀。连路过的仙鹤都扑棱着翅膀绕道飞，生怕被那无形的剑气刮掉几根羽毛。宫墙高耸，大门紧闭，门口连个守门的仙童都没有，充分体现了其主人“生人勿近”的待客之道。
　　我站在那扇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和声音的玄色大门前，刚刚鼓起的勇气漏了一半。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甜美又不失专业，“武曲星君阁下，小仙乃新任月老，特来拜访，探讨一下关于您个人福祉……呃，就是姻缘方面的相关事宜……”
　　门内毫无动静，连丝风都没有。
　　果然不行。
　　我眼珠一转，换了个策略。不能谈公事，那就聊闲天！社交牛逼症启动！
　　“星君今日天气不错哈，您看这天边的云彩，像不像一只可爱的小兔子？”
　　“听说您千年前在魔渊之战中大展神威，真是让我等后辈敬佩不已！”
　　“星君您平时有什么爱好吗？练剑？下棋？还是……发呆？”
　　“我们月老司最近搞活动，牵线成功率高的仙官有机会获得财神爷亲笔签名的金元宝哦！”
　　我一个人站在紧闭的宫门外，从天文地理聊到仙生哲学，从隔壁仙娥的八卦聊到凡间最新的话本子，说得口干舌燥，里面依旧稳如磐石，连声冷哼都欠奉。
　　就在我快要放弃，准备打道回府明天再来时，那扇厚重的玄色大门，突然无声无息地滑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比外面更冷上几分的寒气扑面而来，激得我打了个哆嗦。
　　门缝里，隐约可见一道挺拔如松柏的身影，背对着我，站在空旷冰冷的大殿中央，周身萦绕着生人勿近的凛冽气息。他甚至没有回头。
　　但我能感觉到，一道冰冷如实质的视线，似乎穿透了空间，落在我身上。
　　“滚。”
　　一个字，言简意赅，比北极的风还冷。
　　我：“……”
　　好嘞！至少他开门了！还跟我说了一个字！这可是历史性的突破！
　　我瞬间满血复活，扒住门缝，不怕死地往里探头：“星君！您终于肯理我了！我就知道您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仙！你看我们月老司的服务……”
　　话没说完，一股无形的力道袭来，温和却不容抗拒地将我从门缝边推开。紧接着，“哐当”一声巨响，那扇玄色大门在我面前重重合上，震得门口的尘埃都跳了三跳。
　　我碰了一鼻子灰。
　　但我看着那紧闭的大门，非但没有气馁，反而摸了摸下巴，眼睛里闪烁着发现新大陆的光芒。
　　“有戏！”我低声自语。
　　他虽然还是那么冷，还是那么拒人千里之外，但他开门了！他跟我说（骂）了一个字！这证明什么？证明我的“噪音”攻击起效了！他受不了了！
　　这说明，他并非完全无动于衷！
　　只要他有反应，哪怕是负面反应，就代表有突破口！
　　想到那翻了三倍仿佛在向我招手的俸禄，还有那十天可以躺在瑶池边嗑瓜子看话本的假期，我瞬间觉得眼前的冰山也没那么可怕了。
　　武曲星君，你等着。
　　从明天起，本月老就跟你耗上了！天天来你门口打卡上班，风雨无阻！
　　我倒要看看，是你这块千年寒铁先被我的热情融化，还是我先被你冻成冰棍！
　　我拍了拍身上的灰，昂首挺胸，转身离开。背影里带着一股“不搞定你誓不为仙”的悲壮和……穷鬼对工资的无限渴望。
　　蛮干不行，得用巧劲。好歹我也是经历过天庭现代化办公培训的新一代月老，数据分析懂不懂？
　　于是，我回到我的姻缘殿，挥退仙侍，打开了我的本命法宝——由月桂木制成、镶嵌着七彩灵石的最新款“姻缘终端”。
　　“启动‘攻略武曲星君’专项数据分析模型！”我对着终端严肃下令。
　　光屏亮起，我开始了打工仙的硬核操作：
　　第一步：数据采集。
　　·战斗数据：调阅他过去千年的征战记录。结论：胜率100%，偏好速战速决，常用武器长剑，绝杀技“破军斩”。（这能分析出什么恋爱喜好？难道要找能扛住他绝杀技的？）
　　·社交数据：查询他的仙际交往。结果：近乎为零。除了必要的天庭议事，不与任何仙僚私交，府上连个常驻的仙童都没有。（……社交圈干净得像张白纸。）
　　·消费数据：查看他在天庭宝阁的消费记录。记录：空白。连最基本的丹药、法袍补充都没有，仿佛他是个自给自足的永动机。（他难道靠吸食天地灵气就能活？）
　　·行为轨迹数据：追踪他近百年出入场所。轨迹：北极紫微宫、凌霄宝殿、演武场、域外战场。四点一线，稳定得令人发指。（生活枯燥得像本万年历。）
　　第二步：数据清洗与建模。
　　我将海量（其实贫瘠得可怜）的数据输入模型，敲下回车键，屏息等待。
　　终端嗡嗡运转，七彩灵石光芒疯狂闪烁，最终，光屏上缓缓浮现出几行冰冷的结论：
　　【分析对象：武曲星君】
　　·偏好分析：无法识别明确偏好。（美人、美食、娱乐……所有常见偏好项均为“无数据”或“负面反馈”。）
　　·性格标签：孤僻、冷漠、战力极高、排斥社交。
　　·潜在风险：高（对所有试图接近者表现出攻击性）。
　　·唯一可行推测：基于其排斥“聒噪”行为，以及对安静环境的极致维护，可能偏好“绝对安静”。
　　·推论置信度： 61.8%（一个低空飞过及格线的可怜数字）。
　　我看着这唯一的、苍白的结论，陷入了沉思。
　　“可能……喜欢安静？”
　　那我这种呼吸都带着背景音、心里活动丰富到能自动配音的话痨，岂不是在他的雷区上疯狂蹦迪？怪不得每次我去，他宫门口的剑气都格外凌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