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吻纪年》穜梚

2、第一章 初夏窥光

　　安城的五月带着初夏的潮热，风裹着玉兰未谢的余香拂过喧嚣的球场。

　　阳光透枝叶倾下，纪景淮就站在那片流动的光影里，站在喧嚣的边缘。

　　突然的一阵铃声打破了这份安静，纪景淮掏出手机来，屏幕上跳动着“顾念安”的名字。

　　“哈喽，我的小宝宝，安安牌苦水机已上线，你有什么要说的吗？”刚接通，对面就立刻传来好友清亮的声音“在新学校怎么样？跟那个……湛柏沇，你碰到他没？”。

　　“……都挺好的。”他只回答了一个问题，语气依旧如常，目光却不受控制的飘向了球场。

　　球场上的少年正投进了一个三分，似乎是因为将要开始的比赛，教练向他招了招手。

　　他慢悠悠地晃过去，不像其他队员那样小跑着聚拢。教练指着战术板开始讲解，语气急切。

　　少年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既看不出专注也看不出敷衍。他顺手从场边捞过一瓶水，仰头就喝。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几滴水珠不受控制地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划过弧线漂亮的脖颈，最后没入被汗水微微浸湿的球衣领口。

　　“哎，哎哎，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纪景淮这才回过神来“在听……可以再说一遍吗？”。

　　“我就知道你没在听，算了，今年暑假你回不回来”纪景淮的视线紧索着那个少年的身影，有些心不在焉“……不回来吧，到时候看情况”。

　　“再看情况是什么情况嘛！”顾念安不依不饶，“你要是不回来提前告诉我，我买票去找你玩！”。

　　这时身边几个女同学的声音传来：
　　“快走快走，我男神的比赛都已经开始了”
　　“那还不是以为你梳妆打扮太慢了，非要多涂一层睫毛膏……”
　　“别说了，别说了！啊——湛柏沇看过来了”
　　“哪呢？天呐，他怎么连走路姿势都这么帅……”。

　　湛柏沇作为转学生到来不过月余，却已像一团无法忽视的野火，迅速燃遍了整个高一。此刻，他正带着校队进行一场关键比赛。抢断、突破、起跳……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爆棚的力量感与一种漫不经心的优雅，牵扯着全场观众的呼吸。

　　“湛柏沇！加油——！”
　　“沇神看这里！啊啊啊！”

　　身边女生的分贝高得几乎要刺破耳膜。纪景淮安静地看着，看着湛柏沇又一个干净利落的三分球空心入网，然后随意地撩起球衣下摆擦汗，露出紧实的腰腹，引来又一阵失控的尖叫。

　　他太耀眼了。像正午的太阳，让人不敢直视，却又忍不住被其吸引，哪怕明知会被灼伤。

　　就在这时，场内爆发出更剧烈的欢呼，裁判的哨声也尖锐地响起。比赛进入最关键的最后三分钟。

　　纪景淮的心也跟着那声哨响提到了嗓子眼。“安安，我先不跟你说了。”他的语速也不自觉地加快。

　　“啊？你怎么了？”

　　“没什么，”纪景淮望着在场上奔跑的那个身影，轻声说，“……要去看别人打比赛了。”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瞬，随即，顾念安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了然的、意味深长的笑意：“哦——看比赛啊……行，那你去吧。好好‘看’哈！”

　　电话挂断。纪景淮将手机塞回口袋，仿佛松了口气，更加专注地望向前方。

　　他没有挤到最前面，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处，像一个最忠实的记录者，用目光描摹着7号的每一个动作。他看到湛柏沇被两人包夹时凌厉的皱眉，也看到他在突破防守后，脸上那抹一闪而过的、带着少年意气的张扬笑容。

　　那一刻，纪景淮觉得自己的心跳声，擂鼓般敲在耳膜上，盖过了全场的喧嚣。

　　比赛最终以湛柏沇一记漂亮的绝杀收尾。终场哨响，整个球场陷入沸腾。队员们欢呼着冲向湛柏沇，将他簇拥在中间。

　　纪景淮看着被人群和赞美包围的耀眼少年，指尖轻轻掐了掐冰凉的汽水瓶身。然后，他低下头，悄无声息地转过身，像来时一样，默默地准备逆着人流离开。

　　“欸，沇哥，看那边……”一个队友用胳膊肘碰了碰湛柏沇，朝纪景淮离开的背影努了努嘴，语气带着促狭的笑，“你的小尾巴又来偷看你啦”

　　湛柏沇正用毛巾擦着汗湿的头发，闻言，漫不经心地掀起了眼皮。

　　他的目光掠过那个清瘦的、即将消失在人群里的背影，脸上没什么表情，深邃的眼眸里看不出是认同还是厌烦。随即，他收回视线，将毛巾随手搭在肩上，什么也没说，只是拍了拍队友的背。

　　“走了。”他声音淡漠，带着一丝比赛后的慵懒，径直朝着休息室的方向走去，没有再回头。

　　仿佛刚才那惊鸿一瞥，与路边任何一株草木，并无区别。

　　纪景淮走出喧嚣的球场，将身后所有的热闹与光芒都关在了里面。口袋里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或许是顾念安发来的调侃。但他没有去看。

　　他只是慢慢拧开手里那瓶早已不冰的橘子汽水，仰头喝了一口。

　　微涩的、带着气泡的甜意在舌尖蔓延开。

　　像极了他无人知晓的，在这个五月天里，疯狂滋长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