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回盐沼》岩少无双

13、第 13 章

　　黄金周的喧嚣，如同潮水般退去，格尔木又恢复了它作为高原枢纽那份粗犷而平静的底色。阿禾和巴图在格尔木多留了两天。巴图已经采购齐了修复“老伙计”所需的所有精密零件，准备运回茫崖。而阿禾，则是在处理一些“生意”上的收尾，顺便等一个老朋友的约。

　　傍晚，他们来到了城郊的一家露天烧烤店。这里是卡车司机和本地人的聚集地，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孜然、辣椒和炭火的味道。店老板老乔，一个叼着烟、满身油污的中年男人，正是他们在格尔木最大、也最可靠的汽配供应商。

　　“就说你们俩忙完黄金周那阵，肯定得来我这儿喝一顿。”老乔给他们扔过来两瓶冰啤酒，又亲自端上来一大盘滋滋作响的烤羊排，“怎么样，今年‘冤大头’多不多？”

　　“还行，”阿禾拧开啤酒，和他碰了一下，喝了一大口，“够你那批新配件的钱了。”

　　“哈哈哈，”老乔大笑起来，露出一口被烟熏得发黄的牙，“我就喜欢你这爽快劲儿。来，吃肉！”

　　三人喝着酒，聊着一些关于柴油发动机、非承载车身和差速锁的闲话。酒过三-巡，老乔的话匣子就打开了。

　　“唉，说起来，今年不知道怎么回事，来柴达木做发财梦的人，是越来越多了。”他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前两天，公安局的朋友还说，又有一队从河南来的，开着个破皮卡，就敢往阿尔金山里钻，说是去找什么‘失落的古城’，结果差点冻死在里面，最后派直升机才给救出来。”

　　巴图拿着酒瓶的手，不易察觉地顿了一下。阿禾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切着烤肉的动作，慢了半拍。

　　“这帮人，都是被那些传说和电影给闹的。”老乔又灌了一口酒，来了兴致，“就说你们茫崖那边，传说最多。外地人最爱听的，就是那个**‘失踪之地’**的故事。”

　　他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传说啊，在茫崖盆地最里头，那个被我们叫做‘风之谷’的地方，以前有过一座盐石砌的古城，晚上月亮一照，跟银子做的一样。可后来一夜风暴，城就没了。从那以后，只有黄昏的时候，那座城的影子才会在地平线上冒出来。当地的牧民都说，那是**‘被风封印的亡灵集市’**，是死人做买卖的地方。活人要是敢走过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老乔的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阿禾记忆的闸门。她的思绪，猛地被拉回到了七年前。

　　……香港，环球贸易广场顶层的一间会议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维多利亚港璀璨的夜景。

　　男人正指着屏幕上的卫星图像。图像的中央，是一片被标记为“风之谷”的、地形极其复杂的雅丹地带。

　　“各位‘山猫’的成员，”男人的声音平淡，像在谈一笔普通的生意，“根据我们的情报，传说中的‘亡灵集市’背后，确实有对应的古城。我们的客户，支付八位数的佣金。而你们的任务，就是找到它，带回‘样品’以证实其存在。”

　　会议室里，坐着七个身穿便服、但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巴图，作为“山猫”的队长，看着合同上的数字，和他的队员们交换了一个自信的眼神。

　　一个代号“公爵”的队员吹了声口哨：“头儿，这笔干完，咱们就可以直接去马尔代夫休几个月了。”

　　阿禾笑了笑，站起身，对男人说：

　　“我们会带东西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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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禾？阿禾！”

　　老乔的声音，将阿禾从冰冷的回忆中唤醒。她猛地回过神，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将手里攥得死紧，指节都有些发白。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老乔奇怪地看着她。

　　“没什么，”阿禾松开手，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酒，“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

　　老乔看她不愿多谈，又换了个话题，指了指西边：“其实比起‘亡灵集市’，我还是更信**‘驼魂丘’**的传说。那故事，我们这儿的老人都会讲。”

　　“说是很久以前，有个叫哈桑的老商人，带着商队，还有他那头叫‘阿苏’的老骆驼，准备穿过茫崖去吐鲁番。结果遇上大沙暴，商队都散了，哈桑为了救人，自己折回风里，就再也没出来。”

　　“最后，风停了，只剩下那头老骆驼‘阿苏’，守在沙丘上，每天黄昏都叫三声，像在喊主人的名字。后来，人们就把那片沙丘，叫做‘驼魂丘’。现在还有人说，晚上能在那附近听见驼铃声呢。”

　　老乔讲完，自己也感叹了一声：“唉，人有时候，还不如一头骆驼有情有义。”

　　这一次，阿禾的眼神有了些许波动。她想起了七年前，她的队友，那个代号“公爵”的男人，也是像哈桑一样，为了掩护最后的队员撤退，独自折返回了那片地动山摇的核心区。

　　酒局在沉闷的气氛中不欢而散。

　　在返回旅馆的路上，巴图开着车，阿禾坐在副驾，两人一路无言。老乔的两个传说，像两把钥匙，打开了他们尘封已久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