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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亡命微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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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可能有麻烦了。”江辰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沉重的冰,砸在狭小后厨闷热的空气里,瞬间冻结了沈清澜刚刚因那碗热汤而回暖的血液。
灶台上的骨汤还在咕嘟作响,蒸腾的白气模糊了他一部分表情,但那双眼睛里的凝重,清晰得令人心寒。
“他们不是普通的混混,是专业的。”江辰走到后门边,透过门缝飞快地向外瞥了一眼,动作敏捷而警惕,“目标明确,行动有素。林薇的借口拖不了他们多久,发现不对一定会回来,更仔细地搜。”
沈清澜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的软肉里。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心脏,但比恐惧更强烈的,是一种近乎绝望的愤怒。陈天宇!他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将她赶尽杀绝吗?连一丝喘息的缝隙都不给她!
“我马上走。”她没有任何犹豫,声音因紧绷而显得有些嘶哑。她不能连累江辰,更不能连累天真热情的林薇。她挣扎着站直身体,就要往外冲。
“来不及了。”江辰一把按住她的手臂。他的手掌宽大,带着常年揉面留下的薄茧,力道沉稳,不容挣脱,“外面可能已经有眼睛盯死了。”
他松开手,快步走到角落里一个堆放杂物的旧橱柜前,挪开几个装着干香菇和木耳的玻璃罐,露出后面一扇极其隐蔽、与墙壁几乎融为一体的暗色小门。那不是正常的门,更像一个检修通道的入口,十分低矮。
“从这里出去,是后面另一条更窄的死胡同,堆满垃圾箱,平时没人走。”他语速加快,但每个字都清晰无比,“出去之后右拐,贴着墙根走到底,有个废弃的配电房,后面有个排水沟的缺口,能钻到隔壁那条街。”
他描述着一条她从未想象过的、藏匿在这座城市光鲜表皮之下的隐秘路径。
沈清澜看着那扇低矮的、如同兽穴入口般的小门,心脏狂跳。这是她唯一的生路。
“你呢?”她脱口而出。追兵是她引来的。
江辰没有回答,只是将一把小而锋利的的水果刀塞进她手里,刀柄上还沾着一点葱花的碎屑。“防身。不到万不得已,别用。”他的眼神锐利如刀,“记住路线,出去之后,别回头,一直走。找个你认为最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天黑之前,不要联系任何人。”
最安全的地方?她如今哪里还有安全的地方?沈清澜感到一阵茫然,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握紧了那把小刀,冰冷的金属触感奇异地让她镇定了几分。
她不再多言,深深看了江辰一眼,那眼神复杂无比——有感激,有决绝,还有一丝托付性命般的信任。然后,她毫不犹豫地弯腰,钻进了那扇低矮的暗门。
身后,传来江辰将杂物重新归位的细微声响。黑暗瞬间吞噬了她,通道里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和潮湿的霉味,狭窄得只能容她匍匐前行。膝盖和手肘摩擦着粗糙的地面,火辣辣地疼,但她咬紧牙关,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只是凭借着求生的意志,拼命向前。
就在她钻进暗门后不到两分钟,面馆前厅再次传来了动静。这次,不止两个人。
“老板,我们又回来了。”还是那个冷硬的声音,但这次带着明显的不善,“有人看见那女人进了你后厨就没出来。让开,我们要检查。”
江辰挡在通往后厨的布帘前,身形挺拔如松,脸上依旧是那副市井老板的淡漠表情:“我说了,后厨重地,闲人免进。”
“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另一个声音厉声喝道,似乎有动手的倾向。
后厨通道的黑暗中,沈清澜听到了外面隐约的争执声,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她更加拼命地向前爬,终于,前方透来一丝微弱的光线,还有一个废弃铁丝网挡着的出口。
她用尽力气推开锈蚀的铁丝网,狼狈地滚了出去,落入一个堆满腐烂菜叶和废弃塑料袋的角落,浓烈的恶臭瞬间包裹了她。她剧烈地喘息着,顾不上脏污,按照江辰的指示,右拐,紧紧贴着冰冷潮湿的墙壁,像一道影子般,快速向巷子深处移动。
她能听到远处面馆方向传来的、更加激烈的争吵声,似乎还夹杂着东西被打翻的脆响。
江辰……
她的心揪紧了,但她强迫自己不去想。现在,她必须活下去。
而此刻的面馆里,情况已是一触即发。那两人显然失去了耐心,试图强行闯入后厨。江辰挡在门口,寸步不让。
“砰!”其中一人猛地一拳挥向江辰面门,带起一阵劲风。
江辰眼神一凛,头部迅捷地一侧,避开拳头,同时左手如铁钳般扣住对方手腕,向下一拗,右手手肘顺势狠狠撞向对方肋部!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种经过千锤百炼的、近乎本能的格斗技巧,与平日那个揉面的温和店主判若两人!
那男人闷哼一声,痛得弯下腰去。
另一人见状,脸色一变,从腰间摸出了一把弹簧刀,刀刃在昏暗的灯光下反射出寒芒。
“找死!”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面馆外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哨声,以及林薇刻意拔高的、带着哭腔的喊叫:“打人啦!抢劫啊!快来人啊!报警啊!!”
永平里的居民或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对于这种直接威胁到日常秩序的暴力,却有着最朴素的同仇敌忾。顿时,周围的店铺里探出不少脑袋,议论声、呵斥声四起,更有几个相邻店铺的老板拿着擀面杖、锅铲围了过来。
“干什么呢?!在永平里闹事?!”
“欺负老江是吧?当我们是死的?”
拿着弹簧刀的男人见状,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们任务是暗中抓人,不是来和整个城中村的地头蛇火拼的。他狠狠地瞪了江辰一眼,扶起同伴,低喝一声:“撤!”
两人迅速挤出人群,狼狈地钻进那辆黑色桑塔纳,引擎发出一声咆哮,飞快地驶离了永平里。
江辰看着车子消失的方向,缓缓松开了握紧的拳头。他整理了一下微微凌乱的衣领,对周围帮忙的邻居们点了点头,脸上恢复了一贯的平静:“没事了,谢谢各位。”
众人议论着散去。林薇跑过来,小脸吓得煞白:“江辰哥,你没事吧?清澜姐她……”
江辰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噤声。他走到后厨,看了一眼那扇已经恢复原状的暗门,眼神深邃。
他回到前厅,拿起柜台上的抹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刚才被打翻调料瓶弄脏的柜台,动作依旧沉稳。
然后,他拿出那个旧笔记本和铅笔,在最新一页上,缓缓写下一行字:
“猎犬已至,困兽出笼。下一步,她该如何走?”
而此刻,沈清澜已经按照江辰的指示,钻过排水沟,来到了相邻那条同样破旧、但相对陌生的街道。她躲在一个巨大的、散发着酸臭味的绿色垃圾箱后面,浑身脏污,头发散乱,心脏仍在狂跳。
她抬起头,望着头顶被狭窄楼房切割成一条线的、灰蒙蒙的天空。
天涯茫茫,追兵在后。她这只被迫出笼的困兽,生的出路,究竟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