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寂》松风煮茗

20、失语镇-安息

　　危机迫在眉睫，没有一秒可以浪费。

　　江恽得到谢沉简短的回应后，不再多言。他后退几步，助跑，右脚猛地蹬地，身形跃起，左手精准地抠住岩壁一道狭窄的缝隙，同时右手匕首出鞘，狠狠扎进湿滑的岩石作为借力点，动作干脆利落。

　　然而，在他发力将身体向上引的瞬间，左脚的伤势显然影响了他。他的身形在空中有一个微不可察的凝滞，额角青筋隐现，靠着手臂强大的核心力量才勉强维持住平衡，继续向上攀爬。最终，他有些狼狈地翻上了那个平台，伏在边缘，微微喘息。

　　谢沉将他的艰难看在眼里，心中那根弦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拨动了一下。

　　“快！” 平台上传来江恽的声音，比平时急促了一丝。

　　水下阴影涌动，越来越多的骨手扒上岸边，那些岸上的骨茧裂纹蔓延，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

　　谢沉毫不犹豫地蹲下身，对池焰道：“踩我肩膀，上去！”

　　池焰咬着牙，知道此刻不是矫情的时候，依言踩上谢沉坚实的肩膀。谢沉发力站起，将她向上托举。平台上的江恽探出身子，精准地抓住了池焰的手腕，用力将她拉了上去。

　　“谢沉哥，快！”池焰在平台上焦急地喊道。

　　此时，最近的一个骨茧终于完全破裂，一个扭曲的、由苍白骨骼拼凑而成的人形怪物，眼眶中燃烧着幽蓝色的火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发出“咯咯”的骨骼摩擦声，扑向还在岸边的谢沉。

　　同时，水下的阴影也终于露出了真容——那是一些半透明的、如同水母般的灵体，它们没有固定的五官，只有一张不断开合、吞噬着空气的巨口，发出无声却直接侵蚀精神的尖啸。

　　谢沉挥动手中的金属杆，狠狠砸在骨怪的头颅上，将其砸得一个踉跄。但更多的骨怪正在站起，那些水母般的“噬魂妖”也飘荡着围拢过来。

　　“接着！”

　　平台上，江恽的声音响起。谢沉抬头，只见他将那把已恢复匕首形态的武器扔了下来，黑色的匕首在空中划过一道直线，精准地落在谢沉脚边。

　　“按住护手旋钮半秒”江恽快速补充道。

　　谢沉瞬间领会，弯腰捡起匕首，依言操作。“锵！”熟悉的机括声响起，匕首再次延展为修长的黑色直刃剑，手感沉甸甸的，带着江恽残留的体温和一种冰冷的杀伐之气。

　　手握长剑，谢沉心中一定。他挥剑横扫，剑锋过处，一个扑来的骨怪被拦腰斩断，碎骨飞溅，比起粗糙的金属杆，这柄剑的威力不可同日而语。

　　他一边挥剑格挡，一边后退，寻找机会跃上平台。但怪物数量太多，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死死缠住。

　　平台上的池焰看得心急如焚，却无能为力。

　　江恽眉头紧锁，纯黑的瞳孔快速扫视着战场，目光最终定格在听波潭的中心，那里，因为众多“噬魂妖”的离开，水面暂时平静，隐约可见水下深处，有一点微弱的、与“回响之石”同源的乳白色光晕在闪烁。

　　“谢沉！” 江恽突然高声喊道，打破了之前的冷静，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向我这边退！制造动静，越大越好！把它们引过来！”

　　谢沉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他没有犹豫，挥剑逼退身前的几个骨怪，转身向着平台正下方的岸边疾退，同时，他用剑身猛力拍击水面，发出巨大的“啪嚓”声。

　　这一下，果然吸引了大部分怪物的注意力，它们嘶吼着、飘荡着，如同潮水般向谢沉涌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江恽从平台边缘站起身，他手中不知何时又多了一枚骰子。他没有看骰子，目光死死锁定听波潭中心那点微光，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将骰子投向那片区域。

　　骰子在空中翻滚，划出一道弧线。

　　在它即将落入水面的前一刻，江恽右手拇指与食指在空中虚握，仿佛捏住了什么无形之物，然后猛地一搓！

　　“嗡——！”

　　一股无形却磅礴的震荡波以骰子落点为中心，猛地向四周扩散开来，水面被压下形成一个短暂的凹陷，紧接着巨浪翻涌。

　　那些扑向谢沉的“噬魂妖”如同被投入滚油，发出凄厉的、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尖啸，身体剧烈扭曲、淡化，不少直接崩散成虚无，骨怪们也被这震荡波冲击得东倒西歪，动作变得迟缓混乱。

　　就是现在

　　谢沉抓住这宝贵的空隙，猛地向后一跃，脚踏在因浪潮拍击而露出的、较为粗糙的岩壁上，借力向上攀爬！平台上的江恽和池焰同时伸出手，奋力将他拉了上来

　　三人跌坐在平台上，剧烈地喘息着。脚下，是暂时陷入混乱的怪物浪潮。

　　江恽的脸色比刚才更白了几分，额头上全是冷汗，左脚的姿势显得极不自然。刚才那一击，显然消耗巨大，并加剧了他的伤势。

　　“你……” 谢沉看向他，想问他怎么样，却见江恽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他的目光依旧紧盯着听波潭的中心。

　　随着震荡波的平息，潭水渐渐恢复平静。而之前被江恽投出的那枚骰子，似乎触动了什么。潭水中心的那点乳白色光晕，突然变得明亮起来

　　紧接着，一个轻柔、悲伤，却又无比清晰的女性歌声，毫无征兆地，在每个人的心底直接响起。

　　那歌声没有歌词，只有空灵的旋律，仿佛跨越了漫长的时光，带着无尽的眷恋与释然，在巨大的共鸣之厅中回荡。歌声响起的刹那，岸上那些躁动的骨怪，动作缓缓停了下来，眼眶中的幽火渐渐熄灭，重新化为了静止的骨骸。水中残存的“噬魂妖”也如同被安抚，缓缓沉入水底。

　　“真正的寂静，并非没有声音，而是所有呼号都被吞没，失去了回响。”

　　谢沉再次想起了这句话。或许，真正的宁静，也并非是死寂，而是所有的呼喊，最终都被听见，都被理解，从而得到了安息。

　　歌声中，谢沉衣袋里的娃娃，不再震颤，那股滚烫的热度也渐渐褪去，变得温暖而平和。它完成了它的使命，将那份被遗忘的“回响”，带回了家。

　　“她……安息了……” 娃娃最后的意念传来，带着解脱般的平静，随后彻底沉寂下去。

　　歌声袅袅散去，共鸣之厅内，重归一种祥和的、深沉的寂静。只有听波潭水，依旧墨蓝如镜，倒映着顶上无数静默的青铜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