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寂》永蛰

15、失语镇-碎语

　　坑洞内并非纯粹的黑暗。随着他们向下攀爬，内壁逐渐浮现出一些幽蓝色的、如同脉络般蜿蜒的微弱光纹，这些光纹时明时灭，提供了些许照明，也让这垂直的通道更添几分诡异。空气变得愈发潮湿阴冷，带着一股浓重的、类似地下深处金属矿脉和臭氧混合的气味，呼吸间都能感到肺叶的微微刺痛。

　　攀爬的过程寂静而漫长，只有粗重的喘息声、衣物摩擦岩壁的窸窣声，以及脚下偶尔踩落碎石的滚动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响。池焰和那位母亲显然不擅长此道，动作笨拙而缓慢，全靠意志支撑。谢沉不得不时常停下来等待，同时警惕着下方深邃的黑暗和上方可能出现的追兵。

　　“我说，”下方传来辞渺略显慵懒的声音，打破了这压抑的沉默，“你们这速度，我奶翻个身都他妈比这燃”

　　池焰喘着气，忍不住回了一句：“你……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腿长的两下能给我捻死……”

　　辞渺似乎低笑了一声。（他们两个没关系的哈宝子们，辞渺是给子）

　　谢沉没有参与这没什么营养的对话，他的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那个布娃娃上。进入坑洞后，娃娃的牵引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持续的、低沉的嗡鸣感，仿佛它与这坑洞深处的某个东西产生了更深层次的共鸣。而且，他隐约感觉到，娃娃似乎……在微微颤动，不是之前那种被动的震颤，更像是一种……主动的“表达”？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细微、带着点沙哑和电流杂音的声音，突兀地在他脑海中响起：

　　“左……左边三指宽……有个……好落脚的点……”

　　谢沉动作猛地一顿，险些失手。他惊疑不定地看向手中的娃娃。声音……是从这里面传来的？

　　“看什么看……没见过会说话的……纪念品吗？” 那声音带着点不满，语气居然有点……傲娇？“快点……下面那家伙……等得不耐烦了……”

　　“下面那家伙？”谢沉下意识地低声重复。

　　“还能有谁……那个放冷火的闷骚男呗……” 娃娃的声音透着一种熟稔的嫌弃，“还有……你后面那个小姑娘……快踩空了……提醒她一下……”

　　谢沉立刻回头，果然看到池焰一脚踩在一块松动的岩石上，身体晃了晃。他连忙出声提醒：“池焰，小心右边那块石头！”

　　池焰吓了一跳，赶紧调整重心，心有余悸：“谢、谢谢沉哥！”

　　“嗯……反应还行……” 娃娃的声音似乎满意了点，“比那个只会玩骰子的家伙……靠谱一点点……”

　　玩骰子的家伙？谢沉心中一动，是江恽？这娃娃知道江恽？还知道他玩骰子？

　　“废话……那骰子晃来晃去的……吵死了……隔着老远就能‘听’到……” 娃娃仿佛能读取他的心思，直接回答，“不过那家伙……藏得挺深……心思比这坑洞还沉……”

　　谢沉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尝试着在脑海中与它交流：“你到底是什么？怎么会说话？”

　　“我？我是……记录者……也是钥匙……” 娃娃的声音带着一种古老的疲惫，“承载了太多……被遗忘的……和不该被遗忘的……声音……”

　　它顿了顿，语气忽然变得有点……八卦？“喂……你跟那个玩骰子的……什么关系？他好像……挺在意你的动向……”

　　谢沉默然。他和江恽？除了图书馆那一眼，还能有什么关系？

　　“啧……无趣……” 娃娃似乎觉得没挖到什么有意思的八卦，声音又恢复了之前的懒散，“继续爬吧……快到‘门厅’了……希望下面……不要太挤……”

　　有了这个突然会说话的娃娃充当“导航”兼“吐槽役”，下行过程似乎不再那么枯燥难熬，尽管它提供的信息零碎且时常跑题，但偶尔的指引确实帮他们避开了一些不稳固的落脚点。

　　又向下攀爬了大约十几分钟，下方隐约传来了流水声，以及辞渺的声音：“到底了，跳下来吧，不高。”

　　谢沉率先落地，脚下是湿润坚硬的岩石地面。他抬头，看到池焰和那位母亲也小心翼翼地跳了下来。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的入口处，前方是一条宽阔的地下暗河，河水在岩壁幽蓝色光脉的映照下，泛着诡异的粼光，不知流向何方。溶洞顶部垂下无数钟乳石，形态千奇百怪。

　　辞渺正站在河边，低头看着流淌的河水，不知在想什么。

　　而就在这时，谢沉手中的娃娃突然又“开口”了，语气带着点惊讶：

　　“咦？说曹操曹操到……那个玩骰子的……也下来了……在上面……看着呢……”

　　谢沉心中一震，下意识地抬头向上望去。坑洞的入口在他们下来后似乎变得更高更远，像一个小小的、透着微光的井口。在那井口的边缘，一个模糊的、穿着白衬衫的身影极其短暂地一闪而过，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他知道不是。江恽，果然也来了。而且，正如这多嘴的娃娃所说，他在“看着”。

　　辞渺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看了一眼井口方向，嘴角勾起一个难以捉摸的弧度，轻声自语：“呵，观众就位了。”他转向谢沉，目光扫过他手中的娃娃，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并未点破，只是说道：“休息两分钟，然后过河。对面，应该就是‘共鸣之厅’的外围了。”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点戏谑：“希望里面的‘欢迎仪式’，别太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