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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   窗外天色渐暗,落地窗的最低照着满城点点的灯光,像一条光路穿梭在尖顶之间,最高是毫无光亮的天空,乌云笼罩着黑月城。学士认为两天后就会下一场暴雨。
      我躺在床上。拼命地呼吸着。一位侍从将带血的孩子抱到我面前,我无暇顾及孩子。一手在床边找着,终于在一片银色反光里找到了晕厥的彼德。他早已不是过去的那位国王了,肯伦斯蒂除了将他流放到最北境外,也剔除了他的魔法能力。我怀孕时,他一天比一天消瘦。这个孩子,消磨的不是我,而是彼德的生命。
      我检查他的呼吸正常后,抱起了孩子。
      学士走向前,问我要为他命名为何。
      彼德并没有与我讨论过他的名字。我的名字来源于我的生父。彼德的名字,沿袭他们的家族。普洛斯特,普洛斯彼德,普洛斯纳……
      我望向学士,“拜伦纳。”
      抱歉了,彼德,没跟你商量就定了这个名字。
      不出意料,拜伦纳有一头黑发,他的眼睛与彼德一样,深不见底的紫色。抱近看他,越觉得他与彼德的联系比我要更深。五官上是绝对的精致与细腻,他微微张开的眼睛里透着他与生俱来的理性。大学士在维林出生时便告诉过我,利撒莱宁的孩子小时差别都很大,随着年龄增长都会渐渐长成人们熟知的利撒莱宁的模样。
      我祝愿这个孩子,能受到智慧神的福赐。拜伦纳上下挪动着他的身躯,他环绕四周,似乎在寻找什么。侍从把他抱走了。
      这些类似的场景。
      我在这里诞下维林,再是拜伦纳。维林出生后,瑟内维夫为他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洗礼。用尽人脉招了近乎是全部国家的贵族,像是在向世界宣告维林的诞生。拜伦纳大概不会有这么好的待遇了。

      “艾罗。”
      “嗯?”
      “你的议会开始了。”
      “取消掉。”我盯着摇篮里的拜伦纳,妄图在他的身上找到些维林的痕迹。“维林的行程里有没有拜访他弟弟的安排。”
      “呃,您让我看一下。”
      拜伦纳翻了个身。
      “没有。”
      “我可怜的维林,他一定会恨上他的弟弟的。”我抚摸了拜伦纳的脸颊,再一次盯着他的眼睛。这双紫色的眼睛,就像彼德一样,空洞无光。“你……把那个议会拉回来。”
      “什么?!”他好像很惊讶的样子。
      我没回答他,径直走出了寝宫。

      “没浪费你们太多时间吧?”我笑道,“有人准备出王宫了吗?”
      下面没人说话。
      “你……越来越傲慢了。我姑且是当你,身上的激素作怪。”
      这个声音极其熟悉。它一下就压到了肩头,她的手压到我的肩上。她说话就像我是她的罪人。她的头发一点一点,落到眼前,摇在缄默的人群前。她就这样趴在我的头顶。
      她就这样抚摸着我的肩膀。缓慢地摩梭着,缓慢地攀上我的脖子。
      “艾罗,我的好艾罗。”
      “母亲。”我微笑地回过头。
      “我问你,这是例行会议还是你自行组织的?”
      “我自行组织的。”
      “两个你都不该随便取消吧。”
      我笑了,“您要坐到我的位置上吗?”
      “只有你要坐到我位置上的道理,你能有什么位置让给我呢?”她也笑了。
      “您多想了。”我扒开她的手,“死亡,继承,本来就是一定会发生的事。”
      我慢慢地敲着桌子,“我也会死的,母亲,您放心就好。”
      她转身走了。
      “你们各地的票选结果出来了吗?地方议会组织的怎么样了。”

      议会大致就围绕着这些进行。各个地方缓慢又快速的议会建立过程。贵族们想推选能受自我控制的,但跃跃欲试的人民太多了,这像是千百年来腐化的利撒莱宁第一次仰头看天空一样,被一朵白云震撼到,却遗忘了它终会飘去的现实。这只是一场大梦。
      索柏也在议会的行列里,格里斯兰的进程比谁都要快,因为他还不避讳,如期进行了各项议程,而不会被报社诟病以选择“合适人员”而故意推迟选举。他安静地坐在那里。我曾问过他,是怎么看这项议程的。
      “我不相信你的丈夫,也算不上相信你,只是单纯地相信利撒莱宁。我们至少没有在这场战争里战败,损失与格兰芬多和德尔伦罗比起来,不值一提。我不是相信元老院,也不是相信瑟内维夫,只是,我对这场闹剧感到厌倦。我说……对的,你的丈夫比我会玩这场游戏,你也比我厉害。我呢,我怎么说呢,就是没办法好好玩。说到底,玩不好,才会说厌倦吧。”他又补充了一句,“玩不好的,应该没资格说自己厌倦了这场游戏吧,这些是你们这些人能说的话。我啊,应该说害怕,恐惧。”
      这场美梦笼罩在每个地区的人头上,这大概是沉闷的红莱人第一次畅所欲言,让大街小巷里充斥着对每一位候选人的讨论。这些时候,混迹酒馆的酒徒们在桌子上侃侃而谈的本事有了正确的运用,他们摇身一变,成了决定候选人是否真的合适的舆论力量。他们扬酒一喝,一张嘴,就给顺眼的候选人拿来了几票。有些能力好的,长得又体面的,能吸引一堆选票,而当他们要开始讲述时,就会在眼前聚集起一圈人。酒馆的老板在这几个满嘴跑火车的人身上看到了商机,他为优秀演讲人支付一定的酬金,让他能在酒馆前架起某某演说人独家演说地点的招牌。这段时间,人们变得愈发浮躁,而各种娱乐业的从业者钱包也越来越鼓。报社里机敏的记者总是能在这之中发现端倪。就比如,那些把政治挂在嘴边的明星。也许有些见地的人还是更关注候选人候选演讲里本身的政策,但那些追捧明星到痴迷地步的人,跟着偶像的话就去投了票,就好像是把钱送进了偶像的口袋一样。记者证明,事实的确如此,钱的确进了明星的口袋,不过是从另一个地方,贵族们或者有实力的候选人,为了选票而举办各种私人聚会,然后悄悄透露了自己有一套想做伴手礼的房产。那位记者原本只是在采访一位候选人,结果在这片不得自由买卖的土地上看见了熟悉的身影。记者们找到了报道的新方向。虽然一个报道报告各个候选人的政策的销售量并不低,但比起贿赂事件就太不值一提了。而这也启示了那位被采访的候选人,他开始觉得除去打响自己的口号很重要,打烂别人的招牌也是个必要的手段。
      起先这事还算正常。也就是扒扒那些本就行为不端,思路不正的人。后来,报社发现这些有大错的人还是占少数,习惯劲爆新闻的红莱人对候选人出轨的事情并不在意。就算夸大了这些事件的影响,红莱人也不以为然,认为这些与候选人能做的建树并不相关。也许是历代利撒莱宁都不大符合正常道德价值观的原因,红莱人更在意实际上与选举有关的事件。当然,部分红莱人在这种打了鸡血的氛围下感到疲倦,渴望回归正常的生活,他们厌倦了四处在辩论甚至是争论的行为。高昂的情绪影响了所有人,警察局表示他们从未这么频繁地出警,甚至到了看守所装不下的地步。而也是这个时候,事情开始变得不正常了。候选人们开始捏造,抹黑竞争者,好像每个候选人都有私生子女还有抛弃配偶的经历,还喜欢巡酒,有时候出言不逊。候选人们的狂热粉丝开启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战。他们一面忽略自己偶像的污点,一面夸大别人偶像的错误。好像一切都变成了非黑即白的判断题,自己支持的,对的,别人支持的,应该直接送去监狱。
      而随着竞选日期越来越近,演讲越来越频繁,相来喜欢独处的红莱人好像第一次体会到了群体的乐趣,各种不同的群体开始产生,他们有自己的沙龙,也有自己的聚会场所,讨论的内容都极具政治性。也是这样,一个完整的群体被渐渐分割。而分散的候选人,却聚集在一起,因共同利益或者相同观点形成了党派。
      这一切是否在我的预料中呢?我没那么有远见。这是彼德出的主意。这个手段他在自己国家的时候使用过,第二次使用的时候就更加得心应手了。前一次他更多是观望和等待时机,这次他选择了创造时机。他会偶然不小心放些跟候选人有关的消息,再不小心说些跟竞选黑幕有关的消息。
      疯狂的群众远远超出了贵族的预期,他们本以为这些缄默的群众应该很好操纵和管理,结果一让他们张嘴就响得吓人。基森的族长甚至找了“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话写进族训里。
      竞选临近。街上有游行支持自己的候选人,也有人因为候选人劣迹太多信仰崩塌去砸候选人的家。竞选中期,消防员也忙起来了。他们忙着去扑灭选票运输车上的火。原本先进和安静的学生一直受到国民的关怀,现在成了分裂分子的代名词。
      在激进的一方外,沉默的一方的需求被遗忘。他们似乎需要这样一个燃点。
      一篇关于让利撒莱宁重新掌控所有地区的报道,撕开了这个口子。
      黑骑处理了一切动乱。疯狂渐渐趋于平静。
      彼德将矛盾引向了地方贵族。
      所以,一个中央集权通过奇特的方式成立了。

      我躺在床上,翻了个身。
      这些天发生的事,我大致都听了一遍。超乎想象的荒诞,但对于彼德来说,就像起床吃个早饭一样简单。我们的目的达成了,收拾掉了一众贵族。
      但……
      我说不出来这种感受。
      有种难以言喻的悲伤。好像再快乐也逃不掉的那种悲伤。
      我抓不住它,找不到跟它有关的任何事。它就是在散发悲伤。悲伤在一种无法理解的地方。
      我想了想。是它埋地太深了,我正好也疲于挖掘。
      我再次翻了个身,到了彼德的怀里。自从拜伦纳出生之后,他越来越瘦了,把他原本的高雅气质衬成了阴郁。我抓着他的手,努力地靠近他,紧紧贴着他的胸膛。他的心跳声好像很远。
      睡熟了吧。我还是不想放过他。
      我头顶着他的下巴,双手抱着他的脖子。
      “彼德……彼德……”我越来越无法自控地悲痛起来,这些全都化成了声音的颤抖。
      “彼德……”
      他醒了,朦胧地睁开了眼睛。他望着我,好像并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彼德,求求你了,一定要亲吻我。让我们一直亲吻着对方,直到彼此一同睡去。”
      他照做了。但远比我想的更有侵略性。他虽然变瘦了,但手臂依旧有力,一下便掰开了我的手。他将我禁锢在身下,头猛得啄到我的脸上。从我的嘴角开始,用力吸吮着我的嘴唇,一点点,嘬过我全部的嘴唇。
      他又瘫了下来,趴在我身上。
      “我也求你了。”他说道,“不要,不要,不要抛弃我。”
      “什么?”我很惊讶。
      他并没有解释,而是继续说道,“我只有你了,艾罗,只有你了,别的,我什么都不剩了。如果你,让我心痛了。”他开始解我的睡衣,“我对于你而言,什么都不是吧。”
      “你只是在施舍你的爱吧。”他说着这些话。我第一见他的眼里有了什么。空洞之外,他的眼里,有了欲望。
      我不能理解,他到底在哪里得不到满足了。他到底为什么会这样说。他到底觉得又失去了什么。
      “我在这里啊。我在这里。”我解释道。
      “不!”他捏着我的手腕,很用力地像是在报复我,“你在远离我。你在远离!”
      “彼德,我不是没有痛觉。你不会希望我也这么对你的。”这点疼痛其实无法跟被拘留在医疗站时的相比较,但我觉得,这样无意义的报复不应该出现在我们两个人身上。
      他重新趴了回来。“我讨厌你。”
      “什么?”我摸着他的头,却完全不能想到他的话。“你……讨厌我?”从来没人对我说过这句话,大多数开口就是恨。我从来没听过在一般和恨之间的这个词,讨厌。
      彼德整个头都埋在我的身上,我不能看见他的眼睛了。他也不解释。就差那句话了——你猜。
      这都是很久以前的记忆了,当时小小的我随意抽了一本书,看到了一本言情小说,里面最喜欢的一句话就是“你猜”。我一听到这句话,心里就烦躁不堪。
      但如果是现在埋在我身上的彼德说,我一点怨言也不会有,甚至觉得可爱,觉得他像个人一样。
      彼德捏住了我的一小撮头发,放在指尖卷啊卷啊。他这么卷我的头发很久了,但就是不说话。
      其实我明白的。
      “我做不到。彼德。你太优秀了,让我感到害怕。如果是我吧……我吧。”突然,痛苦一下就溜走了,困意席卷而来,“我有点困了,想不起来要说什么了。”
      “哦……”彼德在我身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躺着,“你身上全是肌肉。”
      “如果想要睡个好觉,就回你那边去。”我半梦半醒地回答道。
      他还说了些什么,梦里和现实的话交织在一起,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好像一下从床跳到了早上处理的议会,好像议会正在举行,我在说些什么,好像吧……
      第二天早上,我发现他正趴在我的小腹上熟睡。看着他的脸,我尝试把昨天的话整理出来,但好像找不到只言片语里的答案。
      “当你再也不怀疑我的时候,你才要警觉。因为我身上的真相清晰可见,我内心空洞,所以做什么都像真的。”
      我好像拼凑成功了。或者,这是我内心的答案。
      他身上到底有多少的虚假。只有他表现出真的模样时,我才能知道。现在的样子,就像我还在做一个梦,这个梦从我躺在他最北境的床上时,便开始了,或者更早。
      我闭上眼睛。
      应该是,我发现自己也虚假的那刻开始。世界也不再真了。一切都是一块泥巴,摸上去,手变脏了,但却塑造了一些事物。你啊,我啊,天生就有这样的能力。
      把自己的脸甩进淤泥里,地上留了一个跟脸有关的印子,脸上有个描绘轮廓的泥巴。一旦洗干净了,就不会想再回去了。因为你觉得洗干净的成本比玩耍的成本更高。
      我的身上都是泥巴。而彼德,是被我沾染到了,他原本的纯净的,他只喜欢看别人,而从不伸手加入,也不迈开一步。最后是有东西推了他一把,他掉进的是沼泽。当然,沼泽里的人也不少。他不孤单。
      “我爱你,彼德。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拽着他的胳膊,把他提了起来,“你听见了吗?我时时刻刻都想着跟你永远在一起。我甚至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这不是我的情话。”我摸上了他的腰,“是我可怜的占有欲。”他的眼睛慢慢睁开了,“我好兴奋啊,彼德。你昨天求我了,我现在想起来,还想听你说这样的话。我还想听你的乞求,看你压抑自己样子,看你,痛不欲生的样子。”我很惊讶自己脱口而出的这些话,一下松开了手,托着彼德回到床上。我有点想,问他,是怎么看我说的这些话。我一点也不想以他的痛苦为食,这些都会在我理性的时刻向我讨债。
      彼德好像一点都没有犹豫,他笑了。“你想让我变成服务你的玩物吗?你告诉我,如果我变得低你一等,你会不会像宠爱孩子一样宠爱我。”
      “我想你,完完全全地顺从我。然后我要抛弃你,然后再把你抓回来,我要看着你的眼睛,去做这些事。”我也笑了,“好不好,彼德。”
      突然,他的脸冲到眼前,用力将我怼回了床上。他亲了很久,再次抬起头时气喘吁吁。他还是在笑,他俯身,用舌头舔着我的脖子,从我的喉结开始慢慢地向下划去,停在了锁骨。他伸回了舌头,带着一股单纯的劲看向我。“艾罗,你现在就可以掐我的脖子,然后把我抓起来,想对我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怎么玩弄就怎么玩弄,你有条件,你比我强壮,你还是我的上位者,我什么时候不在你之下了。你好可爱呀,你问我能不能同意你这么做。好像我同意了你就会这么做一样。你要打我吗?你要怎么欺负我,艾罗,求求你了,告诉我。”
      “你……我现在一点都不兴奋了。你是在看个孩子吗?你有个儿子,他不在这里。”我转过头,“我不喜欢你了。更不用谈爱了。”
      “当然了,艾罗,今天的行程安排不允许我们再这样玩下去了。你……”
      我拽过他的脖子,狠狠吻了上去。在原本以为还在继续的时刻,我猛得截住了,拉着他的头发向后扯,让他的下巴扬起来,让他能更清晰地感受到我压在他脸上的呼吸。
      “艾罗,好了,好了。去干正事了。”他勉强着说道。

      议会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趣。
      我想了很久,坐在椅子上,一直没有清醒过来,头昏昏沉沉的。写东西的时候是清醒的,但,我总觉得自己很累。
      彼德帮我获得了跟我哥哥一样的地位。这地位的来源,却异常的可靠,不需要用威严时刻维护。我的世界变得复杂起来了,却是因为所有人开始看重我了。我的下一步该做什么,又该如何处理。
      “元老院已经开始审理狂热分子的案件了。”
      “各地都自觉地让渡出了更多的主权。这里最大的是地方的军事。他们想要一份交易。他们希望自己不用上法庭公开审判。”
      “我们需要大量的新岗位,以支撑政府的运转。地方事务太多了。”
      “地方议会的权威遭到了严重的破坏,民选事件反而让政府变得混乱。我们需要一个过渡该阶段的机构,与此同时,我们要提出一个全新的制度以适应现在及未来的情况。”
      会后,阿佩尼拉娜找了我,她先大肆快赞了我一番,她很敬佩我,作为第一个没有动用任何军事力量而使地方臣服的王储,也推动红莱走向了一个全新的阶段。
      “但是。”她的正文开始了,“我们的人民并不快乐,混乱和暴乱彻底改变了他们的生活。我们收获了更多的威严,以支撑我们接下来的政策。但,绿水湾,林港所有的交易所显示,红莱的股票暴跌,这只是最表面的。财政部认为这短短三年的时间,我们的经济倒退回了百年前。教育部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开展下一部工作,太多混杂的思想冲击着未成年的学生,而新生代的教师自己的信念还不足够坚定。我们国家的生命力很强,但你一定要看看这些后果,你只要随便到哪个街头转一转,你就知道黑月城的狂欢就是是从哪里抽出来的酒。这严重违背了我们利撒莱宁的处事原则。倒是像奥卢人的作风,那个充斥着哲学和自由的地方,遍地疯子和天才,政治混乱,民众疯狂。我们是理性之国。就算我们想要地方的权力,也是因为地方阻碍了我们发展或者国家的统一与和平,并不是为了更大的权威。地方上的最高话语权是谁的都不重要,只要能符合我所说的两个要求就行。这也是为什么这个国家一直都在这样吊诡的方式里运行着,就像一个多头政体。我们不急于一时。你短时间内,破坏的体制,是不可修复,而一个全新的体制,并不是所有人都能适应。你打开了一个口子。现在你要好好看看这个口子后的世界了。”

      “阿佩尼拉娜似乎,对你很有敌意。”我和彼德并排走着,“她似乎在迫使我远离你。”
      “还有呢?”
      “我在试图问你,彼德。”我轻飘飘地给了他一句。
      “那我,在试图看你的答案。”
      “你会说,她的反应很正常,你也可能会说……”我抿起一个笑容,“她只是害怕你,你的存在,很有可能威胁到她的地位。”
      “但这是迟早的事,等到下一任的时候,我,自然会去元老院。”
      “我都忘了……”我望向他,“你,不,是我,我会比你先去世。到时候,你还是回白城吧,找一个更能接纳你的地方,而不是作我的附庸。”
      他勾起了一个笑容,“不,艾罗。只要我待在元老院,那么每年的一个时间,我都能再见到你,甚至我如果想找你,只需要去连廊。我渴望地是我能一直活着,活着为了见到你,为了和你一起。你知道的,我爱你,爱你到让你觉得我太假了。我甚至难以压抑自己去把控好这个度。”
      “你觉得你这么说,我就不怀疑了吗?”我挽上他的手臂,绕住他的手腕,“很多的婚姻,自始至终都没能说出一句真话。我真的享受这个过程,精神意义上融合在一起。这个国家里,没有多少人能像我们一样团结。”
      他顿了顿,“艾罗,我真的很舍不得你。”
      “我不能懂你的意思。”
      “等你,慢慢地有了跟我一样的智慧,慢慢地更加像一个利撒莱宁了,也许你追求的就是和瑟内维夫一样了,一个疯狂的丈夫。我能说,你才是我的第一个孩子吗?”他捏紧了手,“我对我的孩子有非分之想。”
      “你对我说我是你的神。”
      “是的,神是需要侍奉的。我总觉得有一天,你会离开我,也许是必然,因为你我终会孤单。也许你现在不能理解我在说什么吧。也许你也能从一直对我的怀疑里找到端倪。那个时候,你再也不用依赖我的时候,也是你,再也不怀疑我的动机的时候。你还是这样可爱地怀疑着我,就是这样的可爱,才让我放不开手。”他靠到我身上,“从这一点来看,你就像从来没爱过我一样,而我是那个渴求爱的信徒。我会羡慕蒙伦·梅琳-乔,因为他真的收获了你的爱。你们的爱是纯净的,而我们……”
      “彼德。”我打断了他,“你觉得我是过河拆桥的人?我确实无法保证未来与你的相处是否会变成我的道德作祟。但至少是现在和过去,我感受地到,我们的爱是平等的,是真挚的,不充满任何谎言的爱,是我们自己选择的。我愿意说,与你结婚,是我做过最浪漫的事了。我渴望控制你,也同样渴望你永远控制我。让我只听你的话,让我们彼此依赖对方而活。但我不希望事情变成这样。我们更能感受到我们彼此的增长。你对自己太苛责了,而看不见你自己身上拥有的,还有你的变化。彼德,在我眼里,你在爱情上就像一个需要我步步引导的孩子。你彻底地依赖我,但我却拼尽全力地拉你出来。因为我们不是彼此生存的证据,而是彼此活着的见证。”
      “你们好好处着,让感情再深一点。”这句话从身后飘来,维林路过了我和彼德,他阴阳怪气地说道,“我每天要处理多少文件,才能给你们空出时间来谈恋爱。”他的眉毛扭在一起,眼角似乎和下撇的眉尾拧在了一起。这张奇怪的脸随着他的脚步越来越远。
      但他的确没有说错。这个期间,我和彼德还算能挤出点时间继续我们的爱情,而可怜的维林既做了我在生产期间闲置的活儿,又揽下了大量的竞选残局。安达已经在抱怨了,自己的丈夫没日没夜的工作,回到寝宫时甚至无力跟自己说哪怕一句话。安达是这么描述的,一个高大的黑影,咚得一声倒了,上半身扑在床上,下半身挂在地上,身上还穿着刚回来的衣服,她怎么拉他,他都一点反应都没有。“天呐!”安达总是这样喊道。她又心疼维林。结婚的时候他脸上就不怎么挂笑了,现在脸不笑还苍白得要命,眼圈凹下去了一样,刷地一层厚厚的黑色。早上看见他,眼睛又愣得发直,走路是正的,但总感觉不对劲,好像是有个什么东西提着他,一步一顿。安达没见过维林的腥红之眼,现在他眼白上的红血丝已经能想象到了。“感觉他被蜘蛛网缠上了,动弹不得。”安达的这句话,在贵族圈里流传广泛。
      于是,有了这一篇报告。“艾罗露伊复雷亚·利撒莱宁究竟是在怎样培养自己的继承人,她凭靠地是自己的懒散。”
      彼德最近常常参加各种公众活动,一边和深受选举案件影响的居民握手,一边大肆宣扬我最近都在做什么。他说出了跟安达类似的话,像他这种不是出于真心的言论经过精心排布效果远远超过了安达。人们原先还排斥彼德,但面对他在选举案件之后的事件做出的妥善安排,他们不得不佩服。同时,选举案件,让地方贵族代替了彼德成了众矢之的。
      他做什么都很轻松。彼德总是给我留下这个影响。那些原本难以接纳他的人员,在他单独交谈过后,都换了一幅面孔,甚至跟原本的那个毫无关系。我甚至觉得他有改变一个人的力量。
      “我们要善用每一份力量。”
      他可以用一句话勾连整个市政,也可以用一场演讲影响每一句话。彼德的风评越来越高,甚至不可阻挡。人们渐渐遗忘了过去的彼德,他们将现在这位视为伟人。
      阿佩尼拉娜的顾忌越来越明显。但当真的到了这个地步,她却毫无反应。她似乎只愿意当那个让我焦虑的人,而自己本身却能轻易地摘出去。瑟内维夫也不以为然,她继续完成自己应做的事。一次她跟我的会面中,她告诉我,“现在追捧他的,跟当时在民选上疯狂的人,是一样的。看上去发声的大多数,只是整个红莱的一小部分而已,他们不能代替所有人的心声,你的丈夫一定很清楚这一点。”
      外国对于红莱境内疯狂的现象得出了更加客观的评价,认为这是一场由我领导的政治变革。它温柔而细腻,轻松地冲走了一切污垢。他们也异常惊讶于多年无趣,只报道事实重要新闻的红莱报社竟有了这样的一番景象,就像是一场启蒙,璀璨而到了刺眼的地步。对于政治变革的描述,我总觉得不对劲,不像是这个原先尖酸刻薄报社的风格。我看着看着,自然看到最后一行,翻面就看到了西碧两个字。战时西碧与洛尔冲突,而白城并不在这个范畴内,而小王子一直很感激我当时在碧水湾的作为。
      仍不排除个别报社的尖锐评价,他们放一个大大的标题:“普洛斯彼德·奥卢格里重新掌握利撒莱宁,红莱是否会成为下一个白城”。下面跟着一大堆的专家评论。但这些专家既没有在红莱待过,也没有去过白城,他们用着一种严谨的语气谈下了红莱的未来。也许就是这种不负责的评论,才让瑟内维夫决定削减外国报纸入驻红莱的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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