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位之光》山海逍遥

23、第 23 章

　　“灵犀传感”的投资协议最终签署仪式，安排在“晏科技”总部顶层的会议室。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光洁的会议桌上，将双方代表的笑容映衬得格外明朗。沈墨与韩东用力握手，交换签署完毕的文件，相机快门声此起彼伏，记录下这标志着“晏光资本”首个项目正式落地的时刻。顾晏作为基石投资人，也出席了仪式，他与沈墨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
　　风波看似平息，但沈墨心底那根弦却从未放松。那份匿名的做空报告，虽然被他们以强硬姿态暂时压了下去，但其背后隐藏的恶意和精准的打击时机，都说明对手并非易与之辈。这更像是一次试探性的攻击，真正的风暴，或许还在后面。
　　仪式结束后，沈墨没有过多停留，立刻返回了“逆光资本”。他需要尽快将精力投入到新基金“晏光资本”的后续筹备，以及寻找下一个“灵犀传感”上。资金的杠杆已经搭好，他必须让这架战车尽快驶入快车道。
　　然而，就在他审阅赵燃提交上来的新一批潜在项目清单时，一种莫名的烦躁感萦绕在心头。他尝试像以往一样，依靠脑海中那些关于“未来”趋势的模糊记忆，去快速筛选和判断这些项目的潜力。但这一次，那些记忆仿佛蒙上了一层厚厚的迷雾，变得影影绰绰，难以捕捉。
　　他记得很清楚，在“原著”的剧情线里，大约就是这个时间点之后不久，会有一家名为“星辉智造”的工业机器人公司，因为突破了一项关键性的伺服电机控制算法，而获得巨头青睐，估值在短期内翻了几十倍。这是他早就计划好要重点关注甚至提前布局的目标之一。
　　可是，当他试图回忆更多关于“星辉智造”的细节时——比如其核心技术团队的确切背景、那项关键算法具体解决了什么行业痛点、甚至其创始人姓甚名谁——记忆却变得支离破碎，充满了矛盾和不确定性。他甚至无法确定，“星辉智造”这个名字是否完全准确，还是仅仅是一个类似的称谓？
　　这种感觉，在他离开沈家初期，依靠股市完成原始积累时，是从未有过的。那时候，关于某些股票短期内的暴涨暴跌，记忆清晰得如同亲历。即便是在判断“灵犀传感”时，虽然也掺杂了大量现实的分析，但那份源于“预知”的底气始终存在。
　　现在，这底气似乎在动摇。
　　沈墨放下手中的平板电脑，揉了揉太阳穴，走到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楼下街道车水马龙，秩序井然，但他却感到一种源于未知的轻微眩晕。是因为他的选择改变了太多“原著”的剧情，导致世界线开始收束、修正？还是说，这种“预知”能力本身，就是一种有时效性的馈赠，会随着他越来越深入地介入和改变现实而逐渐消退？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意味着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过度依赖这份“金手指”。他必须更快地成长，更多地依靠自己真实的商业嗅觉、分析能力和判断力。
　　“沈总，”方薇的内线电话打断了他的思绪，“‘星辉智造’的初步资料已经整理好了，发到您邮箱了。另外，刚刚收到消息，楚氏集团旗下的风投基金，‘楚汉资本’，似乎也在接触‘星辉智造’。”
　　沈墨眼神一凝。楚风？他也盯上了“星辉智造”？是巧合，还是……他也知道了什么？
　　“知道了。”沈墨沉声应道，回到办公桌前，立刻打开了关于“星辉智造”的资料。
　　资料显示，“星辉智造”确实是一家专注于工业机器人核心零部件研发的公司，成立三年，目前处于B轮融资前夕。其技术团队背景不错，但市场上同类竞争者众多，并未显示出特别突出的潜力。赵燃在初步分析报告中的评级是“B+”，建议保持关注，但非优先选择。
　　这与他模糊记忆中的“明星项目”形象，相去甚远。
　　是记忆出错了？还是“星辉智造”的爆发点尚未到来，或者需要某些特定契机？
　　沈墨陷入了沉思。他不能完全否定自己的记忆，但更不能忽视现实数据的反馈。如果“预知”变得不可靠，那么他必须拿出更严谨、更扎实的论证。
　　“赵燃，”沈墨接通了内部通讯，“关于‘星辉智造’，我需要更深入的尽职调查，尤其是其技术路线的独特性、专利布局，以及核心团队，特别是算法负责人的详细背景和过往成果。动用一切能动用的资源，越快越好。”
　　“明白，沈总。我立刻去办。”赵燃感受到沈墨语气中的凝重，立刻应承下来。
　　安排完“星辉智造”的事情，沈墨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其他项目上。他仔细翻阅着赵燃筛选出来的其他几家公司的资料，试图完全依靠自己的知识和经验去做出判断。这个过程，比他想象中要更耗费心神，也让他更清晰地认识到，失去“预知”光环后，自己面临的挑战有多大。
　　下午，顾晏意外地到访。他似乎是顺路，手里还拿着一个封装严实的硬件设备。
　　“顾总？”沈墨起身相迎。
　　“刚参加完一个新品内部测试，顺路过来。”顾晏将手里的设备放在沈墨的办公桌上，“这是‘晏科技’下一代智能终端的工程样机，搭载了和‘灵犀传感’合作优化的部分生物识别模块，你可以体验一下，提提意见。”
　　沈墨有些意外，接过那台线条流畅、充满未来感的设备。这算是……朋友间的分享？
　　“谢谢，我会好好体验。”沈墨将设备小心放好。
　　顾晏似乎察觉到了沈墨眉宇间一丝难以化开的凝重，他走到沙发旁坐下，状似随意地问道：“新基金的项目筛选，进展不顺利？”
　　沈墨沉吟了一下，没有提及“预知”模糊的事情，这太过匪夷所思。他选择了另一个角度：“只是在重新评估一些项目的风险。市场变化很快，过去的经验未必能完全指导未来。”
　　顾晏点了点头，目光中带着欣赏：“能有这种清醒的认识，是好事。投资最怕的就是路径依赖和盲目自信。”他顿了顿，补充道，“我最初做技术判断时，也犯过不少错误，交过巨额学费。重要的是从错误中学习，不断迭代自己的认知模型。”
　　这是在用他自己的经历安慰和鼓励他。沈墨心中微暖。
　　“我明白。”沈墨在他对面的沙发坐下，“只是觉得，肩上的责任更重了。”十亿的基金，无数投资人的信任，还有虎视眈眈的对手。
　　“责任是动力，不是枷锁。”顾晏看着他，语气平稳而有力，“别忘了，你现在不是一个人。‘晏光资本’是我们共同的事业。”
　　“我们”这个词，他用的越来越自然了。
　　就在这时，沈墨的手机急促地震动起来，是赵燃打来的。他看了一眼顾晏，顾晏示意他随意。
　　沈墨接起电话，赵燃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和兴奋：“沈总，关于‘星辉智造’有重大发现！我们通过非公开渠道查到，他们的算法负责人，两个月前刚刚离职！而且离职原因疑似与核心算法产权归属存在潜在纠纷！目前接手的团队，似乎无法完全复现之前宣称的部分关键性能！”
　　沈墨的心猛地一沉！算法负责人离职？产权纠纷？性能无法复现？这任何一个问题，都足以对一家技术驱动型公司造成致命打击！难怪他记忆中的“星辉智造”和现实差距如此之大！世界线真的因为他这只“蝴蝶”而改变了？还是说，他记忆中的“星辉智造”的成功，本就建立在某种未曾披露的脆弱平衡之上，而现在这种平衡被提前打破了？
　　“消息来源可靠吗？”沈墨沉声问，同时下意识地看了顾晏一眼。顾晏虽然听不到电话内容，但从他瞬间凝重的表情中，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
　　“交叉验证过，可信度很高。而且，我们还发现，‘楚汉资本’对‘星辉智造’的尽职调查似乎非常仓促，可能并没有深入到技术团队变动这个层面，或者……他们得到了不完整的信息。”赵燃分析道。
　　沈墨立刻明白了。如果楚风是基于某种渠道（或许甚至是“原著”残存影响力的误导？）知道了“星辉智造”未来的“潜力”，但却不了解其中隐藏的巨雷，那么他仓促介入，很可能是在自寻死路！
　　这是一个陷阱！一个可能连设置者自己都未必完全清楚的陷阱！
　　“立刻停止对‘星辉智造’的所有接触意向，内部评级下调至‘C’，列为高风险观察对象。”沈墨果断下令，“相关资料封存，但保持外围信息监控。”
　　“明白！”
　　挂断电话，沈墨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背后竟惊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好险！如果不是因为“预知”模糊让他心生警惕，下令进行了远超常规的深度调查，他很可能也会像潜在的楚风一样，被表面的“未来”所迷惑，一脚踩进这个深坑里。
　　“遇到麻烦了？”顾晏开口问道，语气带着关切。
　　沈墨整理了一下思绪，将“星辉智造”的情况，隐去自己“预知”的部分，简要地向顾晏说明了一下，重点强调了其核心技术团队变动和潜在产权纠纷的巨大风险。
　　顾晏听完，眉头微蹙：“工业机器人领域水很深，技术壁垒和产权纠纷是常见陷阱。你的判断很谨慎，也很及时。”他看着沈墨，眼中闪过一丝探究，“不过，我记得这个项目在之前的初步清单里评级并不高，是什么让你突然决定进行如此深入的调查？”
　　这个问题直指核心。沈墨沉默了片刻，他无法说出真相，但也不想用谎言敷衍顾晏。
　　“一种直觉。”沈墨抬起眼，目光坦诚地迎上顾晏的审视，“觉得它好得有些不太真实，或者说，和我之前了解到的一些碎片信息存在矛盾。我宁愿相信自己的怀疑，用更多的调查去证伪。”
　　顾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追问“碎片信息”的来源，只是点了点头：“在投资领域，怀疑精神是宝贵的财富。很多时候，避开陷阱比抓住机会更重要。”
　　他站起身，拍了拍沈墨的肩膀：“这件事处理得很好。看来，即使没有我，你也能把这些潜在的风险揪出来。”
　　这个动作带着男性间难得的亲昵和肯定。沈墨感到肩头传来的温热和力量，心中那因为“预知”失效而产生的些许慌乱，渐渐平复下来。
　　“但也提醒了我，不能有丝毫松懈。”沈墨也站起身，语气重新变得坚定。
　　“当然。”顾晏嘴角微勾，“对手不会给我们松懈的机会。不过，现在看来，他们似乎比自己更先遇到了麻烦。”他指的是很可能要踩雷的楚风。
　　沈墨也露出了一个冷峻的笑容。没错，如果楚风真的跳进了“星辉智造”这个坑，那对他们而言，无疑是一个意外的利好。
　　送走顾晏后，沈墨独自站在办公室中央，环顾着这间承载着他野心和梦想的办公室。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但他知道，前方的道路已然不同。
　　“预知”的迷雾笼罩而来，意味着他失去了一个重要的作弊器。但同时也逼迫他，必须真正依靠自己的力量，在这片险象环生的商海中搏击风浪。
　　他拿起顾晏送来的那台工程样机，冰冷的金属外壳触感真实。他打开电源，屏幕亮起，展现出复杂而精美的界面。
　　真实的世界，或许比依赖剧本更加艰难，但也更加广阔，更加值得去探索和征服。
　　他不再是被命运安排的配角，而是自己人生的主角。而主角的道路，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也从来没有什么确切的剧本。
　　他需要做的，就是凭借自己的双眼，看清前路；凭借自己的双手，披荆斩棘。
　　想到这里，沈墨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清明。他坐回办公桌前，打开了下一份项目资料。
　　迷雾虽在，但航向已定。他，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