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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   李在镕并非一个善于表达温情的父亲。他自身在严父李健熙的期望和三星继承人的重压下长大,性格内敛沉稳,情感极少外露。但在祖父病重、家族内部暗流涌动的背景下,他对三个子女的关切,以一种更符合他身份和性格的方式,悄然显现。

      对于长子李智宇,他的“关心”体现在交付更重的责任和更核心的权柄。他将涉及集团未来命脉的AI半导体联盟谈判、以及应对全球贸易格局变化的核心战略小组,直接交由李智宇主导。这是一种绝对的信任,也是残酷的锤炼。他会在李智宇呈交的关键方案上,提出极其尖锐的问题,逼他思考得更深、更远。一次深夜,李智宇从集团回家,发现父亲书房的灯还亮着,桌上放着一份他白天提交的、关于调整某个海外研发中心架构的建议书,上面密密麻麻是父亲用红笔写下的批注,比他自己的原方案更加严苛和周全。没有言语,这份批注本身就是最沉重的期许和教导。

      对于次子李智皓,李在镕则显得“宽容”许多。他默许了李智皓追逐潮牌投资和活跃在社交媒体上的行为,甚至在他某次小有成绩的投资项目后,让秘书送去了一份不算张扬却足够有分量的贺礼。这是一种变相的支持,允许他在家族主线业务之外,开辟属于自己的天地,同时也是一种保护,让他远离核心权力的残酷漩涡。李在镕曾对极少数的亲信感叹过:“智皓那孩子,活得比他哥哥轻松,也好。” 这话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对长子背负太多的怜惜,以及对次子能享受平凡快乐的欣慰。

      而对于远在芝加哥求学的小女儿李元珠,李在镕的关心则更为直接。他会定期与她的监护人通话,了解她的学业和生活,确保她的一切用度都是最好的,并且不受外界纷扰。元珠每次回首尔,他无论多忙,都会抽出时间陪她吃一顿饭,听她叽叽喳喳地说着学校的趣事,那时他脸上才会露出罕见的、纯粹的放松笑容。

      这三种不同的“关心”,是李在镕作为父亲,在家族巨大阴影和复杂局势下,所能给出的、基于现实权衡的最深沉的爱。

      这个春天的某个深夜,汉南洞公寓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访客。

      李智宇刚结束一个跨洋视频会议,正准备休息,门禁系统显示李在镕的座驾到了楼下。他有些意外,立刻整理了一下衣着,下楼迎接。

      李在镕没有带随从,独自一人走了进来。他穿着便服,神色间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他扫了一眼客厅,目光在茶几上那盘李智皓买的草莓和那条属于金旼炡的浅灰色围巾上短暂停留,没有说什么。

      “父亲。”李智宇微微躬身。
      “嗯,”李在镕在沙发上坐下,示意他也坐,“刚开完会?”
      “是,关于欧洲那边的新能源合作。”
      “进展如何?”
      “有些阻力,主要在技术标准融合上,正在推动解决。”

      父子俩就几个关键项目简单交流了几句,语气都是公事公办的冷静。然后,李在镕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问道:“智皓呢?”
      “已经休息了。”
      “他最近……和你住在一起,没给你添麻烦吧?”
      “没有,他很好。”李智宇回答得很快。

      李在镕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客厅里只剩下古董座钟规律的滴答声。
      过了一会儿,他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一些:“你祖父的情况,时好时坏。外面盯着我们李家的人,很多。”

      李智宇神情一凛:“我明白。”
      “你最近做得不错,”李在镕看着他,目光深邃,“股份,美术馆,这些都是责任。拿稳了。”
      “是,父亲。”
      “但是,”李在镕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告诫,“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清醒。任何可能成为弱点、授人以柄的东西,都要处理干净。”

      这话意有所指,却又没有点明。李智宇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他几乎立刻想到了金旼炡。父亲知道了?还是只是一种基于常理的警告?

      他面上不动声色,垂眸应道:“我心中有数。”

      李在镕深深地看了儿子一眼,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站起身:“好了,很晚了,你也早点休息。”
      “父亲慢走。”

      送走父亲,李智宇站在空旷的客厅里,久久未动。父亲那句“处理干净”像一根冰刺,扎在他心头。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他与金旼炡的这份联系,在家族和外界眼中,可能被视为一个需要被“处理”的“弱点”。

      一种烦躁和……抗拒的情绪,在他心底升起。

      他走到书房,拿起那支雪花钢笔,在指尖转动。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冷静下来。

      他不会“处理”掉。至少现在不会。
      这条“平行线”带给他的宁静和真实,是他在这个冰冷世界里,不可或缺的养分。他需要她,如同需要空气和水。

      这是一种近乎固执的确认。

      他打开电脑,调出一份之前搁置的、关于设立一个面向青年艺术家的小型基金的建议书(与湖岩美术馆未来发展相关)。他之前觉得时机尚未成熟。但此刻,他快速地浏览着,然后在发起人一栏,慎重地敲下了自己的英文名字缩写。

      这不是为了她,他对自己说。这是为了集团的形象,为了文化的传承。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决定的背后,有多少是源于那个在练习室里,对着镜子奋力舞蹈的清冷身影。

      父爱是沉甸甸的砝码,压在他继承的天平上,提醒他责任与风险。
      而那份悄然滋生的情感,则是天平另一端,他私自添加的、不愿移除的微小重量。
      平衡变得愈发艰难,却也因为这份“不愿”,而有了不一样的意义。
      李在镕深夜到访后的几天,李智宇周身的气压比以往更低。他像一柄完全出鞘的利剑,更加专注于工作,处理事务时带着一种近乎苛刻的精准和效率,仿佛要用绝对的理性和掌控力,来对抗父亲那句“处理干净”所带来的无形压力。

      这种细微的变化,没能逃过一个人的眼睛——他的母亲,林世玲。

      在一个阳光和煦的午后,林世玲约了儿子在清潭洞一家她常去的、极为私密的画廊咖啡馆见面。她没有选择汉南洞公寓,那里过于正式,也容易让人联想到李在镕的掌控范围。

      李智宇准时抵达,他穿着剪裁精良的深色休闲西装,没有系领带,但依旧难掩那份与生俱来的威严。他看到母亲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摆着一壶花草茶和几样精致的点心。

      “母亲。”他微微颔首,在林世玲对面坐下。

      “来了,”林世玲笑容温婉,给他倒了一杯茶,“看你最近好像很忙,脸色也不太好,要注意休息。”她的关心直接而自然,不像李在镕那样隐晦而沉重。

      “还好,集团事务比较多。”李智宇接过茶杯,语气平淡。

      林世玲没有立刻追问工作,而是聊起了些轻松的话题,比如她最近在美国经营的有机食品业务,又比如元珠在芝加哥的近况。她说话语调柔和,带着一种能让人放松下来的魔力。李智宇紧绷的神经,在母亲温和的话语和咖啡馆宁静的氛围中,不知不觉松弛了几分。

      “智皓搬去和你住,还习惯吗?没给你添乱吧?”林世玲适时地将话题引向家庭。

      “他很好。”李智宇的回答依旧简洁。

      林世玲看着儿子冷峻的侧脸,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和了然:“你父亲……有时候说话会比较直接。他肩上担子重,考虑的事情也多。有些话,你听听就好,不必全都压在心里。”

      李智宇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他抬起眼,看向母亲。林世玲的目光温和却通透,仿佛能看进他心底。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沉默着。但这种沉默,在林世玲看来,已经是一种回答。她知道儿子和丈夫之间,因为继承人的身份和处事风格,始终存在着一种微妙的张力。

      “做你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就好,”林世玲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动作轻柔却带着力量,“妈妈相信你的判断力。只要不影响大局,有些……个人的空间,并不是坏事。”

      她没有点明“个人的空间”具体指什么,但李智宇明白,母亲或多或少知道金旼炡的存在,并且持一种不干涉、甚至默许的态度。这份来自母亲的理解,像一阵暖风,吹散了些许父亲带来的寒意。

      “谢谢母亲。”他低声说,这是今天他第一次流露出些许属于“儿子”而非“继承人”的情绪。

      同一天晚上,林世玲位于首尔城北洞的私宅(非李家大宅)内,她与李政宰坐在温馨的客厅里。窗外是城市的夜景,室内流淌着舒缓的爵士乐。

      “今天下午和智宇见了一面,”林世玲端着红酒,语气带着一丝感慨,“那孩子,越来越像他父亲了,把什么都扛在自己身上。”

      李政宰坐在她身旁,姿态放松,闻言温和地笑了笑:“位置在那里,压力自然大。他能做到现在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他作为圈内顶尖的演员和制片人,深知高处不胜寒的道理,也理解李智宇所处的环境。

      “是啊,”林世玲轻轻晃动着酒杯,“他父亲前几天好像去找过他,说了些重话。我看他这几天状态都不太好。”

      李政宰了然地点点头:“在镕兄也是用心良苦,只是方式可能……”他斟酌了一下用词,“……比较传统。”

      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深入讨论李在镕具体说了什么。到了他们这个层次和关系,有些话点到即止即可。

      “说起来,”李政宰巧妙地转移了话题,带着一丝长辈式的、善意的调侃,“我听说智宇最近好像……心情也有不错的时候?上次秉宪还跟我开玩笑,说在某个俱乐部好像看到智宇身边有个挺清新的女孩子,不过就一眼,也没看清。”

      林世玲看了李政宰一眼,唇角微弯:“你也听说了?”她并没有否认,“是个很努力的孩子,在SM做练习生,叫金旼炡。智皓那孩子好像也见过,评价挺不错,说很懂事,不张扬。”

      她的语气平和,带着一种客观叙述的态度,没有豪门贵妇常见的审视或轻蔑。

      李政宰笑了笑:“年轻人嘛,有自己的交往很正常。只要人正经,懂得分寸,未必是坏事。我看智宇也不是乱来的人。”他这话,既表达了对李智宇的信任,也间接表明了自己的支持态度。

      “是啊,”林世玲轻轻叹了口气,眼神有些悠远,“我只希望他别把自己逼得太紧,能有个让他觉得放松的人,也好。”

      这场私下的闲聊,没有激烈的情绪,没有明确的站队,却清晰地勾勒出林世玲和李政宰对李智宇这段尚在萌芽期感情的态度——一种基于了解和信任的默许与观望。

      他们对金旼炡的评价是“努力”、“懂事”、“不张扬”,这在一个练习生身上,几乎是最高级别的认可。他们不认为这是需要被“处理”的“弱点”,反而觉得这可能是在李智宇高压生活中,一个有益的调剂。

      这份来自母亲和亲近长辈的、无声的支持,如同给李智宇那艘在风浪中航行的巨轮,增加了一个隐形的稳定器。它无法改变航向的艰难,却能让航行本身,多一丝温暖和底气。

      而当李智宇在深夜回到汉南洞公寓,看到客厅里那条属于金旼炡的围巾,以及书房里那支并排摆放的雪花钢笔时,母亲温和的话语和李政宰善意的调侃,似乎还在耳边回响。

      他拿起那支雪花钢笔,在指尖摩挲着。
      父亲的压力是现实的,家族的博弈是残酷的。
      但母亲的理解,长辈的默许,以及那条“平行线”本身带来的宁静……这些,同样是他无法割舍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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