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娱冬天的故事》阿绍

101、第 101 章

　　九月下旬的夜晚，已褪去了盛夏的燥热，渗出一丝属于秋冬交际的清寒。位于汉南洞的HIGH-IVY顶层公寓内，却恒□□。

　　李智宇坐在宽大的书桌后，指尖夹着一支深空灰色的派克世纪雪花钢笔，正在一份关于集团未来资产规划委员会最新人事调整方案的文件上签下名字。笔尖划过高级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在过分安静的室内显得格外清晰。落笔的瞬间，“Lee Ji Woo”三个字母凌厉而精准，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书桌一角，放着一部最新款的三星折叠屏手机，屏幕暗着。但在几分钟前，它刚显示过来自一个特定加密通讯频道的简短讯息，发自尹室长：

　　「Winter小姐团队今日打歌行程已结束，一切顺利。返回宿舍途中。」

　　他抬眼，目光掠过书桌另一侧。那里，静静地躺着一本雪花封面镶嵌着铂金边角的乐谱本，旁边是一支同系列的铂金自动铅笔。这是上个月他让人送去的，以祝贺她首次在作曲版权协会正式登记了自己的作品。礼物送达后，他在自己的INS小号上，看到了她小号发布的一张照片——乐谱本的扉页特写，旁边配着一个简单的符号：雪花emoji”

　　他的小号背景图，随之换成了一片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光泽的冰原，无声地回应着那个雪花。

　　“掌控”，是他人生的信条。掌控集团这艘巨轮的航向，掌控家族内部错综复杂的暗流，甚至，试图掌控自己每一分情绪的流向。然而，唯独对于那个名叫金旼炡的女孩，他最初那份源于“干净、懂事、懵懂”的兴趣，早已悄然演变为一种连他自己都需重新定义的关系。他给予她的，是掌控式的庇护——清场的餐厅、顶级的医疗资源、量身定制的礼物，以及这间连父亲李在镕都未曾踏足的、绝对私密公寓的密码。

　　而她回报他的，是一种近乎“懂事式独立”的宁静。从不越界索求，只是安静地存在，用她留下的浅灰色羊绒围巾、那个画着雪花和“W”的手工陶土杯、冰箱里常备的草莓牛奶，以及偶尔留宿后空气中残留的淡淡柚子卸妆液气息，将这片原本只属于他绝对秩序的空间，一点点浸润成两人共享的“安全区”。

　　内线电话的提示音轻响，打断了他的思绪。

　　“副会长，张秀雅秘书汇报，公寓日常维护已完成。确认Winter小姐的物品均按原样保留。” 尹室长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平稳无波。

　　“嗯。”他应了一声，目光落在自己右手无名指上那枚素净的铂金指环，内侧刻着的“M.J.”字样在灯光下若隐。他知道，此刻在她的脖颈上，一定挂着那枚对应的女戒，刻着“J.Y.L”，贴着她的肌肤。

　　这种隐秘的联结，是他们关系的核心确认。

　　“明早与Future Asset Management代表的早餐会议资料，已放在您书房。李富真社长那边，关于LVMH合作案的后续，似乎另有打算。”尹室长继续汇报，语气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在说一件与刚才那句“物品按原样保留”同等平常的事务。

　　“知道了。”李智宇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按原定计划准备。另外，西南湖项目的最终评估报告，我要在今晚十二点前看到。”

　　“是。”

　　通话结束。书房重新陷入寂静，只有角落那座古董座钟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他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脚下是汉江的夜景，灯火璀璨，如同流淌的星河。这片繁华尽收眼底，但他脑海中闪过的，却是几天前，在家族内部一场关于“未来资产规划委员会”主导权的博弈中，姑姑李富真那看似退让实则隐含锋芒的眼神。他用了“驱虎吞狼”之策，借力打力，才勉强将主导权牢牢抓在手中。祖母洪罗喜转让的股份和文化资产是强大的加持，但父亲李在镕在彻底放权前的审视，以及姑姑们从未停止的暗中角力，都让他无法有片刻松懈。

　　疲惫感如同暗潮，在无人可见的深处涌动。他习惯于用雪茄、射击或肖邦的夜曲来疏导，但最近，他发现另一种方式更为有效。

　　他的视线转向书房一侧墙壁。那里，原本挂着一幅冷峻的抽象画《冰原》，如今旁边多了一组拍立得照片墙。照片的主角只有一个——金冬天。不是在舞台上光芒四射的Winter，而是私下里的她：窝在沙发里看乐谱时微蹙着眉的侧影，在开放式厨房尝试做三明治时专注的样子，甚至有一张是她蜷在阳台的躺椅上盖着那条他常用的羊绒毯睡着了，阳光洒在她脸上，睫毛投下浅浅的阴影。

　　这些瞬间，由他亲手捕捉，或由尹室长在绝对安全的情况下安排拍摄。它们是他在冰冷权谋世界里，触摸到的一丝真实的暖意。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这次是加密频道的直接讯息，来自那个熟悉的头像——她INS小号用的，是一只戴着针织帽的小猫。

　　「今天一位了！回归期终于快结束了，好累… 但很幸福。你还在工作吗？记得按时吃饭。」

　　后面跟了一个她惯用的，打着小哈欠的兔子表情。

　　李智宇深邃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柔光。他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停顿片刻，没有回复长篇大论，只是精准地点击了几个符号发送：

　　「爱心、飞机、夜景emoji 」

　　——心，飞机，都市夜景。意味着：为你高兴，我即将有短暂行程，注意看汉南洞的夜景（我在）。

　　他知道她能懂。这种符号化的、心照不宣的隔空对话，是他们之间独有的密码，安全，且充满了只属于彼此的默契。

　　他放下手机，重新坐回书桌前，翻开那本她送的、画着松枝的真丝书签夹着的《明实录》。冰冷的文字和历史权谋，此刻似乎也不再那么刺骨。

　　时间滑向十月初，汉城秋意渐浓。汝矣岛FKI大厦的三十五层，三星集团总部一间小型会议室内，刚刚结束了一场与海外投资者的视频会议。李智宇坐在主位，神色平淡地听着几位高管的总结，指尖无意识地在铂金雪花袖扣上摩挲。窗外，汉江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细碎的金光。

　　“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李智宇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天然的终结意味。高管们立刻噤声，恭敬地依次离开。

　　会议室很快只剩下他和坐在侧面的李富真。这位新罗酒店的社长，他的姑姑，今日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珍珠白套装，妆容精致，眼神锐利依旧，但眉宇间似乎比前几个月少了些咄咄逼人，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审度。

　　“姑姑接下来有安排？”李智宇端起手边的水杯，语气平常得像是在拉家常，仿佛几周前在“未来资产规划委员会”主导权上那场不见硝烟的争夺从未发生。

　　李富真微微挑眉，似乎有些意外他的主动搭话。她优雅地整理了一下面前的文件，“约了人喝下午茶，在帕纳斯。智宇有兴趣一起？”

　　帕纳斯洲际酒店的首尔俱乐部，是新罗酒店旗下产业，也是李富真常常用来会客的地方。这个邀请，带着试探，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重新划定交流范围的意味。

　　李智宇放下水杯，发出轻微的磕碰声。“不了，我稍后还有个内部简报。”他顿了顿，目光平静地看向李富真，“只是突然想起，最近偶尔翻看《雍正王朝》，看到八贤王胤禩与怡亲王胤祥的段落，觉得有些意思。”

　　李富真整理文件的手指几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她抬眼，迎上侄子的目光。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凝滞了片刻。她当然知道《雍正王朝》，更清楚这部历史剧在韩国商界，尤其是在他们这样的家族中被引用的频率。八贤王，贤名在外，党羽众多，最终却被雍正帝圈禁削爵。怡亲王，雍正帝最信任的弟弟，鞠躬尽瘁，权倾朝野却得以善终。

　　“哦？”李富真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智宇觉得，哪个角色更值得玩味？”

　　“八爷才华横溢，门下能人辈出，可惜，心思用错了地方。”李智宇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冷冽，“皇阿玛……祖父在世时，最不喜的便是结党营私，动摇国本。”他巧妙地用“皇阿玛”代指了已故的李健熙，点明了祖父对内部倾轧的厌恶。

　　“至于怡亲王，”他继续道，目光扫过李富真无名指上那枚价值不菲的戒指，“能力卓著，忠心耿耿，深知‘在其位，谋其政’的道理。他辅佐雍正爷推行新政，整顿吏治，虽手握重权，却从未逾越臣子本分。这才有了后来的乾隆盛世，根基稳固。”

　　他话里的敲打与递出的橄榄枝交织在一起。暗示李富真此前试图引入外部资本的行为是“结党营私”、“心思用错”，同时又将“怡亲王”的位置摆了出来——一个位高权重、深受倚重，但必须恪守本分的辅佐者角色。这是在回应她之前的动作，也是在为后续可能的合作（或者说，让她在既定框架内发挥作用）铺路。

　　李富真沉默了几秒，端起面前的咖啡轻啜一口，掩饰着内心的波澜。她想起母亲洪罗喜不久前那次意味深长的谈话，提到“家族稳定高于个人野心”，也想起兄长李在镕近来对李智宇越发明显的倚重。她精心策划的引入资本计划被眼前这个年轻人不动声色地化解，母亲和兄长的态度也已明朗。再纠缠下去，恐怕真会落得“八贤王”的下场。

　　“历史总是由胜利者书写的。”李富真放下咖啡杯，声音恢复了平日的从容，“不过，怡亲王的确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争，什么该放。更知道，辅佐好君王，本身就是最大的功业。”她这番话，算是间接接受了李智宇划下的界限，承认了他作为继承人的绝对地位，也为自己保留了“怡亲王”级别的体面和权力空间。

　　李智宇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知道目的已经达到。“姑姑能这么想，最好。新罗酒店与LVMH的合作，集团未来资产规划委员会会给予应有的支持，细节可以让下面的人继续跟进。”

　　这是实质性的补偿和安抚，将原本可能被完全否定的合作，放在了可控的框架内允许其进行。

　　“那就多谢副会长了。”李富真用了正式的称呼，站起身，笑容里多了几分真实，“下午茶要迟到了，我先走一步。”

　　李富真离开后，李智宇独自在会议室又坐了片刻。他拿出那支深空灰的雪花钢笔，在便签上随意写下了“八贤王、怡亲王”几个字，随即又用笔尖重重划去。权谋场的博弈，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与姑姑的这次短暂交谈，算是暂时稳住了内部一个重要的变数。

　　他拿出手机，加密频道里，冬天在半小时前发来了新消息，是一张照片——她戴着那对铂金雪花耳钉，对着镜子练习新歌舞蹈的侧影，脸颊因为运动泛着红晕。配文：「新舞蹈练熟了！耳朵上有小雪花陪着~ 你开会结束了吗？」

　　看着照片里她亮晶晶的眼睛和那对熟悉的耳钉，李智宇紧绷的嘴角微微松动。他回复了一个简单的符号：

　　「→」

　　——意为：结束了，正在去（下一个行程/或者，在心里正走向你）。

　　几乎是在他消息发出的瞬间，那边显示“正在输入…”，然后发来了一个害羞地捂住脸的小兔子表情。

　　这种无需言语的默契和瞬间的回应，像一股温润的溪流，悄然冲刷掉他周身在权谋场中沾染的冷硬。他收起手机，起身走向门口。尹室长早已候在外面，见他出来，立刻上前低声汇报接下来的行程。

　　“副会长，接下来是电子部门关于下一代存储芯片的研发简报。另外，”尹室长声音压得更低，“Winter小姐组合下周前往纽约拍摄MV的行程已确认，安保方面已做安排，不会与您的日程冲突。”

　　李智宇颔首，迈步走向专用电梯。电梯门光洁如镜，映出他挺拔却冷峻的身影。他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领带——那条冬天送的，有着深蓝色星空暗纹的领带。

　　与此同时，在清潭洞的某间练习室里，冬天刚结束一轮练习，汗湿的头发贴在额角。她拿起手机，看着那个简单的「→」符号，嘴角忍不住弯起。她知道他忙，能这样秒回已是难得的在意。她摩挲着脖颈上那枚贴着皮肤的戒指，冰凉的铂金已被她的体温焐热。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车水马龙的街道。偶尔，她还是会感到一种不真切的恍惚。他是站在汉江顶端俯瞰众生的人，而她只是无数在霓虹下努力闪烁的星星之一。但当他精准地记得她随口提过的创作喜好，送来那本雪花乐谱本时；当他在她因行程疲惫不堪时，只通过尹室长递来一句“注意休息”，却安排好了顶级的理疗师时；当他在INS小号上，用那片月光下的冰原回应她的雪花时……那种被稳稳接住的安全感，又会将那份恍惚驱散。

　　她知道自己渺小，至少在那个庞大的李氏家族面前，渺小得不值一提。她从未奢求过被那个世界接纳，她只是珍惜着这份独属于他们两人的、隐秘而坚实的连接。她能做的，就是更努力地站在舞台上，更用心地创作音乐，让自己这颗星星，闪烁得再亮一些，再久一些。或许这样，才能在未来的某一天，当她不得不面对那道鸿沟时，能多一分站在他身边的底气。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回练习室中央，对队员们露出一个笑容：“欧尼，我们再来一遍吧？”

　　纽约的MV拍摄，她期待着。也许，在陌生的城市，隔着时差，又能收到他来自汉江夜景的，「夜景emoji」符号的问候。这就够了。

　　李智宇的电梯直达地下车库，黑色的捷尼赛思G90已静候在旁。他坐进车内，闭目养神。脑海中交替闪过简报数据、李富真那双精明的眼睛，以及冬天照片上那对晃动的雪花耳钉。

　　车子平稳地驶出FKI大厦，汇入首尔傍晚的车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