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克瑟斯］长青》晕车晕船晕飞机

6、终曲？

　　他凝视着沈拙半明半暗的脸，只应了一声。

　　这个捉摸不透的女孩，沉静得像一泓深潭。但在某些方面，他们是一类人，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不说——他的全知来源于超能力，沈拙的全知来源于对人心最精微的捕捉——宁愿独自背负伤痛的过往前行，也不怕牺牲。面对和自己很像的人，首先是发现同类的惊喜，再就是不知所措的迷惘：怎样才能打开她紧闭的心门呢？

　　怜比沈拙幸运一点点，至少在战斗时还有伙伴。可她过去的十九年里，一直都是一个人。

　　“怜的世界也有怪兽吧？”她换了个位置，注视着远处的灯火，整张脸隐藏在阴影里，“我想知道，你和你的伙伴们战斗时怎么打败它们呢。”

　　“啊，说到这个......”怜认真地回答，“奈克瑟斯的上一任适能者，姬矢准，是个很勇敢的人。准先生原来是战地记者。”

　　“战地记者？”沈拙声音很轻。

　　“嗯。他在战场上见过太多死亡了。所以当他得到光的力量时，他觉得自己是在‘赎罪’。”怜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进化信赖者的边缘，“他战斗的方式......很拼命，比谁都拼命。好像那不是战斗，是一种惩罚自己的方式。”

　　夜风吹过，远处城市的灯火明明灭灭。

　　“他总是一个人，带着很重的伤，消失在下雨的巷子里。好像是觉得所有的光都应该去照亮别人，自己待在黑暗里就好。”怜的声音低了下去，“就是......和你有点像。”
　　沈拙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阴影仍笼罩着她。

　　“但是!”怜忽然转过头，琥珀色的眼睛在夜色里异常清澈，“有个人......一个叫塞拉的小女孩，在他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

　　他的语气变得格外郑重：“战斗不是为了去死，而是为了让重要的人能活下去。这束光托付给你，不是因为你值得被惩罚，而是因为你值得被托付。”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远处传来隐约的警报声，很快又归于沉寂。

　　“后来呢？”沈拙问。

　　“后来啊......”怜笑了笑，那笑容里有种复杂的温柔，“后来，准先生选择和梅菲斯特，也就是他的宿敌，同归于尽。”

　　“这样啊。”

　　“但那不是结局。光总会找到新的方向。”

　　“有机会的话，我想去你的世界看看。”

　　怜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像洒进了星光：“真的吗？那说好了！等这一切结束，我带你去见孤门先生，还有夜袭队的大家！西条副队长其实人很好，很温柔！”

　　看着他瞬间焕发的神采，沈拙心底那片冰湖，有一角在无声融化：“好啊。”

　　她听见自己说：“说好了。但现在应该去睡觉！”

　　夜很沉，很长，没有人想在短暂的宁静中醒来。

　　却必须醒来。

　　因为——

　　城市在枯萎。

　　色彩从楼宇表面褪去，生命被无形之力吸走，只留下一种真空般的死寂。

　　贪婪、恐惧、妒忌......人类的欲望丝线般从每一个窗口、每一条街道被强行扯出，汇成暗能量的洪流，齐齐涌向天空中搏动着的巨大漩涡。

　　进化信赖者发出阵阵蜂鸣。

　　金发少年扯出一个明朗的笑容：“你说过的——”他的声音在乱流中飘忽不定，“‘一定要活下去’，但有些事，比活下去更重要。”
　　手镯在闪光。

　　沈拙把双手覆在怜握着进化信赖者的手上，静静地说：“我们一起。”

　　玛门悬浮于空，触须异化为遮天蔽日的骸骨之翼，它正蜕变为真正的恶魔。

　　“不要做无谓的牺牲。”小野春和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各小队注意，掩护奥特曼，重复，这是最后一战。”

　　“皎皎，很高兴认识你。如果还有机会的话，请你吃我亲手做的草莓千层！”怜手中，进化信赖者迸发强光，青年形态的奈克瑟斯拔地而起，冲向玛门。

　　“奈克斯特，”她紧闭双眼，心声颤抖，“我们一起，结束这一切吧。”

　　象征生命的红光在空中闪耀，战斗爆发。

　　怜从不格挡，招招毙命，但玛门操控下的洪流却悄悄调转方向，疯狂地啃噬着年轻的光之战士。奈克瑟斯痛苦地挣扎着。

　　沈拙想去支援，却被玛门的触手死死禁锢，难以挣脱，能量飞速流逝。

　　奈克瑟斯像一颗流星，从空中陨落。

　　橙色冲锋衣在阳光下蒙了尘，不像初见时耀眼。进化信赖者在怜手边，和他一样，光芒暗淡。

　　目光转向空中巨大的魔神。

　　那么多人的被迫分离、支离破碎，皆因它而起，它才是一切的根源。

　　最后一次机会。

　　她选择燃烧生命。

　　“皎皎。”奈克斯特问，“你想好了吗？”

　　心火熊熊，足以净化一切污秽。

　　“嗯。”

　　恶魔的尖啸中，她的应答掷地有声。

　　这个世界有八十亿人，就有八十亿双眼睛。

　　所以，感知到的一切，哪怕是颓唐、低迷、徘徊与失重，都无需被审判。

　　人之所以成为人，从不因其完美，而因那份交织着明暗的、丰饶的复杂。

　　连天空都允许阴晴交替，错的只有它。

　　火焰席卷全身，顺着玛门禁锢奈克斯特的双翼奔流，形成一团巨大的金色火球。

　　怜，对不起，我要食言啦。

　　折断的骨翼刺入身体，剧痛在腹部蔓延，但奈克斯特没有放手。

　　怜被送往医院，生命体征飞速减弱。
　　光焰更盛，巨大的金色火球转移到海上。

　　异变窦生。

　　玛门突然停止了攻击，一个扭曲的男声穿破重重阻碍，艰难开口。

　　“它的弱点，在这里——”

　　和初战一样，燃烧生命与灵魂形成的火焰，被灌注到山口用生命指引的、玛门的弱点所在。

　　“先生！”沈拙叫了他一声，“对不起......”

　　那是她唯一一次见到山口本人，和奈克斯特呈现的光影一样，坚毅又温柔：“不用对不起，这是我的职责。孩子，你真的很勇敢——大家一直，相信着你。”

　　“马上就结束了，不要怕。”

　　光焰爆开。

　　手镯里冲出一束光芒，把山口冽从玛门体内剥离。

　　光芒包裹着他，落到海岸线上。

　　小野春和的视角里，世界静音，似乎从来都无事发生。

　　光球在海面炸开，荡涤全部污浊。

　　对讲机里传来一个消息，被吞噬的人们陆陆续续出现在了海岸线上，搜救队员甚至在海边找到了作为人类、陷入昏迷的山口冽。

　　除了沈拙。

　　海风呜咽着，哀悼一切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