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人通知是穿书啊》许愿池里的阿鳖

35、第 35 章

　　沉甸甸的琴落入手中，莫华清却有些不安起来。
　　只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因为什么感到不安，只是沉默地跟在杨楚身后往外走。
　　而当看到死去的商令羽尸身时，他才停住了脚步。
　　杨楚转身看向他的时候，莫华清唯有抱着怀里的琴，话到嘴边，却换了一个问题。
　　“我们要去哪里？”
　　杨楚挑了下眉，他笑了起来，仍是那让人无法讨厌的少年气。
　　“四哥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送你去啊。”

　　似曾相识对话。
　　莫华清抱紧了怀里的琴，他没有回答，几经犹豫后，他问了另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这么做？”
　　这个问题有很多种意思，但杨楚明白莫华清的意思，他这个四哥想问的是，为什么宫变那夜要救他，又为什么在武林大会放任他被商令羽抓走。
　　最后，又再一次地，救他。
　　对于这个问题，杨楚自然是不会避讳的。
　　“我答应了你母亲。”

　　莫华清呼吸一滞。
　　这就说明了母妃为何会在临死前要自己去找杨楚，他下意识避开杨楚的眼睛，换了一个问题。
　　“你是不是有意让我落入商令羽手中？”

　　杨楚点点头：“是。”
　　“那么，”莫华清抬眼直直看向杨楚，此时他已经又是那个孤高清绝，天下无双的四皇子。
　　“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啊……”杨楚抬手挠了挠脸，他看着旁边商令羽的尸身慢悠悠说道：“不如先说说四哥你都知道了什么。”
　　莫华清看着杨楚，后者却走到莫华清身边拉着人往外走。
　　“到下山还有很长的路，我们边走边说……啊，不要沾到血，清理起来很麻烦的。”
　　被杨楚这么一拉，莫华清反而无法再继续坚持下去，他抿了一下唇，觉得嘴里有点干，但他还是慢慢开口说道。
　　“柳渝是你故意让他上船，到滁州之后放他去报信，之后在武林大会上，你成功引来了商令羽，并让我被他带走，可是如此？”
　　“差不多，”杨楚说，“你不是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这个回答让莫华清皱起了眉头，杨楚回头看了他这个四哥一眼，然后笑了起来。
　　“别这个样子，确实是没有错的。”
　　“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件事情的？”
　　“什么时候啊……”
　　面对莫华清的追问，杨楚拉长了声音：“四哥你可还记得柳渝上船时，我们去的那个茶舍吗？”
　　他带着那几分少年特有的奸诈冲莫华清眨了眨眼。
　　“四哥你不记得也没什么，毕竟在那种地方，寻常人也不会特别去注意，只是那间茶舍有些问题。”
　　说到这里的时候杨楚停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在四哥你进去的时候，没有人在盯着你看。”
　　杨楚带着莫华清绕过地上的尸体。
　　“四哥你自己也清楚，不管去什么地方，你是一定会被人盯着看的。但那间茶舍没有，尽管可以说当时光线昏暗，可那时送面上来的人，也故意没有看四哥你，大概是想着要装作普通人。要我说，这才是用力过猛，蠢得出奇。”
　　他说完后回头看了莫华清一眼，笑了起来。
　　“看起来是不用我解释了，四哥你也想到那里其实也是合欢宫的信息点之一了。”
　　莫华清看着杨楚的眼睛，想要从中寻找到什么，却一无所获。
　　“那你怎么会确定柳渝一定会出现……不对，”莫华清自问自答道，“你不是在等柳渝，其实谁都无所谓，你只是在等他们找一个人出来。那是水路，他们要避开十二连环坞，你带我走水路也是如此。”
　　“正确。”
　　莫华清不说话了，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他才又开口说话。
　　“你为何会答应我母妃的要求？”
　　杨楚摊了摊手。
　　“那自然是因为，你母妃对我有救命之恩啊。”
　　于是这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刹时间，莫华清也说不清心底那席卷而过的情感是狂喜还是愤怒，最后却唯余苦涩。

　　说到这里的时候，杨楚已经带着莫华清走到了门口，他吹了一声口哨，片刻之后，有两匹马从隐蔽的山石后面走了出来。
　　两匹马一棕一白，缓缓走到杨楚跟前，杨楚亲昵地拍了拍它们。
　　“上马吧，四哥，不会骑也没关系，它很听话。”
　　在扶着莫华清骑上白马时，莫华清忽然问道：“为什么你要引来合欢宫的人？”
　　杨楚翻身骑上另一匹马，将一个小盒子丢给莫华清：“当然是因为宫里就有合欢宫的人。”
　　莫华清接住盒子打开，里面半透明的膏状体和气味都让他感到十分熟悉，紧接着他睁大眼睛：
　　这盒子里装的正是宫中常用的玉颜膏，对于治疗外伤养颜非常有效，宫中常备这种药膏。
　　但盒子却并非魏宫制式，却更贴合这里的合欢宫分坛。
　　“这是……”
　　“没错，就是你想得那样。”
　　杨楚探着身子过来拍拍莫华清骑着的白马，让马跟着自己所骑的马一起走：“他们本来就是冲着你来的。”
　　这个就解释了很多原本说不通的事情，比如为什么柳渝会知道他们的身份，甚至还知道杨楚原本的名字。
　　杨楚骑着马在前面，慢悠悠地继续说。
　　“其实宫变那日他们就想对你动手，只是被我抢先一步而已。”
　　莫华清静默不语，过了一会儿才又有些犹疑地开口。
　　“那明台寺……”
　　杨楚“嗯？”了一声才恍然大悟般回答。
　　“四哥你是想说明心？”
　　莫华清垂眼看着自己握着缰绳的手，低声道：“是。”
　　没想到杨楚脸上露出一点厌恶来。
　　“明心那个和尚啊，表面看着是恪守清规戒律，其实私欲旺盛，他跟合欢宫一拍即合，成了他们的内应，本来他是想去偷海元藏在后山的东西，结果失手了，正好这个时候四哥你出现在他眼前，如果是你的话，冒上一些风险也是值得的。”

　　莫华清再一次皱起眉：“可那时我并非……”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停住了，杨楚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对，在明台寺失窃后，他才第一次真正地看到你的相貌。于是在海元让他邀我去禅房的时候，他就顺水推舟地将琴拿走，这个是我没想到的。”
　　事情说到这里，已经基本上都说得明明白白。
　　只是莫华清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在有节奏的马蹄声中问了一个问题：

　　“那你为何如此对我？”

　　仿佛不给杨楚思考时间一样，莫华清继续道：“或者说，你为什么一定要到这个地方才动手？”
　　杨楚“啊哈哈哈”地笑了几声，然后叹了口气，肩膀也跟着垮了下来：“这个啊……”
　　莫华清丝毫不肯放过杨楚，他轻声问道：
　　“倒不如说，你和十二连环坞，是什么关系？”
　　“能问出这个问题，四哥你不如猜猜看。”
　　杨楚的马停了下来，他看着莫华清，脸上的玩味让莫华清感到内心紧缩起来。
　　“你特意带我走水路，防止合欢宫提前动手。”
　　“在平凉时，那老板本想叫你我换个地方，因为屋中都是十二连环坞的人，你却毫不在意。”
　　“所以你身份不会太低，而我又对江湖一事知之甚少。”
　　莫华清说到这里，这回他没有避开杨楚的眼睛。

　　“所以我只能猜你是十二连环坞龙首。”

　　话音落下，杨楚却没说话，他左右扭了扭脖子。
　　“哎呀呀。”
　　他装模作样地叹气。
　　“这不是猜得很准吗？”
　　莫华清看着杨楚在马背上重新坐直，眉眼弯弯，显得十分无害。

　　“我的确忝居十二连环坞龙首一职罢了。”

　　“所以……”
　　尽管杨楚确实了自己的猜想，但落在莫华清耳中却犹如雷鸣，他嗓音微哑，挤出两个字。
　　“所以事情其实很简单。”
　　杨楚调转马头继续往前走。
　　“商令羽敢胆大到劫了十二连环坞的货，我自然要跟他拿点利息回来。只是凑巧四哥你在我身边，我便利用你让他跳出来罢了，最后事情得到解决，就是这样。”
　　“在滁州时，你又做了什么？”
　　“四哥你能想到滁州真的是厉害，所以我才说最讨厌你们这种聪明人了。”
　　杨楚真心实意地感叹道。
　　“合欢宫的据点和分坛都十分隐秘，柳渝在滁州下船后自然是要前往此地的据点汇报消息，据点被灭，他自然要逃到更为安全的分坛所在。这样通过他的行踪，再加上之后商令羽逃跑的路线，两相映照之下，找到分坛所在就会容易很多。”
　　听到这个回答，莫华清有些恼怒。
　　“你又如何确认商令羽不会对我下手？”
　　“这还不简单吗？”
　　杨楚笑了起来，这次他那讨人喜欢的少年气里带着一种天真的残酷。
　　“情感一事，无外乎在此处受伤，在他处慰藉。你被我所伤，他就算做做样子，也要对你好一些。”
　　说着，杨楚扭头看向莫华清。
　　“而且四哥你不是做得很好吗？那个被商令羽所杀的弟子，当真与你无关？”
　　莫华清不说话了，他感觉心里空了一块，却又觉得心中深处有着一股隐秘的战栗感：

　　杨楚是如何得知那被杀的弟子与自己有关？

　　他看得出来商令羽心高气傲，是绝不容忍自己低人一头的，他便的确故意略过商令羽与那弟子说了些话，后面商令羽就找了借口杀人。

　　只是看着杨楚，莫华清却一时耳晕目眩：
　　自己的母亲是杨楚的救命恩人，杨楚是十二连环坞龙首，自己又对自己的血亲兄弟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这些事砸得他头晕目眩，惶恐不安，一时之间便不想再待在这里。
　　“五郎，”他听见自己说，“我想回魏国。”
　　“好啊。”
　　莫华清看见杨楚笑了起来，让他的心也跟着一起愉悦起来，但杨楚的话却又让他感到自己跌入了一处深不见底的深渊。
　　“我送四哥回魏国。”
　　“不过。”
　　莫华清听杨楚又接着说。
　　“我还有些事要做，可能要稍微晚一些，可以吗？”
　　“好。”
　　莫华清点头，心底再次升起微弱而又苦涩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