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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骑兵砺刃,苜蓿初播 ...


  •   萧彻夹菜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沈砚时,眼底的笑意比石桌上的阳光更暖些。“好,正好让你看看阿木打的马掌合不合用。”

      他放下竹筷,指腹无意识摩挲着碗沿,那是只粗瓷碗,边缘有些许磕碰的痕迹,还是去年守城时从敌军营地里缴获的,如今成了将军府常用的餐具。

      饭后两人没急着出门,萧彻去库房取了两副护膝,是用羊皮鞣制的,边缘用麻线缝了防滑纹。

      “草原上风大,骑马时护着膝盖好。”他把其中一副递给沈砚,指尖触到沈砚的手心,两人都顿了一下,又很快收回手。

      沈砚低头系护膝,见萧彻的手指骨节分明,指腹上还留着常年握刀的薄茧,方才递护膝时,那点温度似乎还留在自己手心里。

      两人并肩往城外走,路过学堂时,正好听到里面传来孩童的读书声,“凉”“州”“家”,稚嫩的声音透过窗纸飘出来,带着几分认真。

      沈砚脚步顿了顿,透过窗缝往里看,见几个娃娃正拿着木笔在石板上写字,小脸上沾了些炭灰,像只只小花猫。

      守在学堂门口的老仆见了他们,连忙躬身行礼:“沈公子,萧将军。”

      “娃娃们学得怎么样?外来的先生要是想入职,记得让他们找张老汉和李婶做担保,还得试讲三天,我会过来听听。”

      沈砚特意叮嘱,语气比平时郑重些。老仆愣了愣,随即点头应下:“记下来了,沈公子。”

      萧彻在一旁补充:“要是有人问起骑兵训练、苜蓿地的事,别让娃娃们搭话,就说这些得问将军和沈公子。”

      他知道拓跋烈可能会打学堂的主意,提前防备总没错。

      荒地旁的田埂上,张老汉早早就到了。

      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藏蓝色短褂,腰间松松系着根麻绳,布口袋空荡荡地挂在绳上 昨天的麦种已经撒完了。

      清晨的露水打湿了他的布鞋,裤脚沾了圈黄泥,他却浑然不觉,蹲在青稞田边,手里捏着根小木棍,轻轻拨弄着刚冒芽的青苗。

      “哎,你这小芽儿可得好好长。”

      他对着一株蔫了点的青苗轻声念叨,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小心翼翼撒了点草木灰在根部,“沈公子说这东西能防霜,你可得给点力,别冻着。”

      旁边种苜蓿的流民见了,笑着喊:“张大爷,歇会儿吧,太阳都出来了,露水也干了!”

      张老汉直起腰,捶了捶发酸的后背,笑着摆手:“不歇,再看看。昨天夜里下了点霜,我怕冻着苗儿,天没亮就来了,把田边的稻草都掀了,让它们晒晒太阳。”

      “对了,下午还得去苜蓿地帮忙除草,沈公子说每天安排一个秋耕的、一个老弱的搭伙照料,不耽误两边的活。”

      他指了指田埂边堆着的稻草,又从怀里掏出那本泛黄的“秋耕日志”,翻开纸页,用炭笔一笔一划写着:“十月十二,青稞芽无冻害,撒草木灰;苜蓿播种三亩,稻草人立齐,下午安排老王(秋耕)、刘婆(老弱)除草。”

      字迹歪歪扭扭,却写得格外认真。

      他摸了摸日志封面,这是沈公子特意给他的,说记下来明年再种就有经验了。

      正摩挲着,远处传来马蹄声,张老汉抬头一看,见沈公子和萧将军牵着马往这边走,连忙把日志揣进怀里,快步迎上去:“沈公子!萧将军!你们来啦!快看看这青稞芽,比昨天又高了点!”

      他拉着沈砚蹲到田边,指着一株壮实的青苗,眼里满是欢喜:“你看这根,扎得稳着呢!王婶今早还跟我借草木灰,说她家萝卜苗也得防霜,我让她多撒点,别跟去年似的冻坏了。”

      “对了,昨天瘦高个说,城里的玉米种子下周就到,我已经把西边的地翻好了,就等着种子来!要是需要担保外来先生,我跟李婶都愿意,咱们可得把学堂看好了。”

      沈砚顺着他指的方向看,青苗果然比昨天精神了不少,叶片上还沾着阳光的光斑。“大爷辛苦了,后续要是缺草木灰,就跟瘦高个说,让他多烧点。担保先生的事,有您和李婶在,我们也放心。”

      沈砚笑着说。

      张老汉连忙点头,又絮絮叨叨说起秋耕的进度,萧彻站在一旁听着,见老人说起庄稼时眼里的光,嘴角也忍不住弯了弯。

      等沈砚和萧彻往草原方向走,张老汉还站在田埂上挥手,直到两人的身影走远,才又蹲回田边,继续用小木棍拨弄着青苗。

      他活了大半辈子,颠沛流离,还是头一次觉得,守着这几亩田,帮着担保先生,都是在守自己的家。

      出了城,草原的风就裹着青草的气息扑过来,吹得沈砚的青布长衫猎猎作响。

      远处的骑兵训练场地已经聚了些人,五十名士兵牵着战马站成两排,战马身上的鞍鞯是新缝的,马背上还搭着阿木刚送来的马掌,泛着冷硬的铁光。

      不远处的草地上,搭着个简易的茅草棚,棚子外挂着个木牌,写着“马医棚”,里面坐着个穿灰布长衫的老人,正低头磨着草药。

      那是沈砚前几天找到的老兽医,姓赵,之前在北燕给马治病,逃难来凉州后,靠给流民的羊治小病为生,昨天刚治好李婶家的羊,今天正式来照料战马。

      “将军!沈公子!”负责训练的校尉见了他们,连忙迎上来。

      他穿着轻便的皮甲,甲胄边缘磨得有些发亮,脸上沾了些尘土,却难掩眼里的精神头。

      “马掌都试过了,阿木的手艺真不错,大小正合适。赵兽医也来了,刚给几匹战马检查过,都很健康。”

      萧彻走到战马旁,抬手抚过马颈那匹战马是上月用三十张羊皮换来的,毛色是深棕色,眼周有块白毛,像缀了颗碎雪。

      “先练慢跑,让战马适应新马掌。赵兽医,辛苦你盯着点,要是有战马不对劲,及时说。”

      他转头对茅草棚里的赵兽医说。赵兽医连忙点头,手里的草药磨得更起劲了:“将军放心,我会盯着的!”

      萧彻翻身上马时,动作干脆利落,深青色劲装的下摆扫过马腹,露出腰间悬挂的弯刀,刀鞘上的铜环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沈砚也翻身上马,他骑的是匹母马,性子温顺些。

      刚坐稳,就见萧彻策马过来,伸手帮他调整了缰绳的长度:“太紧了勒手,太松了不好控马。”

      他的气息离得很近,沈砚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着草原的青草气,莫名让人安心。

      骑兵训练开始后,萧彻先示范了基本的骑马动作,双腿夹紧马腹,腰背挺直,手里的缰绳要“松而不晃,紧而不勒”。

      他策马慢跑时,深青色的身影在草原上格外显眼,长发被风吹得飘起来,偶尔回头看向沈砚时,眼神里带着几分期许。

      沈砚坐在马背上看着,见有个年轻士兵骑马时总往一边歪,萧彻就放缓速度,在他身边耐心指导:“右腿再用点力,别慌,战马能感觉到你的情绪。”

      士兵听了,调整姿势后果然稳了不少,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

      赵兽医也没闲着,绕着训练场地慢慢走,时不时停下来观察战马的步态,手里还拿着块帕子,偶尔帮战马擦去嘴角的白沫。

      “阿木的马掌确实好用,赵兽医也来得及时。”

      沈砚低声对身边的校尉说。

      校尉点头笑道:“可不是嘛!之前的马掌总磨脚,战马跑不了多久就焦躁,现在这马掌又耐磨又贴合,刚才跑了两圈,战马都没闹脾气。萧将军还说,以后每月用十张羊皮再换两匹备用马,以防万一。”

      正说着,远处传来马蹄声,阿木背着个布包跑过来,身上的灰布短打沾了不少铁屑,脸上还带着汗水。

      “将军,沈公子,我来看看马掌合不合用。”

      他跑到萧彻的战马旁,蹲下身仔细查看马掌,手指轻轻敲了敲铁掌,“要是松了,我再回来调整。”

      萧彻翻身下马,拍了拍阿木的肩膀:“做得很好,以后骑兵的马掌就交给你了。”

      阿木听了,眼睛亮得像草原上的星星,用力点头:“我一定好好做,不耽误训练!”

      他又从布包里掏出几块麦饼,递给士兵们:“我娘烤的,大家歇的时候垫垫肚子。”

      沈砚看着这一幕,心里暖融融的。他翻身下马,走到阿木身边:“下次打马掌时,要是缺铁料,就去铁匠铺找老铁匠要,官仓里还有些存铁。”

      阿木连忙道谢,手里的麦饼递得更起劲了。

      赵兽医也走了过来,笑着对沈砚说:“沈公子,刚才看了,这些战马都很壮实,就是得注意,训练完别马上喂太多料,容易胀肚子。”

      沈砚点头记下,又跟赵兽医聊了几句战马养护的细节。

      训练歇下来时,士兵们围着阿木说话,有的问马掌怎么打,有的夸麦饼好吃,草原上满是欢声笑语。

      萧彻走到沈砚身边,递给他一壶水:“草原上干燥,多喝点水。”沈砚接过水壶,见壶身是青铜的,上面刻着简单的云纹,是萧彻常用的那只。

      “去看看苜蓿播种的情况吧,顺便看看稻草棚搭得怎么样了,别让种子受潮。”

      萧彻提议道。

      两人牵着马往草原边缘走,那里有三块刚翻好的田地,三个流民正弯腰播种,手里的木勺一勺勺将绿色的苜蓿种子撒进土里,动作仔细得像在呵护珍宝。

      田地旁搭着个简易的稻草棚,棚子下面堆着些晒干的稻草,是用来储存收割后的苜蓿的。

      “沈公子,萧将军!”其中一个流民见了他们,连忙直起腰打招呼。

      他穿着件打补丁的灰布短衫,裤脚挽到膝盖,露出沾着泥土的小腿,手里的木勺还沾着些种子。

      “这苜蓿种子真饱满,按您说的,每亩撒三斤,都撒匀了。稻草棚也搭好了,以后收割了就能存进去,不怕下雨。”

      沈砚蹲下身,抓起一把泥土,里面混着几颗苜蓿种子,颗粒圆润,泛着油亮的光泽。

      “撒完后再用耙子耙一遍,盖层薄土,别让鸟啄了。”

      他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稻草人,“昨天让瘦高个扎的稻草人,也立在田边,能吓吓鸟。”

      流民连忙点头,拿起旁边的木耙开始耙地。

      萧彻站在一旁,看着沈砚指导流民的样子,他蹲在田边,青布长衫的下摆沾了泥土,却半点不在意,手指耐心地比划着盖土的厚度,阳光落在他的发顶,像镀了层金边。

      萧彻忽然觉得,这样的画面比战场上的胜利更让人心安。

      “等苜蓿长出来,割了晒干,就能当战马的饲料了。

      到时候让士兵们帮忙收割晾晒,别耽误流民的秋耕。”

      沈砚起身对萧彻说,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萧彻点头:“按你说的,两个月就能收割,到时候我安排五个士兵过来,跟流民搭伙干。”

      两人又在田边待了会儿,看着流民把稻草人立好,才牵着马往回走。

      路过骑兵训练场地时,士兵们已经重新开始训练,马蹄声“哒哒”响在草原上,像在为凉州的未来敲打着节奏。

      赵兽医还在场地边转悠,手里拿着个小本子,记录着每匹战马的状态,偶尔跟士兵叮嘱几句养护的注意事项。

      往回走的路上,沈砚忽然想起什么,对萧彻道:“昨天审问细作时,他们说拓跋烈还会派细作来,伪装成流民,咱们得再跟里正们叮嘱下,多留意新来的流民,特别是没家人的。”

      “还有投诚士兵的情报,得跟城门口的登记记录、流民的观察交叉比对,别出岔子。”

      萧彻点头:“我已经让人去通知了,投诚士兵的家人也安置好了,住在流民区的东头,跟其他流民相处得不错,他们说以后会更用心查探情报,有消息会先跟里正说,再报给我们,多一层核验。”

      北魏边境的营帐里,烛火只剩豆大一点亮,昏黄的光勉强照亮案几上的羊皮地图。

      拓跋烈坐在铺着黑羊皮的胡凳上,手里捏着刚送来的鸽信,信纸边缘被他捏得发皱,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信上只有短短一行字:“前两批细作失联,凉州反查甚严,流民登记需推荐人,学堂先生需本地流民担保。”

      “废物!连个流民都装不像!连学堂都进不去!”

      他猛地将信纸摔在案几上,青铜酒壶被震得倾倒,冷酒洒在地图上,晕开深色的痕迹,正好盖在“凉州草原”的标记上。

      亲兵低着头站在帐角,大气都不敢喘,自上次细作送回“凉州种苜蓿喂马、找了老兽医”的消息后,后续再无音讯,将军的脾气就一天比一天暴躁,今早还摔了两个瓷碗。

      帐帘被夜风掀起,卷进几片带着霜气的枯草,烛火猛地晃了晃,差点熄灭。

      拓跋烈起身走到帐口,望着凉州的方向,夜色里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却仿佛能听到那边传来的战马嘶鸣和孩童读书声。

      “黑风部落那边还没回信?”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颈间的狼牙项链随着呼吸轻轻晃动。

      亲兵连忙上前一步,躬身回话:“首领说……要等咱们确认凉州骑兵的具体数量和训练进度,才肯定下出兵日期,还说若再拿不到有用情报,就要减少三成援兵,粮草也得再加两成。”

      “加就加!”拓跋烈冷笑一声,抬手按在腰间的长刀上,刀鞘上的宝石硌得掌心发疼,“不过是些草原部落,也敢跟本将军谈条件!”

      可话刚出口,他就想起细作失联的事,连靠近凉州都难,怎么查骑兵数量?

      他转身走回案几旁,目光落在地图上的“凉州草原”标记,那是萧彻训练骑兵的地方,如今不仅种了苜蓿,还找了老兽医,连备用马都想到了,这让他心里的焦躁更甚。

      “再派个人去。”他忽然对亲兵说,语气里带着几分阴狠。

      “让咱们在北燕的暗线,伪装成卖马具的货郎,带些马鞍、马镫去凉州,别查军情,就跟骑兵套近乎,看看他们有多少战马,训练到什么程度。”

      “记住,别带任何标记,就说从西域来的,马具是祖传的手艺,只求混口饭吃。”

      亲兵愣了愣,连忙应声:“是!属下这就去安排!”说完转身退下,帐内只剩拓跋烈一人。

      他拿起案几上的酒壶,倒了杯冷酒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里的焦躁。

      他盯着地图上的“凉州”二字,眼底闪过狠厉:“萧彻、沈砚,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守住凉州?明年春天,十万大军压境,我倒要看看你们还能不能这么安稳!”

      路过铁匠铺时,里面的打铁声还在响。

      老铁匠坐在门口的竹椅上,手里拿着个小本子,正跟城门口的士兵交接信息。

      “今天没可疑人,就是有个货郎来卖针线,登记了姓名和籍贯,还查了货担,没夹带东西。投诚的李兵刚才来说,流民区没新来的人,一切都正常。”

      老铁匠说着,把本子递给士兵,又补充道,“阿木在里面打马掌呢,说要多打些备着,以后换马掌也方便。”

      见了沈砚和萧彻,老铁匠连忙起身:“沈公子,萧将军,阿木在里面打马掌呢,说要多打些备着。刚才城门口的士兵还说,以后外来货郎的登记记录,会每天跟投诚士兵、里正的观察记录比对,确保没问题。”

      沈砚走进铺里,见阿木正抡着铁锤敲打铁块,火星溅在他的脸上,他却浑然不觉,眼里只有手里的活计。

      “阿木,别太累了,注意休息。”沈砚叮嘱道。阿木抬头笑了笑:“不累,多打些马掌,士兵们训练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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