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于盛夏》嘻哈大帝

21、栗子甜

　　满添星摸到口袋里的玻璃珠时，才发现季之秋的相机镜头正对着自己。
　　晨露还凝在老槐树的叶片上，宋思雅举着刚编好的草蚱蜢跑来，发梢沾着的蒲公英绒毛落在肩头。“添星你看！”她把草蚱蜢塞进他手里，“池以辰说前面坡上有野栗子，我们摘了晚上烤着吃！”
　　季之秋笑着按下快门，相机发出轻微的“咔嚓”声。“思雅跑起来的样子好看，”他晃了晃相机，“等洗出来给你贴在笔记里。”满添星下意识摸了摸背包里的旧笔记，昨天刚夹进去的枫叶书签还带着彩线穗子，那是季之秋特意帮他串的。
　　四个人顺着坡路往上走，夏樱桃拎着竹筐走在最前面，时不时弯腰捡起掉落的栗子壳。池以辰翻着小本子，念叨着野栗子的功效：“壳煮水可以治腹泻，果肉生吃也行，烤着更香甜。”季之秋举着相机跟在后面，镜头轮流对准他们的背影，只是在按下快门的瞬间，眼底会掠过一丝极淡的冷意，快得像被风吹散的烟。
　　走到坡顶的平地处，夏樱桃突然欢呼起来：“快看！好大一片栗子树！”满树的青褐色刺球挂在枝头，风一吹轻轻晃动，偶尔有熟透的果子裂开缝，露出里面饱满的栗子肉。宋思雅已经迫不及待地捡起根树枝，试着敲打着低矮的枝条。
　　“小心刺扎手，”季之秋上前两步，自然地接过宋思雅手里的树枝，“我来敲，你们捡。”他扬起树枝的动作熟练，每一下都精准落在结满果实的枝条上，刺球“噼里啪啦”落在铺好的布单上。满添星蹲下身捡栗子，眼角余光瞥见季之秋的手指在树枝上划了道口子，血珠立刻渗了出来。
　　“你手破了！”满添星赶紧掏出兜里的创可贴——那是王素珍早上刚塞给他的。季之秋愣了愣，随即露出惯常的笑容：“没事，小伤口。”他接过创可贴时，指尖不经意擦过满添星的手腕，像在确认什么。
　　池以辰已经找了块干净的石头，用随身带的小刀剜着栗子肉：“先尝个生的，甜不甜。”他递过来一颗剥好的栗子，季之秋抢先接过去塞进嘴里，含糊地说：“挺甜的，晚上烤着肯定更好吃。”满添星看着他嚼栗子的样子，忽然想起昨天在他家门口，看见一个陌生男人递给季之秋一个牛皮纸信封，季之秋接过时的表情，和此刻的温和判若两人。
　　“想什么呢？”季之秋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相机镜头正对着他，“刚捡栗子的样子很认真，拍下来了。”满添星慌忙点头，把捡起的栗子放进竹筐，心里的疑惑却像投了石子的水，泛起圈圈涟漪。
　　中午在坡上野餐时，宋思雅拿出外婆做的豆沙包，夏樱桃分享了带来的橘子。季之秋忙着给每个人拍照，从不同角度捕捉他们的笑脸，直到池以辰随口问起：“之秋，你拍了这么多照片，怎么从没见过你自己的照片？”
　　相机的动作顿了半秒。“我不爱拍自己，”季之秋笑着把相机放在一边，“喜欢拍你们，看着热闹。”他拿起一个豆沙包，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相机的背带，那里有个极隐蔽的划痕，和满添星见过的那个牛皮纸信封边缘的纹路很像。
　　下午摘够栗子准备下山时，天突然阴了下来，风也变得急了。“要下雨了，”池以辰抬头看天，“得赶紧走，不然路滑难行。”四个人加快脚步往山下赶，宋思雅不小心崴了脚，疼得蹲在地上直皱眉。
　　“我背你吧，”季之秋立刻蹲下身，语气不容置疑，“添星帮我拿相机包。”满添星接过相机包时，感觉重量比平时沉了些，拉链没拉严实，露出里面一小叠照片——不是今天拍的，而是前几天他们在老磨房磨玉米粉的场景，只是每张照片里，都用红笔圈出了他背包里的旧笔记。
　　心脏猛地一缩，满添星赶紧把拉链拉好。季之秋背着宋思雅走在前面，脚步稳得异常，甚至能清晰地报出还有多少步到山脚，仿佛早就丈量过无数次。池以辰在旁边叮嘱宋思雅别乱动，夏樱桃拎着竹筐紧随其后，没人注意到满添星发白的脸色，更没人看见季之秋嘴角那抹一闪而逝的诡异笑容。
　　刚到山脚，雨点就砸了下来。“去我家避雨吧！”夏樱桃指着不远处的房子，“我家离得近。”季之秋放下宋思雅，自然地接过满添星手里的相机包：“你们先去，我去把相机里的胶卷取出来，怕受潮。”他转身走向旁边的屋檐，背影在雨幕中显得有些模糊。
　　满添星站在夏樱桃家的院门口，借口找纸巾，悄悄绕到屋檐后。雨丝斜斜飘着，刚好能看见季之秋正从相机里取胶卷，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声音压得很低：“对，笔记在他身上，里面确实有那些标记……嗯，我知道怎么拿，他们都很信任我……放心，不会出错。”
　　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褪去了所有温和，只剩下冰冷的笃定。满添星只觉得浑身发冷，手里的创可贴包装袋被捏得变了形——早上他给季之秋贴创可贴时，分明看见他手腕上有个淡淡的纹身，像个扭曲的星图，和旧笔记里夹着的一张褪色图纸上的标记一模一样。
　　“添星？你在这儿干嘛？”宋思雅的声音突然传来。满添星慌忙转身，看见季之秋已经收好手机和胶卷，正快步走过来，脸上又恢复了惯常的笑容：“怎么站在雨里？小心感冒。”他伸手想拍满添星的肩膀，被满添星下意识躲开了。
　　季之秋的手僵在半空，眼神暗了暗，随即又笑了：“吓着了？是不是刚才我说胶卷怕潮你担心了？没事的，已经收好了。”他自然地揽住满添星的后背往屋里走，手掌按在他的肩胛骨上，力道重得像在警告。
　　进屋后，夏妈妈已经煮好了姜茶，冒着热气的瓷碗递到每个人手里。季之秋捧着姜茶喝了一口，目光扫过满添星放在桌上的背包，慢悠悠地说：“添星的笔记是不是又记了新东西？晚上烤栗子的时候，给我们念念呗。”
　　满添星攥紧了手里的姜茶碗，指尖泛白。他看着季之秋温和的笑脸，忽然想起过去的种种：每次拍照都特意拍他的笔记，每次聚会都打听笔记里的内容，每次送他的照片都恰好对应笔记里的记录。那些曾经以为的善意，此刻都变成了细密的网，将他牢牢困住。
　　池以辰突然指着季之秋的手：“你的创可贴掉了，伤口还在流血。”季之秋低头看了看，漫不经心地用纸巾擦了擦：“没事，小伤而已。”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满添星的背包上，像在确认猎物的位置。
　　满添星端起姜茶喝了一大口，滚烫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暖不了冰凉的心。他知道，季之秋想要的，从来不是照片里的笑脸，而是他背包里那本藏着秘密的旧笔记。而那些一起摘酸枣、腌蜜饯、种向日葵的日子，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敲打着玻璃发出沉闷的声响。季之秋又举起了相机，镜头对准围坐在桌旁的几人，在按下快门的瞬间，他的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与窗外的风雨融为一体。满添星迎着镜头，缓缓握紧了藏在口袋里的玻璃珠，那是季之秋昨天“不小心”掉在他家门口，他捡回来的——此刻才发现，珠子里面，藏着一个极小的摄像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