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于盛夏》嘻哈大帝

15、相机

　　季之秋的手停在半空，被池以辰冷得像冰的眼神刺得一僵。风穿过竹林，竹叶沙沙作响，原本清甜的空气里顿时裹了层紧绷的滞涩，连落在满添星肩头的阳光都像是凝住了。
　　满添星把书搂得更紧，指节因为用力泛了白，爷爷补书时留在纸页上的温度仿佛还在掌心，可此刻心里却慌得发颤——他从没想过，一本带着爷爷回忆的书，会让刚认识的人变得这样激动。
　　“你想抢书，就是不对。”满添星的声音有点发哑，却没往后退，“这不是破笔记，是爷爷教我认植物的样子，是他坐在藤椅上补书的影子，这些都不是你的《植物百科全书》能比的。”
　　这话像根细针，戳中了季之秋心里最软的地方。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嫉妒翻涌着让他喉咙发紧：“我才不稀罕看那些破影子！我就是要证明，没有旧笔记，我也能找到比你们更多的植物，我比你们都强！”
　　他说着就转身往竹林深处冲，黑色的相机包在身后甩得厉害，惊飞了枝桠间栖息的麻雀。夏樱桃赶紧跟上，回头朝池以辰和满添星喊：“你们快跟上！别让他跑丢了，后山竹林岔路多！”
　　池以辰拍了拍满添星的肩膀，声音放软：“别慌，我跟你一起去找他，书拿好，别摔了。”满添星点点头，把书贴在胸口，跟着池以辰往竹林里追。
　　竹林深处的光线暗了些，地面铺着厚厚的竹叶，踩上去软软的，却也容易打滑。季之秋跑得急，没注意脚下的凸起，猛地往前一扑，相机从手里飞出去，“哐当”一声撞在竹根上，镜头盖掉在一旁，镜片上沾了层泥土。
　　他僵在地上，看着脏了的相机，突然没了力气，坐在竹叶堆里，眼圈慢慢红了。追上来的夏樱桃刚要开口，就被池以辰递的眼神拦住，两人悄悄站在不远处，没去打扰。
　　满添星抱着书，慢慢走到季之秋身边，蹲下来。他看见相机镜头上的泥印，想起爷爷以前帮自己擦画具时的样子——那时他总把颜料蹭得满手都是，爷爷会用温毛巾一点一点擦干净，从不说他笨，只说“慢慢来，仔细点就好”。
　　满添星从口袋里摸出纸巾，是早上出门时奶奶塞给他的，还带着点薄荷的清香。他没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拿起相机。季之秋浑身一僵，抬头瞪他，眼里还带着水光，却没伸手阻拦。
　　“我爷爷说，相机和画笔一样，都是用来装风景的，得好好护着。”满添星的动作很轻，先用纸巾角擦掉镜片边缘的浮土，又对着阳光仔细看了看，“还好，没刮花，就是有点脏，回去用酒精棉擦一擦就好了。”
　　季之秋抿着嘴，别过脸，可耳朵却悄悄竖了起来。他其实知道自己刚才很过分，满添星的笔记里夹着的银杏叶标本、铅笔涂的小雏菊，他都瞥见了，那是他从来没有过的东西——不是书店里精装的百科全书，不是爸爸送的最新款相机，是带着温度的、有人陪着一起记录的时光。
　　“我……”季之秋张了张嘴，声音有点闷，“我不是想抢你的书，我就是……”他说不下去了，其实是上周跟爸爸视频时，爸爸又在夸同事家的孩子，说人家才上初中就拿了植物摄影奖，还说“你要是也能这么让人省心就好了”。他憋着一股劲，想在后山找到稀有的植物，拍一组最好的照片，证明自己也能做得很好。
　　满添星没追问，只是把擦干净的相机递给他，又翻开怀里的笔记，翻到夹着银杏叶的那一页。那页上画着一棵歪脖子银杏树，旁边写着小字：“爷爷说这棵树有五十年了，每年秋天都会掉很多叶子，我捡了一片夹在这里。”
　　“你看，”满添星指着笔记上的字，“我也不是一开始就认识很多植物的，都是爷爷慢慢教我的。你有相机，能把植物拍下来，这已经很厉害了呀。”
　　季之秋接过相机，指尖碰到冰凉的机身，心里却好像暖了点。他低头看着满添星笔记上歪歪扭扭的字，又想起自己刚才冲出去的样子，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那……刚才我不该跟你抢书，也不该乱跑。”
　　“没事，”满添星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我们一起找植物吧，你拍照，我可以告诉你它们的名字，还有爷爷跟我说过的小故事。”
　　池以辰和夏樱桃见两人和好了，也走了过来。夏樱桃蹲下来，从背包里拿出一瓶水递给季之秋：“喏，喝点水吧，跑那么快，肯定渴了。后山有一片野生的紫花地丁，之前我跟我妈来采过，特别好看，我们去那里拍怎么样？”
　　季之秋接过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清凉的水流过喉咙，心里的那点别扭也散了。他点点头：“好啊，那我们快走吧，不然等会儿太阳该变斜了。”
　　四个人沿着竹林间的小路往山深处走，夏樱桃走在最前面，时不时停下来指着路边的植物给大家看：“你们看这个，叶子圆圆的，叫铜钱草，以前我奶奶会把它种在花盆里，说能招财呢。”
　　满添星凑过去看了看，补充道：“爷爷说铜钱草的叶子可以当野菜吃，不过要洗干净，焯水之后拌凉菜，有点涩涩的，但是很清爽。”
　　季之秋拿起相机，对着铜钱草调了调焦距，“咔嚓”一声拍了下来。屏幕里的铜钱草卧在路边的泥土里，叶子上还沾着早上的露水，亮晶晶的，特别好看。他把相机递给满添星：“你看，拍得怎么样？”
　　满添星凑过去看了看，眼睛亮晶晶的：“哇，拍得好好啊！比我画的清楚多了，你看这个露水，都能看见里面的小水珠呢。”
　　池以辰走在最后面，看着前面三个叽叽喳喳的身影，嘴角也悄悄勾起一点弧度。他背着一个大大的背包，里面装着大家的零食和备用的水，还有一把伞——早上出门时奶奶特意让他带上的，说后山天气多变，怕突然下雨。
　　走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前面的夏樱桃突然停了下来，指着不远处的一片空地喊：“到了到了！你们看，就是那里！”
　　大家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上，开着密密麻麻的紫花地丁，淡紫色的小花像星星一样散在草丛里，微风一吹，轻轻摇晃着，特别好看。阳光透过头顶的竹叶洒下来，在花海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是撒了一把碎金子。
　　“哇，真的好漂亮啊！”满添星忍不住跑了过去，蹲在花丛边，小心翼翼地碰了碰紫花地丁的花瓣，“爷爷说紫花地丁可以入药，能清热解毒，以前村里有人感冒了，就会采点回去煮水喝。”
　　季之秋赶紧拿起相机，找了个合适的角度蹲下来，开始拍照。他一会儿拍特写，聚焦在一朵紫花地丁的花瓣上，捕捉花瓣上细微的纹路；一会儿又拍全景，把整片花海和背后的竹林都收进镜头里。夏樱桃也凑过去，帮他调整角度：“你往这边挪一点，把那边的竹子也拍进去，这样背景更有层次感。”
　　满添星坐在一旁的石头上，翻开爷爷的笔记，在空白的页面上画起了紫花地丁。他画得很认真，笔尖在纸上慢慢移动，先画圆圆的叶子，再画小小的花瓣，虽然线条还是有点歪，但是能看出是紫花地丁的样子。池以辰走过来，坐在他旁边，看着他画画：“你很喜欢画画？”
　　满添星点点头：“嗯，爷爷说画画可以把看到的东西记下来，以后忘了的时候，翻开画本就能想起来。就像这个笔记一样，我把爷爷说的话、看到的植物都记下来，就算以后爷爷不在身边了，我看到这些，也能想起他。”
　　池以辰的眼神软了软，他想起自己的爷爷，去年冬天走的，走之前还在给他织围巾，织到一半的围巾现在还放在他的衣柜里。他伸手摸了摸满添星的头：“你爷爷知道你这么珍惜他留下的东西，一定会很开心的。”
　　满添星抬起头，看着池以辰，笑了笑：“嗯！奶奶也说，爷爷一直都在我身边，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着我。”
　　季之秋拍了一会儿，走到满添星身边，把相机递给他：“你看，我拍了好多紫花地丁的照片，你喜欢哪张，我可以回家导出来发给你，你可以对着照片画。”
　　满添星接过相机，一张一张地翻看着，眼睛越来越亮：“这张好，这张把花瓣上的露水拍得好清楚！还有这张，整片花海都拍进去了，像紫色的星星落在草地上一样。”
　　“对了，”季之秋突然想起什么，从相机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笔记本，“我爸爸教我的，拍植物的时候，要把名字、地点、时间记下来，这样以后翻照片的时候，就能想起当时的情况。我们一起把今天看到的植物记下来吧？”
　　满添星赶紧点头：“好啊好啊！我可以把爷爷跟我说的小故事也写进去，这样以后我们再看这个笔记本，就能想起今天一起找植物的事情了。”
　　夏樱桃也凑了过来：“我也要写！我要把铜钱草能招财的说法写进去，还有紫花地丁的样子，今天真是太开心了！”
　　四个人围坐在石头旁，季之秋负责写植物的名字和拍摄时间，满添星写爷爷教他的植物知识和小故事，夏樱桃则在旁边画小插图，池以辰偶尔会补充一两句他从书里看到的植物特性。阳光透过竹叶洒在他们身上，暖融融的，竹林里回荡着他们的笑声，连风吹过竹叶的声音都变得温柔起来。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西斜，金色的阳光把竹林染成了暖黄色。夏樱桃看了看天色，站起来说：“该回家了，不然等会儿天黑了，山路不好走。”
　　大家收拾好东西，沿着原路往回走。季之秋把相机挂在脖子上，手里拿着那个新的笔记本，时不时跟满添星聊起刚才拍的照片；夏樱桃跟在他们旁边，哼着刚学的儿歌；池以辰还是走在最后面，背着大家的背包，时不时提醒大家注意脚下的路。
　　走到竹林口的时候，满添星突然停下来，回头看了看身后的竹林。夕阳把竹林的影子拉得很长，刚才他们待过的那片紫花地丁，在远处看起来像一片淡紫色的云。他想起爷爷以前带他来后山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傍晚，爷爷会牵着他的手，慢慢走回家，路上会跟他说天上的星星，说路边的植物，说很多很多小故事。
　　“怎么了？”池以辰注意到满添星停下来，走过去问他。
　　满添星摇摇头，笑了笑：“没什么，就是觉得今天很开心。我想把今天的事情写进爷爷的笔记里，等下次来的时候，再看看这些植物有没有变化。”
　　季之秋走过来，拍了拍满添星的肩膀：“下次我们还一起来啊，我还想拍后山的蒲公英，听说过段时间蒲公英就会开白色的小伞，风一吹就会飘走，肯定很好看。”
　　“好啊好啊！”满添星点点头，“到时候我跟爷爷的笔记一起带来，给你看我新画的蒲公英。”
　　夏樱桃也笑着说：“那我们说好了，下次再来的时候，我带三明治，我们可以在竹林里野餐，边吃边看风景，多好啊！”
　　四个人相视一笑，继续往家的方向走。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叠在一起，像一幅温暖的画。满添星怀里抱着爷爷的笔记，手里拿着季之秋的新笔记本，心里暖暖的——他知道，爷爷留下的不只是一本笔记，还有对植物的热爱，对生活的温柔；而现在，他又多了三个朋友，以后会一起看植物、拍照片、写故事，这些都会变成新的回忆，像星星一样，落在他的生命里，闪着温暖的光。
　　走到村口的时候，满添星远远就看见奶奶站在门口等他。他挥了挥手，朝奶奶跑过去：“奶奶！我回来啦！”
　　奶奶笑着迎上来，接过他怀里的笔记，摸了摸他的头：“回来就好，饿不饿？奶奶给你留了红烧肉，在锅里温着呢。”
　　满添星点点头，又回头指了指跟在后面的季之秋、池以辰和夏樱桃：“奶奶，这是我的朋友，我们今天一起去后山找植物了，季之秋还拍了好多好看的照片呢！”
　　奶奶笑着跟他们打招呼：“哎呀，是添星的朋友啊，快进来坐，喝杯水，吃点水果。”
　　季之秋他们也赶紧跟奶奶问好，夏樱桃还从背包里拿出一个自己做的小饼干，递给奶奶：“奶奶，这是我昨天烤的饼干，您尝尝，有点甜，但是不腻。”
　　奶奶接过饼干，笑得更开心了：“真是个懂事的小姑娘，快进来，外面风大。”
　　四个人跟着奶奶走进屋里，屋里飘着红烧肉的香味，暖融融的。满添星翻开爷爷的笔记，在今天的日期下面写道：“今天认识了三个好朋友，我们一起去后山看了紫花地丁，季之秋拍了好看的照片，夏樱桃知道好多植物的故事，池以辰会帮我们背东西。爷爷，我今天很开心，以后我会带着你的笔记，认识更多的植物，交更多的朋友，把我们的故事一直记下去。”
　　窗外的夕阳慢慢沉了下去，月亮悄悄升了起来，洒下温柔的光。屋里的灯光亮着，夹杂着大家的笑声，还有偶尔翻书的沙沙声，一切都那么温暖，那么安静，像一场不会醒的好梦。而爷爷的笔记，就放在桌子上，封面上的银杏叶标本，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光，像是在笑着，看着满添星和他的朋友们，看着这满是温暖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