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演员的诞生》贪狼星

85、第八十一集 心的颜色

　　“没事儿啊没事儿，我在，我在”刘铭徽拍拍李慕伟瘦得只有骨头的后背。对李慕云用头向外点点，示意他出去。
　　李慕云会意出去后，刘铭徽拉住他骨节分明微微颤抖的大手，坐在床畔。定下心，闭眼深吸一口气，压制住自己作为女性很容易泛滥起来的同情心。
　　“你哥出去了，不用演了吧？”她微笑着。
　　“什么？”李慕伟好像不懂又好像跟没听清楚似的。
　　“李慕伟，你不用给我装病人。你根本没病。”
　　“我……我没装！”被戳中什么般，李慕云烦躁不安起来。
　　“你还说你没有？你现在的表现说明了一切。再说，我当初认识的李慕伟尽管令人讨厌，但却不是靠装可怜来博同情的人。”
　　迎到刘铭徽灼灼地目光，刚才有些焦躁的李慕伟反而平静了一些，“我……我没有病……我不是来……”
　　“那你来我这里装疯卖傻干什么？对，有些经历让你有想不开的郁结在心中，我能理解，不过你也忘了，”刘铭徽嫣然一笑，“虽然母亲的影响不同，但我们的童年到少年境遇不是没相似的地方。”
　　“……你是你……我是我，”刚要辩解，李慕伟却看到对方的目光中满满的坦诚，有些自惭形秽地低下头，“我的心是污的，不像你。”
　　“心是不是污的，只有心知道，不是嘴说的，”刘铭徽认真地说，“你现在既然能够这么通畅的交流，想必平时也未必每一次都真的是那么大的情绪波动吧？那么，你这个样子又何必？是自暴自弃还是麻醉自己？你这样对的起谁？当然，你可以说谁都不在乎，可你对得起你的儿子吗？如果他在天上看到自己的父亲这么脆弱就被击溃，他是不是应该庆幸？”
　　用力摁下了想要发作的李慕伟，刘铭徽说，“你觉得你的生活很悲剧，所以你童年时奢侈，青少年时堕落，儿子离开后就自暴自弃吗？说实话，我真的对你毫无感觉，也没有多少不好的记忆。可你又出现在我面前，为什么？寻找新的寄托？我也不想对一个曾经给我制造过麻烦同时又被一些挫折打压地窝囊不已的可怜虫废什么话，说这些，我真是替你的儿子不值。以我们这种经历，你以前不明白，到现在也应该明白子女没有选择父母的权利，同时更该明白，有些心灵上的东西是其他任何物质、欲望都都不能代替的。像你现在这副鬼样子，你觉得你真的看透人生了吗？真的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吗？”
　　他刚要开口，刘铭徽继续说道，“你现在觉得，如今屡屡不顺的你就应该来扮病人来标榜自己的可怜？如果你真的对我有感情，你觉得你应该来拿我当所有的寄托？就像你的儿子成为一切的承载，因为他的离开，你的一切就破碎了？李慕伟，你低看你自己无所谓，请不要高看我。我从来就不是什么玛利亚，没那个本事也没那个兴趣当。作为一个最正常的凡人，我的关怀很有限，只够分配给我爱的人。而且，即便从道义上讲，我没有任何责任和义务来成为你的慰藉。”
　　“我……”李慕伟克制住自己几度起伏的情绪，接受到刘铭徽直视的目光，声音略颤地说：“你很瞧不起我，是吗？小徽？你一直瞧不起我，当初我们交往的时候，你是唯一一个带给我的感觉没有因为我的外形或者物质条件交往的女孩。你却第一次让我从女人哪尝到了败北的滋味，当你拒绝我……的时候，你知道我最愤怒的是什么吗？就是你那鄙夷的眼神，好像我是这世界上最肮脏的东西一样。让我想起了我向菁姐表白时她看我的眼神，自从那次事故之后，她那不屑的表情常常出现在我的梦里。对，是我自作自受，是我那时不懂感情，直到自己陷到和姗姗的关系里浑然不觉。有点意识的时候，越觉得是泥淖越难以自拔，知道那个时候才逐渐明白……我浪费了上帝给我的一次又一次的机会……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后悔药，我愿意吃掉所有的。”有些无力地笑笑，“因为我的儿子小辉，哥大概还对姗姗很有意见。说实话，我对姗姗现在的感觉可能就像你对我的感觉，就是毫不认识的路人。我知道，婚姻甚至我整个生活的失败，归根结底的问题是我自己。这些我心里知道，却害怕自己朝着这里去想，怕自己面对……一切咎于自己……”
　　“没那么夸张，人总有迷惑、犯错的时候，这才是人。既然你清楚的时候能想得如此明白，为什么不救救自己？”刘铭徽软化了声音说道，“不要拿失去爱作为借口。即便你哥把你塑造地很可怜，失去亲情、爱情，更没有过什么真正的友情。但是爱没有那么大的负载能力。面对岔路时做了错误的选择，就不敢再选择不敢再走了？等在原地，真的比选择还让你更痛苦？”
　　“因为，我没有你面对一切的勇气。”李慕伟苦笑，“一直在想，我活着有什么意义？能干什么？有时候想着想着，就越来越糊涂了……”
　　“……”刘铭徽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不会说你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时光和资本。该明白的你都明白，最了解自己的也只有自己，如果你都不明白自己的意义，没人能明白。道理谁都会讲，可不去尝试，所有的一切都是空。呵，我都快成大师了。”
　　“小徽……”
　　刘铭徽伸了一个懒腰，“哎呦~我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只是作为一个老同学，劝你一句，给自己一个机会吧。生活不是偶像剧的剧情，几句话就能改变人生，怎么走你自己决定吧。”
　　说完，她便走出了房间。留下了一盏床头柜上的灯与他做伴，淡黄色的光像一个散发热量的绒球，滋养着一颗布满裂痕的心。
　　李慕伟耳边响起多年前的声音。
　　“小伟，你喜欢什么颜色？”
　　“紫色，哥哥呢？”
　　“蓝色。我听说，你最喜欢的颜色，就是自己心的颜色。”
　　“蓝色是什么意思呢？”
　　“优雅、忧郁。”
　　“哦，那紫色呢？”
　　“高贵，同时也是变态色，哈哈。”
　　“真的啊？！”
　　小徽，你的心是什么颜色？初识你时，你是一抹忧郁的海蓝色，分手后发现你是生机勃勃的嫩绿，影视中你是蓬勃热烈的中国红……直到现在我才看到，你的心是阳光的颜色。大概正是因为如此，我不想再阴暗的角落腐烂，来找你，是渴望沐浴在你的阳光下，给自己一份生机……

　　刘铭徽从卧房走出回到客厅，李慕云就自沙发起身给了她一个拥抱，“谢谢。”
　　第一次，接受到这么诚挚感谢的拥抱，刘铭徽笑道，“你怎么不怕我刺激他导致情况更恶化？”
　　“因为，”李慕云眼中烁着宝石一般，“相信你。而且，同样的话只有对的人说才有对的效果。”还因为，你的真实揭开的不是人性的丑陋，而就是真实本身。
　　刘铭徽松开怀抱，做回沙发理了理头发，“我都快被你说成跳大神的神婆了，我没那么高尚。我只是把我自己认为想要说的说出来，我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你然默许他来这儿也肯定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反正过阵子我拍拍屁股回国了。有用还是无用，不在于我，在于他。”脱力状叹了一下气，“认识你们兄弟真累。”靠，你弟弟要真不正常了，你会让他从旧金山跑到纽约来？既然知道你老子是干什么的，我不会幼稚到认为自己是什么点石成金的大仙儿。
　　李慕云嘴角勾起，深邃的眼睛读懂她般溢出笑意。
　　“你丫怎么笑得跟偷鸡贼似的，”刘铭徽本能的布防起来，差点儿忘了这位还是狼子野心未死。他……是很迷人，可自己真不明白，也许是得不到是最好的吧？否则自己一平凡的女人，哪有那么大吸引力？我又不是磁铁。
　　“既然你觉得以前的我们让你累心，那么，我们就重新从朋友做起吧。”
　　“少跟我玩措辞游戏，是相识并且帮助过我的朋友，而已。”
　　“我说别的什么了吗？”李慕云悠然地说，她依然这么可爱，骨子里依然像个大型猫科动物的幼崽，小老虎？小狮子？小豹子？现在是害怕了还是害羞了，虚张声势地，是要亮爪子还是牙齿？
　　“只要你把我们当做朋友就足够了，”李慕伟从卧房走出来，瘦削的脸上不再死气沉沉，诚恳地对她说，“小徽，谢谢你。”
　　看到弟弟走出来，虽然不能说阳光起来，但已开始对抗晦暗，李慕云心中暗想，自己果然没有做错。
　　“好好休养，我希望有一天我们大家能够作为老同学聚会。谈谈当时的囧事，说说对老师和同学的恶作剧，哈哈。”刘铭徽的笑容灿烂地让兄弟二人都觉得一时晃神。
　　“我期待那一天，”李慕伟给了刘铭徽一个大大的拥抱，“谢谢。”
　　“我们回去吧。”他对哥哥说。
　　“哪里？”李慕云微笑地等待答案。
　　“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