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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危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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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的光线透过房车小小的舷窗,唤醒了沉睡中的姜缘。她罕见地没有在深夜惊醒,而是一夜无梦,直到天光。睁开眼,陌生的天花板让她恍惚了一瞬,随即,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回——系统,末世,谢欢。
“早上好啊宿主。”系统的声音跳脱地响起。
“早上好”她深吸一口气在脑海里回答,空气中似飘浮着一丝清雅的茶香,存在感不强,却让她感到莫名的安心。这种安心感,对她这个在陌生世界醒来的“异客”而言,珍贵得近乎奢侈。
洗漱完毕走出卧室,谢欢已经起来了,正坐在客厅的小桌旁,对着一张摊开的地图凝神思考。晨光透过车窗,勾勒着她清隽的侧脸,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神情专注。
“早。”姜缘打了个招呼,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柔软。
谢欢抬起头,目光在她恢复了些血色的脸上停留一瞬,微微颔首,声音是一贯的温和“早。我研究了一下路线,跨海大桥在望海市的西面,而如果要去望海市的话,我们需要穿过前面那个小镇。”
姜缘凑过去,目光落在那个被谢欢用笔尖轻轻圈出来的小镇标记上。地图上的它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点,但在末世中,任何曾经的人口聚集地,都意味着未知的危险和潜在的资源争夺。
“系统,”她在心里问,“扫描一下这个小镇的丧尸密度和潜在威胁。”
“收到,宿主。正在启动广域生物扫描……扫描完成。”系统057活泼的机械音立刻响应,“目标小镇丧尸密度中等,大部分处于游荡状态。嗯……检测到小镇东侧有微弱生命信号反应,但信号极不稳定,时断时续,可能为幸存者,也可能是陷阱。建议谨慎行事,快速通过,避免不必要的接触。”
“就走这条路吧。”姜缘对谢欢说。
谢欢点点头,没有提出任何质疑。她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一条穿过小镇的路径:“我们从这里走,道路相对宽阔,遇到大量丧尸也方便转向或冲出去。”规划周全而简洁。
两人快速吃完早餐——两片夹着果酱的面包和一杯热好的牛奶,这样简单的早餐在末世中,也会带有几分暖意。
房车再次启动,低沉而稳定的引擎声成了这死寂世界里唯一的律动。谢欢坐在驾驶位,双手沉稳地握着方向盘,目光平视前方,姜缘则在一旁的副驾驶上,一手抱着统统鸭,一手支着脑袋,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不断重复的荒凉景象。车轮碾过破碎的沥青路面,偶尔压过散落的残骸,发出沉闷的声响。
“宿主宿主,刚刚我这边颁发了一个任务,只要抵达望海市,就能获得奖励了。”鸭子在姜缘怀中摇头晃脑。
“好。”
越是靠近小镇,末世景象越是触目惊心。废弃的车辆堵塞了部分道路,干涸发黑的血迹溅洒在墙壁和路面上,零星几只丧尸在街头漫无目的地游荡,听到房车引擎的声音,迟钝地转过头,浑浊的眼睛追随着这个移动的庞然大物,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
谢欢驾驶技术极好,灵活地操控着房车在废弃车辆的缝隙中穿行,尽量不引起太大动静。姜缘紧握着放在身边的刀,紧张地注视着窗外。
“左转,宿主,避开前面那个路口,有五只以上聚集。”系统的提示音在姜缘脑中响起。
“左边,走那边。”姜缘立刻低声对谢欢说。
谢欢没有多问,干脆利落地打方向盘,拐进了另一条相对空旷的街道。她对姜缘这种近乎未卜先知的路线指引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并不多言。
就在房车即将驶出小镇边缘,远处的旷野似乎已经映入眼帘时,异变陡生!
“砰!”一声巨响,一个由破烂家具和沙袋捆扎而成的沉重路障,突然从旁边一栋二层小楼的楼顶被推下,重重砸在房车前方的路面上,挡住了去路!紧接着,七八个手持简陋武器——钢管、砍刀、甚至还有一把自制弓箭——的人从街道两旁的建筑物里冲了出来,迅速将房车包围。
他们个个面黄肌瘦,眼窝深陷,破烂的衣物下是嶙峋的骨头,但眼神却像饿狼一般,混杂着贪婪、疯狂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绝望。为首的是一个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高大男人,他赤红着眼睛,用手里的实心铁棍重重敲了敲房车坚固的前保险杠,发出“哐哐”的刺耳噪音,如同敲在人的心坎上。
“车里的人听着!把车和物资留下,饶你们不死!”刀疤男嘶哑地吼道,声音因为激动和虚弱而有些破音,那眼神死死地黏在房车光滑的车身上,仿佛在看一件稀世珍宝。
是其他幸存者。
姜缘的心猛的一沉,攥着刀柄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直面丧尸的恐惧更多是源于生理上的厌恶和对未知死亡的恐惧,但此刻,这种来自于同类、赤裸而狰狞的恶意,带着一种人性的丑恶与疯狂,让她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比面对丧尸时更让她感到不适和……一丝悲哀。
“坐稳。”
与她骤然加速的心跳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谢欢那冷静的声音。她甚至没有完全踩死刹车,在路障落下的瞬间,眼神平静地一扫后视镜,几乎是同时,猛地挂上倒挡,右脚将油门一踩到底!她甚至没有完全停车,只是猛地挂上倒挡,踩下油门。
房车强劲的动力瞬间爆发,向后疾退!这出乎意料的举动让围在车尾的两个掠夺者慌忙躲闪,包围圈立刻出现了一个缺口。
谢欢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在车身尚未完全停稳的瞬间,她修长的手指已经飞速转动方向盘,同时精准地换回前进挡!引擎再次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车身借助倒车的势能,灵活地甩头,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车头已然对准了那个缺口,如同挣脱牢笼的猛兽般强行冲出。
“放箭!快放箭!别让她们跑了!”刀疤男气急败坏地喊道。
站在稍远处的弓箭手慌忙放箭——“嗖!”箭矢撞击在驾驶室侧面的防弹玻璃上,连一个白点也没留下,便被弹开。
而此刻,房车的前保险杠已经毫不留情地撞开了侧面一个试图阻挡的掠夺者,那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便被一股巨力掀飞出去,滚落在地,庞大的车身如同苏醒的钢铁巨兽,带着无可阻挡的气势,硬生生从人群中挤了出去。
“宿主,车辆外部装甲轻微刮擦,无损核心功能。已启动自修复程序,预计十分钟内完成。”系统057的汇报带着一丝轻松,语调恢复了平日的轻快。
姜缘紧紧抓着扶手,看着后方那些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迅速变小的人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看向谢欢,对方依旧专注地看着前方道路,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微不足道的插曲。
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后,手臂肌肉因长时间用力而带来的微微酸麻感才清晰地传来。她轻轻揉着手腕,声音有些低:“他们……其实也是可怜人。”
“末世里,谁又不可怜呢?”谢欢摇了摇头“但怜悯的前提,是要保证自己活下去。”
握着方向盘的指尖几不可察地轻轻敲击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然后,她罕见地侧过头,看了姜缘一眼,那眼神清透,带着一种鼓励人心的力量,“姜缘,你很善良,这没有错但在末世中,盲目的善良从来都不是一个褒义词,它只会把你推向深渊,摔的粉身碎骨。”
她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前方,声音低沉了几分:“我没有说教你的意思,只是……”
只是不想让好人总是最先被心软的报应找到,只是不想看到你这样带着光的人,那么快就被这该死的世道吞掉。谢欢在心里默默将后半句补充完整。
姜缘沉默了一瞬,长长的睫毛垂下,在眼睑处投下一小片阴影。她明白谢欢话里的重量和那份未竟之言里的维护。过了一会,她点点头,声音里带着一分钦佩“我明白了,你的反应很快。”如果是她,可能在对方喊话的时候就懵了,根本想不到可以这样果断地倒车突围。
“面对这种乌合之众,你越是犹豫、退缩,他们就越觉得你软弱可欺,越去得寸进尺,纠缠不休”谢欢认真地解释,目光扫过后视镜,确认没有追兵,“这辆车很坚固,普通的路障和武器奈何不了它。以后遇到类似情况,优先保证车辆机动性,脱离接触比缠斗更安全。”
姜缘认真地听着,将每一个字都记在心里,用力地点了点头:“嗯,我记住了。”她知道,这不仅仅是驾驶技巧,更是末世中用血泪换来的生存法则。有谢欢在身边,她感觉自己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成长着。
经过这一场有惊无险的遭遇,车内的气氛似乎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她们共同面对了来自同类的恶意威胁,并且以堪称完美的默契和效率化解了危机。一种超越口头约定、名为“信任”与“依赖”的纽带,在无声的并肩中悄然生长,变得更加坚韧和牢固
姜缘将目光投向窗外,旷野的风吹拂着干枯的杂草,远处的地平线模糊而广阔。她看着这片充满死亡与绝望,她突然轻声开口:“谢欢,谢谢你。”
谢谢你的冷静,谢谢你的果断,也谢谢你……在身边。
谢欢专注地看着前方的道路,闻言,眼神里带了些笑意,淡淡地“嗯”了一声。那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却又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温和。
房车在破败的公路上持续向南,车轮碾过尘埃,载着两个命运交织的灵魂,驶向迷雾重重的未来。
而她们无从知晓的是,在她们刚刚离开的那个充斥着绝望的小镇,那个被房车保险杠撞飞、的幸存者,正拖着剧痛的身体,挣扎着爬到了一台布满灰尘、看似早已废弃的军用无线电旁。他颤抖着手,凭借着某种刻骨的记忆,拧开旋钮,按下了一个极其隐秘的特定频率,用尽最后的力气,断断续续地对着话筒嘶吼,声音充满了痛苦与某种扭曲的兴奋:
“……黑色……房车……
有两个很特别的人……往南……”
信号断断续续,最终被杂音吞没,但这简短而诡异的信息,却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注定将在未知的角落,漾开不祥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