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的应答》巴水楚山

4、约定之外

　　病房的窗帘被风掀起一角，带着夏末余温的阳光落在许浊手背上。他捏着手机，短信里“下周见”三个字被反复点开，屏幕亮度调了又调，生怕那行字像幻觉般消失。

　　“许浊，该测体温了。”护士推门进来时，正撞见他对着手机傻笑，忍不住打趣，“今天心情不错啊，比前几天精神多了。”

　　许浊慌忙把手机塞回枕头下，耳尖发烫：“没什么，就是……有点困。”话刚说完，床头柜上的鹤形钥匙扣突然晃了晃，金属反光恰好落在护士眼里。

　　“这钥匙扣挺特别的。”护士一边甩着体温计，一边随口问道，“朋友送的？”

　　许浊的指尖顿了顿，拿起钥匙扣摩挲着翅膀上的“浊”字，声音轻得像叹息：“嗯，很久之前送的。”

　　护士没再多问，测完体温嘱咐他按时吃药便离开了。病房里重新安静下来，许浊盯着钥匙扣，忽然想起三年前和姜鹤在精品店的场景。那时姜鹤拿着鹤形钥匙扣，笑着说“鹤比鱼厉害，以后我保护你”，如今倒成了他攥在手里的念想。

　　接下来的几天，许浊总盯着手机发呆。陌生号码没再打来，也没新的短信，只有舅舅每天雷打不动的消息，问他要不要带水果，要不要请护工。他每次都回复“不用”，心里却藏着隐秘的期待——姜鹤会不会突然出现？“下周见”到底是哪天？

　　周三下午，病房门被轻轻推开。许浊以为是护士，头也没抬地说：“我刚吃过药了。”

　　没人回应。

　　他疑惑地抬头，心跳瞬间漏了一拍——门口站着个穿白色连帽衫的男生，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线条干净的下巴。男生手里拎着个纸袋，见他看来，下意识往门后躲了躲。

　　“姜鹤？”许浊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激动而发颤。

　　男生没说话，快步走到病床边，把纸袋放在床头柜上。许浊看清他露在帽檐外的眼睛，还是和以前一样，眼尾微微上挑，只是多了些说不清的疏离。

　　“你……”许浊想坐起来，却被姜鹤按住肩膀。他的手很凉，指尖碰到许浊的皮肤时，两人都顿了一下。

　　“别乱动，医生说你要静养。”姜鹤的声音比三年前低了些，带着点沙哑，“我来看看你。”

　　“看看我？”许浊盯着他，积攒了三年的疑问涌到嘴边，“你这三年去哪了？为什么不联系我？那天在楼梯间是不是你？”

　　姜鹤避开他的目光，视线落在鹤形钥匙扣上，指尖轻轻碰了碰翅膀：“我转学后家里出了点事，一直在外地。”他说得含糊，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回避。

　　许浊心里的火气窜了上来，却在看到姜鹤眼底的红血丝时软了下来。他注意到姜鹤手腕上贴着创可贴，边缘还渗着点淡红色：“你受伤了？”

　　“没事，不小心蹭的。”姜鹤迅速把袖子往下拉了拉，拿起纸袋里的东西——是个保温盒，“我妈熬的排骨汤，听说你住院，让我送来的。”

　　保温盒打开时，香气漫了出来。许浊看着汤里飘着的玉米和胡萝卜，忽然想起以前姜鹤总嫌他不爱吃蔬菜，每次带饭都会特意多夹些青菜。

　　“你怎么知道我住院了？”许浊舀了一勺汤，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没驱散心里的疑惑。

　　姜鹤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椅面：“上周来医院拿药，碰巧看见你了。”他顿了顿，补充道，“楼梯间的钥匙扣，是我故意留下的。”

　　许浊握着勺子的手紧了紧：“为什么不直接见我？”

　　姜鹤沉默了很久，帽檐下的眼睛看不清情绪：“我怕你不想见我。”

　　这句话像根针，轻轻扎在许浊心上。他想起三年前自己在学校门口哭着骂姜鹤“骗子”，想起无数个对着空号码发呆的夜晚，可此刻看着眼前的人，所有的怨怼都变成了说不清的酸涩。

　　“那‘下周见’是什么意思？”许浊问。

　　“就是……”姜鹤抬起头，眼神终于和他对上，“等你复查结果出来，如果没什么事，我带你去个地方。”

　　许浊的心猛地一跳，刚要追问去什么地方，姜鹤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眼屏幕，脸色微变，起身说：“我该走了，汤趁热喝。”

　　“等等！”许浊抓住他的手腕，触到创可贴的粗糙质感，“你还会来吗？”

　　姜鹤回头看了他一眼，嘴角扯出个浅淡的笑：“会的。”

　　病房门关上的瞬间，许浊才发现自己手心又出汗了。他看着床头柜上的保温盒和鹤形钥匙扣，阳光刚好落在“浊”字上，暖得发烫。

　　那天晚上，许浊把排骨汤喝得干干净净。他摸着鹤形钥匙扣，想起姜鹤离开时的眼神，总觉得对方藏了很多话没说。但没关系，至少姜鹤回来了，至少他们有了新的约定。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手机屏幕上。许浊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那个陌生号码：【排骨汤很好喝，谢谢你。】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他仿佛看到姜鹤收到短信时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这个夏天的盼头，好像比他想象中更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