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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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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绝门的警钟连响三日,铜钟震颤的余音绕着山巅殿宇盘旋。
掌门萧衍一袭玄色掌门袍,立于宗门大殿的高台之上,面色沉如寒潭,已是第三回召开全宗大会。
“凌素衣统御蛮荒万魔,杀虐道大乘期的修为,堪比人类化神境!其麾下更有三位元婴圆满的魔将,实力深不可测!”萧衍的声音透过灵力传遍大殿,字字铿锵,“即日起,宗门上下全员戒备,闭关弟子暂停修炼,外门弟子组成巡逻队,内门弟子随长老镇守四方山门,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岗,严防魔头偷袭!”
殿内弟子们窃窃私语,神色各异,有惊惧,有凝重,也有几分跃跃欲试。百年安稳让天绝门弟子久未经历战事,如今魔影压境,那份安逸早已被躁动取代。
洛瑶站在靠前的位置,华贵的云锦裙衬得她身姿窈窕,脸上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她指尖绕着腕间的玉镯,听着父亲的训诫,只觉得小题大做,不过是个从蛮荒爬出来的魔头,就算修为高点,难道还真能撼动天绝门的百年根基?
散会后,萧澈快步追上率先离去的洛瑶,粉色长袍在人群中格外醒目,眉宇间的凝重更甚:“瑶瑶,方才义父的话你听进去了吗?杀虐道绝非儿戏,那是能越阶而战的恐怖功法,再加上三位元婴圆满的魔将,真要打过来,天绝门未必能挡得住!”
洛瑶脚步一顿,转过身来,眼底不耐:“义兄又在危言耸听了。父亲是元婴后期,师尊亦是化神巅峰,再加上门中数位长老,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魔头和几个手下?”
“你根本不懂!”萧澈的声音不自觉提高了几分,“魔修本就比同阶人修狠戾,杀虐道更是以杀证道,每一次杀戮都能让她战力暴涨。她身边的魔将常年在蛮荒厮杀,实战经验远非我们这些宗门弟子可比,所谓的境界只是参考,真打起来,灭一个天绝门绰绰有余!”
“灭天绝门?”洛瑶嗤笑出声,语气里的轻蔑毫不掩饰,“义兄未免也太看得起她了。我如今已是大乘中期,身负天绝门上乘功法,还有父亲赐下的护身玉镯,就算凌素衣真的来了,我也能与她一战!倒是你,明明修为与我相当,却整日畏首畏尾,真不知道师尊和父亲怎么总夸你沉稳。”
萧澈看着她这般骄纵自满的模样,心头涌上一股无力感。
他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劝道:“功法和法宝只是辅助,真正的战力从来不是靠这些堆砌出来的。凌素衣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你却从未经历过生死搏杀,她的狠辣和心机,远非你能想象。你就不能收起傲气,多做些准备?”
“准备?我需要做什么准备?”洛瑶挑眉,语气愈发尖锐,“难道要我像你一样,整日忧心忡忡,连修炼都静不下心来?萧澈,你别忘了,我是天绝门唯一的核心弟子,是父亲的独女,凌素衣敢来,就是自寻死路!你之所以这么怕,不过是因为你知道,自己永远比不上我!”
这话一出,萧澈脸色立刻发白。
他看着眼前巧笑嫣嫣却言语刻薄的女子,心底掠过一丝寒凉。
他如何不知,洛瑶今日的修为和地位,多少沾了当年霄雪宗变故的光。当年凌素衣本是霄雪宗最有天赋的弟子,机缘深厚,却不知为何,最终落得叛门逐蛮荒的下场,而那些本该属于凌素衣的机缘,最终都落到了洛瑶头上。
萧澈在心中沉沉一叹:果然是靠窃取旁人机缘堆砌起来的修为,根基虚浮不说,眼界更是狭隘得可怜。
她从未见识过真正的黑暗与厮杀,便以为靠着宗门庇护和旁人让渡的机缘,就能高枕无忧。这般目光短浅,把生死搏杀视作儿戏,把他人的警示当作嫉妒,骨子里的自傲自负早已深入骨髓。
如今魔影高悬,她却依旧沉浸在虚假的优越感里,迟早有一天,这份狂妄会将她自己,甚至整个天绝门都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你既然听不进去,我也不再多言。”萧澈压下心头的失望与隐忧,语气恢复了平静,“只是日后若真有变故,希望你不要后悔今日的狂妄。”
说完,他转身离去,月白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回廊尽头。
洛瑶看着他的背影,冷哼一声,转身回了灵犀殿。她依旧没将萧澈的话放在心上,只觉得是他太过胆小。在她看来,凌素衣不过是个跳梁小丑,就算声势再浩大,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娇俏明艳的自己,指尖抚上发间的赤金珍珠簪,眼底满是野心。她甚至有些期待凌素衣的到来,期待着在全宗门弟子面前,亲手击败这个叛门魔头,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洛瑶,才是修真界同辈中的真正翘楚。
而此刻的蛮荒魔宫,凌素衣正盘膝坐在魔火池中央,周身魔气翻涌,却在触及化神境的壁障时,一次次被弹回。她睁开眼,眼尾的绯红浓烈如血,指尖凝聚的魔焰带着不甘的灼烧感。
“还不够……”她低声呢喃,“沈雪宁,洛瑶,再等等。待我冲破化神壁障,便是你们血债血偿之日。”
魔火池内紫黑色魔焰正在狂暴翻涌,凌素衣盘膝端坐其中,周身魔气如墨浪翻滚,将她紫衣身影衬得愈发幽冷。
忽然,她眼尾绯红微动,指尖掐诀的动作一顿,殿外传来一缕极淡的气息,带着蛮荒风沙的粗粝,却又收束得极为内敛。
凌素衣眉峰微蹙,周身暴涨的魔气骤然收敛,如退潮般缩回周身三尺,魔火池的焰光也黯淡了几分,殿内凝滞的压迫感悄然散去。
她抬眼望向殿门,清冷的声音穿透死寂:“进来。”
一声沉响,玄黑殿门被轻轻推开。
妗月一袭玄黑劲装,裙摆绣着暗银色魔纹,高束的发间斜插墨玉簪,脚步轻缓沉稳,每一步都踏得恰到好处,不留多余声响。她空手躬身,神色肃穆恭敬,走到魔火池边三丈外便驻足,再不敢前。
“属下妗月,参见魔主。”她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性,稳稳落在殿内,无半分惧意,唯有敬畏。
凌素衣垂眸打量她,见她眉宇间藏着难掩的欣喜,却无半分邀功之态,眼底闪过一丝了然:“何事?”
“回魔主,”妗月沉声回话,语气难掩激动,“属下奉命巡查蛮荒西南边境,于一处上古妖兽巢穴深处,探得一枚万年妖晶的踪迹!”
她顿了顿,语速放缓,详细禀报:“那巢穴隐于瘴气谷底,有上古禁制守护,属下修为不足,未能靠近。但隔着禁制能清晰察觉到,晶内杀意滔天,纯粹无杂,必是生前大杀四方的蛮荒霸主所凝,其属性与魔主杀虐道功法完美契合!”
凌素衣指尖轻叩膝盖,眼尾绯红微微一动。
“属下推测,此晶蕴含的上万年杀意,足以助魔主修复统御万魔留下的暗伤,更能助推魔主冲破化神境壁障。只是禁制凶险,且巢穴周围仍有残余妖兽盘踞,属下不敢擅自妄动,特来禀报,请魔主亲往取之。”
妗月说完,深深躬身,等候吩咐。
凌素衣目光凝沉,脑海中已浮现出瘴气谷底的景象。
她困于化神门外半载,杀虐道虽至大乘,却因蛮荒旧伤与魔气反噬,始终难触关键壁障。这枚妖晶中的纯粹杀意,正是她最缺的推力,杀虐道以杀证道,以杀意养修为,这万年妖兽的杀戮之力,恰是破壁的关键。
“瘴气谷底?”她低声重复,“禁制强度如何?”
“回魔主,似是上古仙人所设,虽历经千年,仍具威煞,属下元婴中期的修为,贸然触碰恐遭反噬。”妗月如实回话。
凌素衣缓缓起身,紫衣裙摆扫过魔火池边的黑石,带起一缕淡淡的魔雾:“既如此,便随我同去。”
她眼底厉色乍现,杀虐道的戾气悄然外泄:“万年妖晶,合该为我所用。待取了此晶,冲破化神,你便自由了。”
妗月大喜,躬身领命:“属下遵命!”
凌素衣抬手一挥,周身魔气凝聚成一道紫黑色光刃,劈开殿门。殿外万魔嘶吼呼应,黑云翻滚涌动,她足尖一点,身影已化作流光掠向西南方向,妗月紧随其后,两道身影很快消失在蛮荒的风沙之中。
蛮荒西南边境,瘴气如墨,遮天蔽日。
凌素衣与妗月驭风而至,脚下是连绵起伏的山脉,谷底蒸腾的瘴气带着腐臭与剧毒,连阳光都无法穿透。
远远望去,那上古妖兽巢穴隐于瘴气最浓处,一道淡金色的光幕笼罩其上,正是妗月所说的禁制,光幕流转间,隐约可见繁复的符文游走,带着清正磅礴的气息,与蛮荒的暴戾格格不入。
凌素衣的目光骤然凝重,指尖魔气悄然凝聚。这禁制的气息……竟与沈雪宁的灵力波动如出一辙。
是她设下的。
心头猛地一沉,凌素衣眼底闪过一丝复杂。沈雪宁的修为虽高,却素来不喜杀戮,怎会在蛮荒深处设下如此强力的禁制?难道她早就发现了这枚万年妖晶,特意封印于此?
若真是如此,一旦禁制被破,沈雪宁必定会第一时间察觉。以天绝门如今的戒备状态,届时等待她的,恐怕是萧衍与沈雪宁的联手围剿,她连炼化妖晶的机会都没有。
妗月察觉到她的迟疑,低声问道:“魔主,可是禁制有异常?”
凌素衣收回思绪,目光重新落在那道光幕上。禁制符文虽繁复,却透着经久岁月的陈旧感,显然已封印了数百年。沈雪宁当年设下此禁,或许只是偶然发现妖晶的凶险,临时封印后便将其遗忘,毕竟,这蛮荒瘴气谷偏僻至极,若非妗月巡查细致,绝无可能发现此处。
“无妨。”她冷声开口,眼底闪过一丝决绝,“禁制已历千年,气息衰败,她未必还能感知到异动。这枚妖晶,我势在必得。”
话音落,凌素衣足尖一点,身形掠至禁制光幕前。她抬手凝聚魔焰,紫黑色的杀虐道之力汇聚成一柄修长的魔刃,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朝着光幕狠狠劈去。
“轰——”
魔刃撞上光幕,金色符文瞬间暴涨,发出刺耳的嗡鸣,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将周围的瘴气震散数里。凌素衣被反震之力击退三步,嘴角溢出一丝黑血,眼底却愈发炽热。
这禁制果然强悍,但也正如她所料,历经数百年岁月侵蚀,威力已大不如前。
一个月后,瘴气谷中魔焰滔天。
凌素衣日夜不休,以杀虐道之力强行冲击禁制。她周身魔气化作万千利刃,一遍遍劈砍、撕扯着光幕,每一次冲击都伴随着符文的反噬,经脉被震得寸寸欲裂,五脏六腑都像被烈火灼烧,嘴角的黑血从未断过,染透了胸前的紫衣,却始终未曾停歇。
妗月在一旁护法,驱散靠近的残余妖兽。
禁制的金色光幕在日复一日的冲击下,光泽愈发黯淡,符文流转的速度也渐渐迟缓,裂痕如蛛网蔓延。
终于,在第三十日的清晨,凌素衣咳出一大口黑血,却猛地仰头,将体内仅存的所有魔力尽数引爆,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紫黑魔柱,狠狠撞向光幕。
“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金色光幕应声崩裂,化作漫天光点消散在瘴气中。
凌素衣踉跄着跪倒在地,双手撑着冰冷的黑石,剧烈地喘息着,周身魔气紊乱不堪,连维持站立都已艰难。她脸上却露出一抹释然的笑意,眼尾绯红浓烈如血。她顾不得体内翻涌的气血与断裂般的剧痛,挣扎着起身,一步步朝着巢穴深处挪去。
巢穴底部阴暗潮湿,唯有那枚人头大小的赤色妖晶悬浮在石台上,散发着幽幽血光。周身萦绕的血雾比外界感知到的更加浓郁,纯粹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如刀锋刮过肌肤,让人望而生畏。
正是那枚万年妖晶。
凌素衣伸出颤抖的手,指尖距离妖晶不过寸许,磅礴的杀意已提前涌入体内,与她的杀虐道功法完美相融,丹田内滞涩的魔气瞬间沸腾,化神境的壁障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竟直接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
胜利就在眼前!
她心中狂喜,正要将妖晶攥入掌心,一道清冷如月华的声音突然从巢穴入口传来,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素衣,住手!”
凌素衣的动作骤然僵住,如遭雷击。
这个声音……
她猛地转头,只见瘴气被一道柔和的金光驱散,一道白衣身影缓步走来。女子一袭白袍,裙摆绣着细密的竹纹,长发用一支羊脂玉簪松松挽起,周身萦绕着清正温润的灵力,与这巢穴的暴戾气息格格不入。
她容颜依旧,眉目清雅,岁月似乎未曾在她脸上留下半分痕迹,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沉淀的沧桑,眼神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沈雪宁。
凌素衣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疼痛蔓延开来。
十三年了。
她以为自己早已忘了这张脸,忘了这道声音。在蛮荒的日日夜夜里,她靠着仇恨支撑,将所有与沈雪宁相关的记忆都深埋心底,化作杀虐道的养料。可如今亲眼见到,那些被刻意压抑的画面瞬间汹涌而出。
所有的爱恨嗔痴,所有的痛苦绝望,都在这一刻翻涌上来,几乎将她吞噬。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我快要得手的时候出现……”凌素衣低声呢喃,声音沙哑得厉害,眼底闪过一丝狠厉的怀疑,“沈雪宁,你根本就没忘记这枚妖晶,你是故意的,故意等我拼尽全力破了禁制,再出来坐收渔利,是吗?”
沈雪宁没有回答,只是快步上前,指尖金光流转,趁着凌素衣气息紊乱、无力阻拦之际,一把将那枚万年妖晶摄入手中。她握住妖晶的瞬间,眉头微蹙,显然也被其中狂暴的杀意震得气血翻涌。
“此晶杀意太盛,你若炼化,必会被其反噬,堕入魔道深渊,再也无法回头。”沈雪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当年我封印它,便是怕它为祸世间,你不该执着于此。”
“反噬?堕入深渊?”凌素衣笑了起来,笑声凄厉,震得巢穴顶部的碎石掉落,“我早在十三年前被你弃于蛮荒的那一刻,就已经在深渊里了!沈雪宁,你现在来假惺惺地关心我?你阻止我拿妖晶,不过是怕我实力大涨,回去找你和洛瑶报仇罢了!”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牵动体内伤势,又是一口黑血喷出,身形摇摇欲坠。可她的目光却死死盯着沈雪宁,眼尾的绯红与眼底的恨意交织在一起,浓烈得几乎要溢出来。
沈雪宁看着她浑身浴血、状若疯魔的模样,心头一痛,握着妖晶的手指微微收紧:“我不是要阻止你报仇,只是这妖晶……”
“闭嘴!”凌素衣厉声打断她,“把妖晶还给我!那是我拼了半条命换来的,是我冲破化神的唯一机会,你没有资格拿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