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魔后白月光师尊她追悔莫及》榴下

30、第 30 章

　　蛮荒。

　　凌素衣是被风沙刮过脸颊的刺痛惊醒的。

　　她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先是一片模糊的灰黄，缓了许久，才勉强看清眼前的景象，没有雪，没有熟悉的宗门殿宇，只有漫无边际的黄沙，从她身下一直铺到天的尽头。

　　头顶的天空是浑浊的土黄色，连一丝云影都没有，光线沉闷地压下来，裹着滚烫的热气，刚吸一口气，就觉得喉咙里像塞了一把沙子，又干又疼。

　　不远处的巨石群歪歪扭扭地立着，表面被风沙啃噬得坑坑洼洼，有的断口处还凝着一道深褐色的印记，不知道是妖兽的血，还是岁月留下的疤痕。几只黑羽怪鸟从沙丘顶端掠过，翅膀扇动间带起更多沙尘，尖锐的啼鸣划破死寂，听得人头皮发麻。

　　她动了动手指，指尖立刻触到滚烫的沙子，沙粒顺着破损的衣料钻进皮肤，就像个板栗一样，被放在沙子里拌炒。

　　断骨处的痛感还没散去，又被这燥热裹住，一冷一热间，浑身的经脉都在隐隐作痛。丹田处空空荡荡的，只有残存的魔气在缓慢游走，像条没了力气的蛇，偶尔撞一下经脉壁，便引着心口泛起一阵钝痛。

　　就在这时，一粒石子突然从斜后方飞来，啪地砸在她的胸口。凌素衣闷哼一声，下意识抬手捂住，指腹触到一片温热，那里还留着之前被魔气灼烧的旧伤，此刻被石子撞得又麻又疼。

　　她艰难地偏过头，顺着石子飞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沙丘后，一双幽绿的眼睛正死死盯着她。那是只半人高的沙蜥妖兽，灰黄色的鳞片与沙丘融为一体，唯有眼睛泛着幽光，嘴角淌着透明的涎水，四肢在沙地上轻轻刨动，每一下都带着蓄势待发的狠劲。

　　凌素衣看着那妖兽，心底泛起一阵绝望的冷笑。修为被废，四肢尽折，如今的她，连只寻常野兽都对付不了。方才撑着身子勉强睁眼，已经耗尽了她仅存的所有气力。

　　“师尊倒是……真够绝情。”她在心里低声自嘲，沈雪宁下手时的狠厉还清晰地刻在脑海里，那一脚脚踩断她骨头的力道，那抽离她修为时的冷漠，哪里还有往日教她练剑时的温情。

　　沙蜥妖兽似乎察觉到她的虚弱，往前挪了挪步子，幽绿的眼睛里满是贪婪。

　　凌素衣心头一紧，咬着牙，用胳膊肘撑着地面，拖着断折的双腿勉强往后退了几步。沙子被她的身体划出两道浅浅的痕迹，大腿与地面摩擦，疼得她眼前发黑，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混着脸上未干的血迹，在沙地上晕开一片暗红。

　　她退一步，那妖兽便往前逼近一步，动作不急不缓，像是在玩弄即将到手的猎物。

　　一人一兽就这么在沙丘旁僵持着，凌素衣每退一次，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胸口剧烈起伏，喉咙干得快要冒烟。而那沙蜥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幽绿的目光死死锁着她，仿佛在等待最佳的扑杀时机。

　　这样的对峙没持续多久，沙蜥似乎玩腻了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四肢猛地发力，身形陡然加快。黄沙被它的脚掌蹬得飞溅，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那带着腥气的庞大身影就已经冲到了凌素衣面前。

　　黏腻的涎水滴落在她的手背上，带着令人作呕的腥气。凌素衣瞳孔骤缩，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下来。她下意识地偏过头，几乎是凭着本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沙蜥挥来的利爪下硬生生翻了过去。

　　“嘶——”

　　身体重重摔在沙地上，断骨处传来的剧痛让她倒抽一口冷气，眼前瞬间黑了大半。后背被沙子磨得火辣辣地疼，破损的衣料下，皮肤已经被蹭得血肉模糊。

　　沙蜥的利爪几乎是擦着凌素衣的肩背划过，在滚烫的沙地上犁出三道深沟。

　　凌素衣刚从地上翻起半个身子，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那妖兽便调转头颅，粗壮的尾巴像铁鞭似的横扫过来，带着能砸断岩石的力道，直逼她的腰腹。

　　凌素衣瞳孔一缩，哪里敢硬接。

　　她忍着断骨处撕裂般的疼，猛地往侧面蜷缩身体，肩膀重重撞在沙堆里，滚烫的沙粒钻进后背的伤口，疼得她牙齿都快咬碎。

　　可她连哼都没哼一声，视线紧紧锁着沙蜥，方才那一下横扫，妖兽的重心明显偏了几分，此刻后腿还陷在松软的沙里，正是空隙。

　　她指尖在沙地上胡乱摸索，摸到一块边缘锋利的碎石，几乎是凭着本能，将碎石紧紧攥在掌心。沙粒嵌进掌心的伤口，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滴，可她的手却稳得可怕。

　　沙蜥见一尾巴没扫中，显然被激怒了，喉咙里的嘶吼声愈发刺耳，前爪在沙地上刨得更快，扬起的沙尘几乎要将凌素衣吞没。它再次猛扑过来，巨大的头颅直对着凌素衣的胸口，腥臭的涎水顺着嘴角往下淌，眼看就要将她一口咬住。

　　“就是现在！”凌素衣在心里低喝一声，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中的碎石对准沙蜥右眼狠狠扎了过去。碎石尖端带着她掌心的血，更添了几分锋利，噗的一声，精准地刺进了妖兽的眼窝。

　　“吼——！”

　　沙蜥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惨叫，巨大的身体猛地向后退去，爪子疯狂地扒拉着受伤的眼睛，浑浊的血水顺着它的鳞片往下流，在沙地上晕开一片暗红。它显然没料到这个将死之人还敢反击，疼得在原地打转，原本凶狠的气势瞬间乱了。

　　凌素衣趁机往后爬了几步，后背抵在一块冰凉的岩石上，这才敢大口喘气。

　　可她不敢放松，目光依旧紧盯着沙蜥，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块带血的碎石，方才那招很险，管用，却只是暂时激怒了它，等它缓过劲来，只会更凶狠。

　　可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更加浑厚、带着绝对威慑力的兽吼。那声音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震得地面都在颤抖，连漫无边际的黄沙都仿佛停顿了一瞬。

　　沙蜥听到这声兽吼，浑身的鳞片瞬间绷紧，原本狂乱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它警惕地朝着兽吼传来的方向望去，喉咙里发出几声带着恐惧的呜咽，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凶狠。犹豫了片刻，它最后看了一眼凌素衣，像是怕再迟一秒就会遭遇不测，转身便朝着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庞大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黄沙之中。

　　危机骤然解除，凌素衣紧绷的身体瞬间垮了下来。她松开手中的碎石，手臂无力地垂落在沙地上，胸口剧烈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喉咙和肺部的灼痛。

　　断骨处的疼、后背的擦伤、掌心的伤口……所有的痛感此刻都一股脑地涌了上来，眼前的黄沙开始旋转、模糊，耳边的风声也渐渐变得遥远。

　　她想抬手擦一下额角的冷汗，可手臂却如磐石沉重，连动一下都做不到。意识一点点沉下去，最后一眼看到的，是头顶依旧浑浊的土黄色天空，随即彻底陷入了黑暗。

　　昏沉中，一股焦苦的糊味钻进凌素衣的鼻腔，不是黄沙被晒透的干热，倒像是枯草或是兽皮被火燎着的味道，且正顺着风往她这边飘。

　　起初她还以为是濒死前的幻觉，可很快，后背的伤口就传来一阵灼烫，不是沙子的温热，是带着火苗的炙烤感，连呼吸都是热的，像是要把喉咙里最后一点水分都蒸干。

　　“不能……睡……”

　　她勉力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里的黄沙都泛着晃眼的橘色，不远处的沙丘下，竟真的燃着一小片火，风一吹，火星子就往她这边飘。哪怕精神再萎靡，求生的本能也让她猛地清醒了几分。

　　断骨处的疼像刀子在剜，每动一下，四肢都像散了架，可她还是用胳膊肘撑着滚烫的沙地，一点一点往前挪。掌心的伤口蹭在沙粒上，血珠混着沙泥结成痂，后背的擦伤被火烤得发疼，她却咬着牙，硬是从原地爬开了半尺，躲开了往这边蔓延的火星。

　　还没等她喘口气，观察四周的火情，后肩突然被一只温热的手稳稳托住。那力道不算重，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支撑力，紧接着，她垂在身侧的手腕也被人轻轻抬起，避免她再次栽倒在沙里。

　　凌素衣浑身一僵，伤口的剧痛让她连转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对方扶着，耳边传来一道带着急促喘息的声音，又惊又喜：“你真的吓死我了！我本来在前面找水源，结果转过沙丘就看见你躺在这里，浑身是伤，我都好久没在这片沙漠里遇到活人了！”

　　那人顿了顿，语气里又添了几分庆幸：“不过你运气是真的好，刚好赶上蛮荒十年一次的兽召，方才那声兽吼一落，附近的妖兽全跑光了，不然你这模样，早成了妖兽的点心。再说，要不是我刚好路过，你今天……”

　　说到这儿，那人又笑了笑，带着点自夸的意味：“算起来，我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了。你上辈子怕不是福星转世，不然怎么能在鬼门关前连捡两次活路？”

　　“福星？”

　　凌素衣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冷笑，声音沙哑。若真是福星，她怎会被最信任的师尊废去修为、打断四肢，丢进这寸草不生的蛮荒？怎会差点死在一只沙蜥爪下，又被火烤得险些丧命？

　　她偏过头，用尽全力想看清身后人的模样，可视线却越来越模糊，只隐约看到对方衣摆处沾着的黄沙，最后连那点模糊的影子也渐渐沉了下去，意识再次被黑暗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