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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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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瑶一路东倒西歪地跑回队伍，脚踝处的裤脚还沾着泥污与血痕，一见到沈雪宁，眼泪立刻就涌了出来：“师尊！宗主！师姐她……师姐为了救我，被腐心藤缠住了！”
沈雪宁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急切追问：“发生什么事了！？素衣在哪？你快带我们去！”
洛瑶眼神闪了闪，低下头，指尖攥着衣袖皱巴巴的，声音愈发委屈：“我、我跑的时候慌了神，雾太浓，没记清具体方向……只知道往东北方跑了一段，后来就听见师姐的剑响，再之后，就没声音了……”
这话刚落，药王长老立刻皱紧眉头，抬手抓起药箱：“不行！素衣那孩子虽身手好，可腐心藤阵凶险，还藏着邪修，不能让她一个人在里面耗着！我这就去找，你们随后跟上！”
“药王长老，稍等。”宗主上前一步，拦住了他，语气沉了沉，“眼下邪修踪迹未明，我们还带着昏迷的赵既，若分散人手，万一再遇埋伏，只会得不偿失。素衣是霄雪宗最出色的剑修，灵力深厚，应对险境的能力远超常人，暂且不会有性命之忧。我们先找到邪修的老巢，稳住阵脚，再回头寻她，才是大局为重。”
“可那是尸藤阵！邪修说不定早设了陷阱等着她！”药王急得跺脚，“素衣是百年难遇的奇才，要是出了差错，霄雪宗损失就大了！”
宗主神色依旧坚定：“我意已决，先往前探查，不可冒进分散兵力。”
沈雪宁站在一旁，连自己都未发觉身子竟抖的厉害。
方才洛瑶说没听见素衣的声音时，她心口便像被揪紧了般，凌素衣虽强，可面对腐蚀性藤阵与邪修，终究是孤身一人。她定了定神，刚要开口说我去寻她，胳膊却被洛瑶轻轻拽住。
“师尊……”洛瑶捂着脚踝，脸色瞬间白了几分，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声音虚弱，“我、我的脚好疼，好像刚才跑的时候，又扭到了……站都站不稳了……”
沈雪宁低头一看，洛瑶的脚踝果然肿了起来，比刚才更甚，连裤脚都被撑得有些紧绷。她心头的急切瞬间被担忧取代，连忙扶着洛瑶坐下，伸手去探她的脚踝，语气也软了下来：“怎么这么不小心？是不是刚才跑太急了？我给你渡点灵力，先缓一缓。”
洛瑶靠在她怀里，偷偷抬眼瞥了眼宗主与药王，见两人还在争执，却没人再提去找凌素衣，眼底悄悄掠过一丝暗芒，嘴上却依旧柔弱：“师尊，对不起……都怪我，要是我没掉队，师姐也不会……”
“不关你的事。”沈雪宁打断她，指尖灵力缓缓渡入她的脚踝，注意力彻底被洛瑶的伤势牵走，方才要去寻凌素衣的念头，也渐渐被压了下去。
而此时的藤蔓丛中，凌素衣正与尸藤周旋。
佩剑不断劈开缠来的藤丝，剑身上的灵气却越来越少，方才挣脱藤蔓缠绕时消耗了不少灵力，如今又要应对这些源源不断的尸藤与尸骸，她的气息已有些不稳。
腐心藤的包围圈越缩越小，绿液滴落在地面，腐蚀出一个个小黑坑，驱虫在脚边爬来爬去，腐臭味呛得人几欲呕吐。凌素衣挥剑斩断一株缠向脖颈的藤丝，刚要喘息片刻，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凌厉的风声。
她下意识侧身，却还是慢了一步，一道黑袍身影凭空出现，指尖凝聚着漆黑的魔气，狠狠刺向她的后心。魔气穿透衣料，瞬间钻入经脉，凌素衣只觉后背一阵剧痛，像是有无数根烧红的针，顺着血脉往四肢百骸窜去。
“噗——”她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佩剑险些脱手，踉跄着后退两步，靠在一株粗壮的藤上才稳住身形。
黑袍邪修站在不远处，脸上带着阴狠的笑意：“霄雪宗的天才弟子，没了帮手，也不过是任人宰割的份！这魔气入体，不出半个时辰，你便会被魔气吞噬，变成只知杀戮的怪物，到时候，正好帮我滋养这腐心藤！”
凌素衣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淡白的灵力中已掺了一丝黑气，顺着指尖缓缓蔓延。她咬紧牙关，试图用灵力逼出魔气，可那魔气却像跗骨之蛆，死死缠在经脉里，越是用力逼，经脉便越疼。
周围的尸藤似乎察觉到她的虚弱，移动速度陡然变快，藤丝带着倒刺，朝着她的四肢缠来。凌素衣握紧佩剑，眼底闪过一丝决绝，就算被魔气侵体，就算无人救援，她也绝不会沦为邪修的工具。
凌素衣靠在藤上缓了口气，喉间的腥甜还未压下，缠来的尸藤已近在咫尺。最前头那株藤尖的绿芽擦过她的衣袖，留下一道黏腻的绿痕，布料瞬间被腐蚀出一个小洞。
她没有再退，反而抬手抹掉唇角的血迹，握紧佩剑，托住剑刃。掌心的黑气还在蔓延，顺着手臂往心脏最深处爬，每动一下，经脉便像被撕裂。
“还想挣扎？”黑袍邪修嗤笑一声，指尖再凝魔气，化作几道黑箭，直刺凌素衣的胸口、眉心，“魔气已入经脉，你撑不了多久，乖乖束手就擒，还能少受点苦！”
凌素衣不说话，足尖在地面一点，忍着经脉剧痛，身影骤然窜出。她没有硬接黑箭，反而绕到一株尸藤身后，剑刃带着仅剩的淡白灵力，狠狠斩向藤身与地面衔接处，那里是尸藤汲取养分的根，也是最薄弱的地方。
“滋啦——”
剑光落下，藤身瞬间被劈断，绿液喷涌而出，溅在她的素衣上，烧出一个个小黑点。断藤轰然倒地，缠在上面的尸体也摔落在地，犹如凡间最热闹的那一天，燃放的烟火。
黑袍邪修见状，脸色一沉，抬手操控更多尸藤，从四面八方朝凌素衣缠来，有的藤丝直逼她的四肢，有的则绕到她身后，想再次将她困住。
凌素衣仅一次便躲过攻击，目光扫过密密麻麻的藤丛，竟在其中寻到一丝空隙，方才劈开的断藤旁，地面的腐土较薄，且没有新的藤芽冒出。
她足尖轻点断藤，身体借力跃起，避开身前缠来的藤丝，同时挥剑斩断身后偷袭的藤条，剑刃划过空气，带起一阵凌厉的风。
“想逃？没那么容易！”邪修怒吼一声，指尖魔气暴涨，竟直接注入最粗的那株尸藤中。藤身瞬间膨胀，直径足有两人合抱，藤丝变得如钢鞭坚硬，带着呼啸的风声，朝着凌素衣抽来。
这一击力道极大，若是被抽中，即便有灵力护持，也会经脉断裂。凌素衣却丝毫不慌，在藤鞭落下的前一刻，身体猛地下坠，同时剑刃斜刺，精准刺入藤身的一处节点，那是她方才观察时，发现的藤身灵力流转的薄弱点。
“砰！”剑刃入藤，淡白灵力与漆黑魔气在藤身内碰撞，发出剧烈的声响。藤身瞬间震颤，藤丝的力道骤然减弱，甚至开始慢慢枯萎。
黑袍邪修被灵力反噬，闷哼一声，后退两步，看着凌素衣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忌惮：“你竟能找到藤阵的节点？”
凌素衣缓缓起身，掌心的黑气已蔓延到小臂，可她的声音依旧沉稳，没有半分虚弱：“邪术再诡，也有破绽。你用尸体滋养藤丛，节点便藏在尸气最淡之处，可惜，这点伎俩，还困不住我。”
她说着，再次提剑上前，这次不再被动防御，反而主动朝着黑袍邪修冲去。剑刃上的灵力虽稀薄，却带着不容撼动的剑心，每一剑都直指邪修的破绽，逼得邪修连连后退，再也没了之前的嚣张。
周围的尸藤没了邪修的操控，动作渐渐迟缓，有的甚至开始枯萎。凌素衣趁机挥剑，又劈开几株拦路的藤丛，朝着藤丛深处走去，她知道，这里并非藤阵的核心，只有找到邪修的灵力源头，才能彻底破局。
黑袍邪修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渐渐虚弱的魔气，脸色愈发难看，却再也不敢上前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凌素衣，一步步走出尸藤的包围圈，朝着藤丛深处而去。
逼退黑袍邪修以后，凌素衣没有再追。
她抬手绕到身后按住后心，那里的伤口还在渗血，混着一丝黑气，将素衣染出一块暗沉的印子。
小臂上的黑气已爬至肘弯，皮肤下像是有虫子在钻，每一次灵力运转，都带着蚀骨钻心的疼痛。
黑袍邪修见她不动，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在远处盯着，指尖魔气断断续续，显然方才的反噬还没缓过来。
凌素衣趁机扫了眼四周，枯萎的尸藤旁露出一条窄路，雾气虽然依旧很浓，却能隐约看见出口的微光，那是通往雾林外围的方向，也是能找到师尊与宗内其他人的方向。
她握紧佩剑，脚步放轻，朝着出口慢慢走过去。
每走一步，都要刻意压制体内翻涌的魔气，掌心的灵力忽明忽暗，好几次都险些被黑气吞噬。路过那具霄雪宗小师弟的尸体时，凌素衣顿了顿，抬手将他散落在脸前的头发拨开，指尖碰到他冰冷的脸颊。
“抱歉，没能护好你。”她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沙哑，“等我了却后事，再替你和其他师弟，讨回这笔债。”
说完，她转身继续走，脚步比之前更急了些，她怕自己等不及，怕还没见到师尊，就先成了个只知道杀戮的怪物。
终于穿出藤丛，雾林外围的瘴气淡了，能够看清远处隐约的灵力波动，那是宗主他们留下的气息。凌素衣没有立刻过去，而是找了棵粗壮的古树躲起来，靠在树干上，缓缓闭上眼睛。
体内的魔气已开始干扰神智，眼前时不时闪过尸藤缠人的画面，耳边也响起诡异的低语，像是在诱哄她释放魔气，杀了所有人。
她咬着牙，用佩剑一下一下划开自己的手腕，疼痛让她瞬间清醒了几分，不行，不能冲动，她还有要道别的人。
她调整了气息，将小臂上的黑气用灵力暂时压下，又擦干净唇角的血迹，才朝着灵力波动的方向走去。
远远地，就看见沈雪宁正蹲在地上，给洛瑶渡灵力，药王站在一旁，眉头皱得紧紧的，还在跟宗主争执，语气担忧：“就算要找邪修老巢，也该分个人去找素衣！她一个人，怎么撑得住？”
凌素衣站在不远处，看着沈雪宁的背影，心口忽然一酸。她想起小时候，自己练剑受伤，师尊也是这样蹲在她身边，给她渡灵力，语气虽冷，指尖碰着她的温度却很暖。
可后来，师尊修了无情道，便再也没对她有过这般温柔。
“师尊。”她轻轻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在场的人都顿住了。
沈雪宁猛地回头，看见凌素衣站在那里，素衣上沾着泥污与血迹，模样说不出的狼狈，脸色苍白，却依旧挺直着脊背，悬着的心瞬间落了下来，起身就要走过去：“素衣！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洛瑶也抬起头，看见凌素衣安然无恙，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换上担忧的神色：“师姐！你终于回来了！刚才我还担心死你了！”
凌素衣没有理会洛瑶，目光只落在沈雪宁身上，轻轻摇了摇头：“师尊，我没事，只是有些累，想跟你说几句话，单独说。”
沈雪宁愣了愣，看了眼洛瑶，见洛瑶点了点头，便跟着凌素衣走到一旁的空地上。
“到底怎么了？”沈雪宁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伸手想探她的气息，却被凌素衣避开了。
凌素衣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掌心，声音轻缓，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师尊，我中了魔气，撑不了多久了，很快就会丧失理智。”
沈雪宁脸色骤变，抓着她的胳膊：“什么？魔气？药王！药王快过来！”
“师尊，别喊。”凌素衣拉住她，眼神恳求，“魔气已入经脉，药王也解不了。我找你，只是想跟你道个别，以前，我总怨你修无情道，怨你对我太严苛，可现在才明白，你只是想让我变强，能独当一面。”
她抬起头，看着沈雪宁染红的眼眶，嘴角微微勾起一丝浅淡的笑：“以后，我不能再陪在师尊身边练剑了，师尊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再像以前那样，总为了修行，忘了休息。”
沈雪宁的指尖微微颤抖，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凌素衣又转身走向已经被叫声呼喊过来的药王，躬身行礼：“药王长老，多谢您这些年对我的照拂，每次我练剑受伤，都是您给我配药，还总偷偷给我带补灵力的丹药。”
药王看着她，眼眶也红了：“傻孩子，说这些干什么！你中了魔气，我再想想办法，总有解开的可能！”
“长老不必费心了。”凌素衣摇了摇头，“我知道，要逼出魔气，唯有自曝肉身，再重塑躯体。只是重塑后，便成了凡人，终身不能再修行，即使能够修行，也恢复不了以前一半的实力。”
这话一出，两人都愣住。
自曝肉身有多痛，重塑凡人躯体有多难，他们都清楚，这几乎是九死一生的选择，就算成功了，也等于断了凌素衣的修行路。
凌素衣却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语气依旧平静：“我已经决定了，要么在理智消失前自我了断，要么就逼出魔气，做个凡人。不管选哪条路，以后都不能再为霄雪宗出力了，还望长老，多多照拂师尊。”
说完，她对着沈雪宁与药王再次躬身，转身就要走，她怕再待下去，会舍不得，会忍不住想要求救，可她知道，没有退路了。
沈雪宁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忽然冲了过去，抓住她的手腕：“素衣！别走！我们再想想办法，一定有别的出路！我不逼你修无情道了，也不对你严苛了，你别走好不好？”
凌素衣的手腕被抓得很紧，能感受到沈雪宁指尖的颤抖，心口的酸涩几乎要溢出来。可她还是用力挣开了，回头看了沈雪宁一眼，眼底满是温柔，却也带着不容更改的决绝：“师尊，保重。”
说完，她足尖一点地面，身影瞬间窜入浓雾中，朝着雾林深处跑去，那里无人烟，无论是自我了断，还是自曝肉身，都不会连累任何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