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煜与融雪》寒朝雪

24、撒娇、地铺与最终妥协

　　墙上的时钟指针悄无声息地滑向了“10”。

　　宿舍楼里的喧闹早已沉寂下来，只剩下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

　　309室内，暖黄的台灯光晕笼罩着书桌前一坐一立的两个身影，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静谧而温馨的气息。

　　江似雪放下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清冷的目光扫过时钟，随即落在旁边那个抱着摄影集、脑袋却一点一点、几乎要睡着的裴舒煜身上。

　　“十点了。”他开口，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你该回去了。”

　　裴舒煜一个激灵，猛地清醒过来，下意识地抹了把并不存在的口水，眼神还有些迷茫：“啊？十点了？”他看向江似雪，那双总是亮晶晶的眼睛此刻带着点刚睡醒的氤氲水汽，看起来竟然有几分……无辜？

　　“嗯。”江似雪站起身，开始收拾桌面的书本，动作间带着不容置疑的送客意味，“明天还要早读。”

　　裴舒煜看着他已经开始整理床铺，心里顿时警铃大作。

　　回去？回那个只有余北辰和游戏噪音的308？他才不要！

　　他立刻放下摄影集，像块牛皮糖一样黏到江似雪身边，声音拖长了，带着浓浓的委屈和不情愿：“这么早就赶我走啊……□□，再待一会儿嘛，就一会儿~”

　　江似雪铺床的动作一顿，没理他。

　　裴舒煜见撒娇第一式无效，立刻转换策略。

　　他亦步亦趋地跟着江似雪，开始碎碎念：“你看，现在回去肯定会吵到余北辰那个夜猫子，他肯定又在打游戏，我进去肯定被他喷……而且我们宿舍哪有你这里安静舒服？在这里我感觉我连睡眠质量都能提升！”

　　江似雪拿起睡衣，准备去洗漱，闻言淡淡瞥了他一眼：“你的睡眠质量，在哪儿都能提升。”

　　指的是他刚才抱着书都能差点睡着的壮举。

　　裴舒煜被噎了一下，但不屈不挠，眼看江似雪要进卫生间，他情急之下，一把拉住江似雪睡衣的袖口，轻轻晃了晃，声音放得更软，眼神湿漉漉地望着他：

　　“江似雪……小雪……就让我再待一会儿嘛，我保证不吵你睡觉！我……我可以打地铺！”

　　最后那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连裴舒煜自己都愣了一下，随即觉得这真是个绝妙的主意！打地铺！既能留下，又显得自己很懂事！

　　江似雪显然也没料到他会提出这么……离谱的要求。

　　他看着裴舒煜紧紧拽着自己袖口的手，又对上那双充满期待、甚至带着点豁出去的亮晶晶的眼睛，眉头蹙得更紧了些。

　　“打地铺？”他重复了一遍，语气里是明显的不赞同和荒谬，“回你宿舍睡。”

　　“我不！”裴舒煜索性破罐子破摔，开始耍无赖，拽着袖子的手更紧了点，整个人几乎要挂上去，“我就要在这里打地铺！地上凉快！接地气！有助于身心健康！”

　　江似雪：“……”

　　他看着眼前这个为了赖着不走，连“接地气”这种鬼话都扯出来的家伙，一阵无语。

　　他试图抽回自己的袖子，奈何裴舒煜攥得死紧。

　　“裴舒煜，松手。”

　　“不松！除非你答应！”

　　“你宿舍就在隔壁。”

　　“隔壁也是隔着墙！哪有在这里近！”

　　“我这里只有一张床。”

　　“我打地铺！”

　　两人僵持不下。裴舒煜充分发挥了他体育生的体力优势和厚脸皮，像只耍赖的大型犬，哼哼唧唧，软磨硬泡，各种歪理邪说层出不穷，什么“一个人睡害怕”，什么“可以帮你关灯递水当人形闹钟”……

　　江似雪被他吵得头疼，额角青筋隐隐跳动。他看着裴舒煜那副“不答应就不罢休”的架势，又想到他刚才困得点头的样子，心里那根名为“原则”的弦，在某人持续不断的噪音攻击和可怜巴巴的眼神注视下，终于……松动了。

　　他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语气带着一种认命般的无奈：“……就今晚。”

　　裴舒煜眼睛瞬间爆发出惊人的亮光，狂喜道：“你答应了？！”

　　“地铺。”江似雪强调，并补充，“没有多余的被子，只有一床备用的薄毯。”

　　“毯子也行！我火气旺，不怕冷！”裴舒煜立刻接口，生怕他反悔，主动松开他的袖子，屁颠屁颠地去柜子里找那条薄毯，动作麻利得仿佛演练过无数遍。

　　江似雪看着他兴奋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进了卫生间洗漱。

　　等江似雪洗漱完出来，裴舒煜已经迅速地在床边靠窗的空地上铺好了“地铺”

　　——其实就是把那块薄毯对折了一下铺在地上，看起来相当简陋且……硬。

　　裴舒煜却毫不在意，甚至心情颇好地拍了拍那“床铺”，抬头对江似雪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铺好了！□□你先睡吧！”

　　江似雪没说话，走到床边坐下。他看着裴舒煜兴高采烈地脱掉外套，只穿着T恤和运动长裤就要往那硬邦邦的“地铺”上躺，动作顿了顿。

　　就在裴舒煜准备躺下感受一下“接地气”的睡眠时，却听到头顶传来江似雪依旧清冷，但似乎夹杂着一丝别扭的声音：

　　“……上来。”

　　裴舒煜动作僵住，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猛地抬头：

　　“啊？”

　　江似雪已经掀开被子躺了进去，背对着他，只留下一个清瘦的背影和一句闷闷的话：“地上凉。”

　　巨大的惊喜如同烟花在裴舒煜脑中炸开！他几乎是从地上一跃而起，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生怕江似雪反悔，三两下踢掉鞋子，小心翼翼地爬上了那张对于两个身高腿长的男生来说、并不算十分宽敞的单人床。

　　床垫因为两个人重量微微下陷，带来轻微的晃动。

　　裴舒煜能清晰地闻到被子上、枕头上传来的，属于江似雪身上那股清冽干净的雪松气息，这让他心跳如擂鼓，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往头上涌。

　　他僵硬地躺在床的外侧，尽量贴着床边，不敢乱动，连呼吸都放轻了。

　　江似雪背对着他，似乎也已经睡下，没有任何动静。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细微的呼吸声，和窗外愈发清晰的虫鸣。

　　一种前所未有的亲密和暧昧在黑暗中无声地蔓延。

　　过了好一会儿，裴舒煜才敢微微侧过头，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看着江似雪近在咫尺的背影，看着他披散在枕畔的、如同月华流水般的灰蓝色长发。

　　他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像是被温水泡过一样。

　　他知道，江似雪嘴上说着嫌弃，说着仅此一次，但那份隐藏在冰冷外表下的、不为人知的温柔和心软，终究是对他展露了冰山一角。

　　他悄悄地、极其缓慢地，往里面挪动了一点点，让自己的手臂，若有似无地，轻轻挨到了江似雪散落的长发。

　　发丝冰凉柔滑的触感传来，裴舒煜像是偷到了糖果的孩子，心里涌起一股巨大的满足和窃喜。

　　他闭上眼睛，嘴角带着压不住的笑意，轻声呢喃，如同梦呓：

　　“晚安……小雪。”

　　背对着他的江似雪，在黑暗中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传来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温热体温和存在感，以及那似有若无触碰着自己发梢的指尖。

　　这感觉很陌生，很逾矩，却……并不讨厌。

　　他轻轻合上眼，纤长的睫毛在黑暗中微微颤动了一下，终是没有挪开那缕被碰到的发丝。

　　夜，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