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禁止装乖》pinkbay

2、ChP2.

　　秦肆那句带着玩味与笃定的“继续装”，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任然心底漾开细微的涟漪。但他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只是在下节课间，以打水为由，离开了那个被秦肆气息笼罩的角落。

　　他需要透口气。

　　洗手间里，任然掬起一捧冷水拍在脸上，试图驱散那股莫名的烦躁。镜子里映出的少年，眼睫濡湿，泪痣清晰，看起来纯净又易碎。他扯了扯嘴角，镜中人也回以一个温顺的弧度。

　　伪装早已刻入骨髓。

　　当他擦干脸，恢复成那个温和的任然走出隔间时，脚步却微微一顿。

　　洗手间最里面的窗户旁，秦肆斜倚着窗框，指尖夹着一根细长的薄荷烟，白色的烟雾模糊了他凌厉的轮廓。他没穿校服外套，白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两颗扣子，露出线条流畅的锁骨。

　　他似乎刚结束一场短暂的“会面”，几个穿着其他年级校服的男生正点头哈腰地离开，路过任然时，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任然目不斜视，走向洗手台，仿佛对方只是空气。

　　“好学生也来这种地方？”秦肆的声音带着烟熏后的微哑，混着薄荷的清凉气息，慢悠悠地飘过来。

　　任然按下水龙头，水流哗哗作响，他声音温和：“洗手间是公共区域，秦肆同学。”

　　秦肆低笑一声，摁灭了烟，走到他旁边的洗手台，透过镜子打量着他。那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像是要剥开他层层伪装，看到内里的真实。

　　“上周六晚上，西巷口，”秦肆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任然耳中，“身手不错啊。”

　　任然关水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西巷口，正是开学前那次约架的地方。

　　他抬眸，透过镜子迎上秦肆的视线，眼底是恰到好处的茫然与一丝被冒犯的薄怒：“秦同学，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上周六晚上我在家预习功课。”

　　他的表情天衣无缝，仿佛真的只是一个被不良少年无故骚扰的优等生。

　　秦肆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伸手，速度快得惊人，一把攥住了任然的右手手腕。

　　“预习功课？”秦肆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力道却不容挣脱，他的拇指轻轻擦过任然右手指关节处——那里，有一道极其细微、快要愈合的浅粉色擦痕。“那这个怎么来的？写字磨的？”

　　那是上次动手时，不小心蹭到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任然心底猛地一沉。他没想到秦肆观察得如此细致，更没想到他会直接动手。

　　他试图抽回手，语气带上了几分冷意：“请放手。不小心碰到的而已。”

　　秦肆非但没放，反而靠得更近，几乎将他困在洗手台和自己之间，那股薄荷烟草味更加清晰。他低下头，目光落在任然那张强装镇定的脸上，掠过他微颤的睫毛和紧抿的唇线，像是发现了什么极有趣的事情。

　　“不小心？”秦肆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蛊惑般的意味，“那你紧张什么？”

　　就在这时，上课预备铃突兀地响起，打破了洗手间里紧绷的气氛。

　　秦肆啧了一声，似乎有些遗憾，终于松开了手。

　　任然立刻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迅速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袖，恢复成那副清冷疏离的样子，只是耳根处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泄露了他方才并非全无波动。

　　他转身就要离开。

　　“喂，”秦肆在他身后懒洋洋地开口，带着几分戏谑，“好学生，你的‘温柔’忘带了。”

　　任然脚步未停，径直走了出去。

　　回到教室，两人依旧是相隔一个过道的同桌。秦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他睡觉、玩手机的日常，偶尔在老师看过来时，懒散地抬下眼皮。

　　而任然，虽然依旧坐姿端正，笔记工整，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右手腕上那被秦肆握过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微凉的触感和不容置疑的力道。

　　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自由活动时，任然找了个僻静的树荫处看书，远离喧闹的球场。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靠近。

　　秦肆和几个男生勾肩搭背地走过来，他似乎刚打完球，额发被汗水浸湿，随意地撩起，露出光洁的额头。他手里拿着一瓶冰水，边走边喝，喉结滚动。

　　路过任然身边时，他脚步一顿，目光落在任然放在膝盖上的书本，又移到他脸上。

　　旁边有男生起哄：“肆哥，看什么呢？好学生也入您眼了？”

　　秦肆没理他们，忽然弯腰，从校裤口袋里摸出什么东西，随手扔到任然摊开的书页上。

　　是一个印着卡通图案的创可贴。

　　“拿着，”秦肆语气依旧随意，带着点运动后的喘息，“下次‘不小心’，记得处理干净。”

　　说完，也不等任然反应，便在一群人的哄笑声中，头也不回地走了。

　　任然看着书页上那个格格不入的创可贴，指尖蜷缩了一下。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他精致的侧脸上投下晃动光斑。

　　他垂下眼睫，遮住了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

　　这个秦肆……

　　到底想干什么？

　　任然盯着书页上那个卡通创可贴，仿佛那不是一片轻薄的胶布，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

　　秦肆是什么意思？

　　是嘲讽？是猫捉老鼠般的戏弄？还是……某种他无法理解、也拒绝去深究的“提醒”？

　　无论是哪种，都让任然感到极度不适。他习惯将一切掌控在自己手中，无论是成绩、形象，还是隐藏在暗处的另一面。可秦肆的出现，像一颗无法预测轨道的流星，蛮横地撞入他精心维持的世界，搅乱了一池静水。

　　他面无表情地用指尖拈起那片创可贴，本想随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动作却在半空中顿住。

　　不行。

　　太过刻意反而显得心虚。

　　他最终将创可贴塞进了校服口袋最深的角落，仿佛要将其彻底掩埋。指尖触碰到布料内里冰冷的金属拉链，他才感觉找回了一丝冷静。

　　放学铃声终于响起。

　　任然几乎是第一时间收拾好书包，准备离开这个让他倍感压抑的座位。他不想再给秦肆任何搭话或“突发奇想”的机会。

　　然而，他刚站起身，一个身影就挡在了过道上。

　　不是秦肆，却是班上有名的“大喇叭”赵强，同时也是秦肆那群跟班中的一个。赵强脸上带着几分讨好，又有些看好戏的神情，手里捏着一张折叠的纸条。

　　“任然同学，”赵强把纸条递过来，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还没走完的同学听见，“肆哥给你的。”

　　一瞬间，好几道好奇的目光投射过来。

　　任然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随即展开，恢复温和：“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啊，”赵强耸耸肩，“肆哥就说让你看看，明天给他答复。”

　　说完，赵强就嬉皮笑脸地跑开了，追上前方已经走到教室门口、连背影都透着散漫的秦肆。

　　任然捏着那张纸条，感觉比刚才那片创可贴还要烫手。在几个同学若有若无的注视下，他只能维持着礼貌的浅笑，将纸条放进书包，然后步伐平稳地走出了教室。

　　直到坐上回家的私家车，隔绝了所有外界视线，任然脸上的温和才彻底冰封。

　　他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流动的街景，却没有丝毫欣赏的心情。书包里的那张纸条，像是有生命般，不断提醒着他与秦肆之间那根被强行连接起来的、令人烦躁的线。

　　回到家，像往常一样陪着父母吃了晚饭，回答了关于新班级、新同桌的例行询问——当然，他的回答依旧是“一切都好，老师同学都很友善，同桌……也还行”。

　　做完这一切，他才回到自己的房间，反锁了门。

　　房间里没有开主灯，只有书桌上的一盏暖黄台灯亮着，将他清瘦的身影投在墙壁上。

　　他走到书桌前，从书包里拿出了那张已经被捏得有些发软的纸条。

　　深吸一口气，他将其展开。

　　纸条上的字迹龙飞凤舞，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张扬劲儿，倒是很符合秦肆那个人：

　　“周末‘西区篮球场’，三对三，缺个人。看你‘反应’挺快，过来凑个数。”

　　没有询问，没有商量，直接是通知。

　　任然盯着那几行字，指尖微微用力，纸张边缘被捏出褶皱。

　　西区篮球场……那根本不是学校或者社区里正经打球的地方，而是靠近西巷口的一个半废弃球场，鱼龙混杂，是他“另一面”活动范围边缘的地带。

　　秦肆邀请他去那里打球？

　　是巧合，还是又一次不动声色的试探？

　　让他去“凑数”，是看中了他“好学生”不可能拥有的运动神经，还是笃定了他无法拒绝？

　　任然将纸条揉成一团，紧紧攥在手心。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微凉的夜风吹拂着他额前的碎发，也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

　　去，还是不去？

　　去，意味着可能踏入秦肆设下的又一个圈套，暴露更多破绽。
　　不去，反而显得心虚，坐实了秦肆的某些猜测，以秦肆那种性格，后续恐怕会有更多纠缠不清的“试探”。

　　他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右眼下的泪痣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

　　良久，他松开手，任由那个被揉皱的纸团精准地落入书桌下的垃圾桶里。

　　然后，他拿出手机，点开一个从未主动联系过的、刚刚通过班级群才加上没多久的账号。

　　头像是一片纯黑，昵称只有一个简单的“S.”。

　　任然纤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敲下一行字，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时间，地点。”

　　消息发送成功。

　　几乎是在下一秒，聊天框顶端就显示了“对方正在输入…”。

　　很快，回复来了。

　　S.：“周六下午三点，西区篮球场，别迟到，‘好学生’。”

　　后面还跟着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符号：［调情.jpg］

　　任然看着那个表情，眸色沉静如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