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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第 7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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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岚宗在玄曜与云芷带领下,日益声名鹊起。昔日偏居一隅的小宗,如今不仅庚金灵脉现世引动天地异象,更以“科学修仙”之法革新阵道、炼器、丹理诸术,令东域修真界为之侧目。然而盛名之下,暗流汹涌——一些传承千载的大宗门,本就对青岚宗骤然崛起心存忌惮,如今见其竟有化神坐镇,更是如芒在背。
尤其天剑宗,素以“一剑破万法”为宗训,视兵刃之道为至高无上。其宗主、“凌天剑尊”李浩然,百年来未曾亲临外战,却于今夜悄然现身青岚宗山门之外。
一道凝练至极的金色剑影悬于青岚宗问道台之上,其形如龙,其势如渊,周遭虚空因剑意压迫而微微扭曲。剑影表面,血铭如刻,字字如钉入骨:
“三日之后,论剑台见。”
——凌天剑尊
此事本已令修真界哗然,更因前几日一场风波而火上浇油。
彼时,数位化神大能齐聚“九霄论道会”,谈及青岚宗近年崛起之势,多有不屑。
“玄曜?不过一介推演之士,连本命兵刃都未祭炼,也配称长老?”
“云芷倒是有几分阵道天赋,可惜被那‘算术之道’带偏了路。”
“科学修仙?呵,奇技淫巧罢了!若遇真正杀伐,不过纸糊楼阁。”
言犹在耳,庚金现世,李浩然竟点名玄曜——分明是借机验证众口铄金之论:青岚之道,不堪一战。
但唯有李浩然自己知道,这并非验证,而是求证。
三日前,他遣亲传弟子持“破界剑符”潜入葬剑谷外围,欲探庚金灵脉虚实。那剑符乃他以本命剑气凝练,可斩阵、破禁、穿虚空,向来无往不利。
然而,剑符未及百丈,便在一道无形波动中无声瓦解——无爆炸,无反噬,只是灵纹如沙□□塌,能量悄然弥散,仿佛被某种“秩序”温柔地解构了。
更令他心悸的是,弟子带回一枚残片,其断裂面竟呈现出完美的晶格共振纹路——那是材料在特定频率下自然碎裂的痕迹,绝非外力强破。
那一刻,李浩然枯坐问剑崖三日三夜。
他忽然想起百年前那场失败的闭关——那时他试图参悟“无剑之境”,欲以心御万法,不假兵刃。结果心魔反噬,道基震荡,险些自毁。自此,他认定:“剑即心,心即剑”,再不敢离剑半步。
可如今,有人未出一招,仅凭对“理”的掌握,便让他的剑符如雪遇阳——
不是被打败,而是被“理解”了。
而理解,比摧毁更令人敬畏。
青岚宗议事大殿,檀香微散,却压不住满殿凝滞的空气。
赵磊第三次踱到玄曜面前,搓着手,欲言又止:“师兄……您真不用再考虑下?李浩然那老家伙,可是百年未出剑,一出就是斩因果、裂虚空!咱们……真能行?”
玄曜抬眼,神色如常:“你昨日已问过两回。”
赵磊一愣,挠头苦笑:“我这不是……睡不着嘛!总觉得这事悬得很。”
话音未落,林云也快步进来,手中玉简微光闪烁:“师兄,我刚重新校准了‘破天一剑’对天地灵机的扰动模型——正面胜率仍低于千分之一。但我想确认,您是不是……另有底牌?”
他语气谨慎,却藏不住眼底的期待。不是怀疑,而是太想确认那份笃定是否真实存在。
玄曜轻轻合上手中《庚金玉匮》,目光扫过殿中每一张熟悉的面孔。苏晴站在角落,指尖捏着一枚未激活的净神符,欲言又止;几位执事长老虽未开口,眼神却始终落在他身上——没有惶恐,没有质疑,只有一种近乎沉默的信任。
这份信任,并非凭空而来。
当年黑煞门围山,血染青崖,护宗大阵将溃之际,是玄曜一人之力救下满宗老幼;
十余年后,七情浩劫突至,七情尊者携黑煞门潮席卷东域,青岚宗大阵告破,三千弟子神魂将溃。生死存亡之际,玄曜与云芷熔炼万念红尘,终成红尘万象镜拯救宗门。
此后,镜湖秘境、坠龙渊矿脉、天衍尊者洞府等探索,亦是他以万象推演之法,逆溯阵纹本源,率众安然取宝。
青岚上下皆知:玄曜长老手中无兵,却以“理”为刃,以“算”为甲,默默撑起宗门半壁天穹。
他的道不鸣于剑,却已铸入宗门筋骨。
“你们担心的,从来不是我会输。”玄曜缓缓起身,声音不高,却稳如磐石,“而是怕世人说——青岚之道,不堪一战。”
众人默然。这话戳中了心窝。
就在此时,殿门轻启。云芷缓步而入,素衣如云,手中无兵,唯有一卷《无垢灵枢经》。她未看旁人,只望向玄曜,眼中无惊无惧,唯有澄明。
“都散了吧。”她轻声道,“让他静一静。”
同门躬身退下。大殿只剩二人。
云芷走近,低语:“他们其实信你。只是……怕你太累。”
玄曜微微一笑:“我知道。”
她没再问胜败,只抬手,将他衣领上一道因推演灵纹而灼出的焦痕轻轻抚平——动作极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三年前他在天衍洞府呕血三日,也是这样,她一句话没说,只默默替他换下染血的里衣。
“那你有把握吗?”她终于问,声音很轻,像怕答案太重。
他望向窗外那道直贯云霄的庚金光柱,轻声道:“我不需要赢他的剑。我只需要证明——真正的兵道,不在锋刃,而在止戈之智。”
云芷静静看着他,良久,唇角微扬:“那我在台下,为你布‘静心净域阵’,隔绝一切外扰。”
“好。”他说,目光柔和了一瞬,“若明日日出未散,便用去年采的雪顶云雾泡一壶——你我共饮。”
那是他们初结道侣那年,一同登顶寒山所采。她一直收着,未曾舍得泡。
她点头,转身欲走,却在门槛处顿住,背对他道:“若世人笑你空手赴战……我的阵,便是你的甲胄。”
玄曜一怔,随即低笑:“好。但别让它太亮——晃到茶客。”
她没回头,但肩线微微松了。
殿外风起,卷起落叶,却吹不散那份沉静如渊的信心。
万里之外,天剑宗·问剑崖。
云海翻涌,剑气如霜。凌天剑尊李浩然负手而立,银发如瀑,身形如孤峰峙天。三位元婴长老悄然现身。
大长老莫问剑皱眉:“宗主亲战一不习杀伐之人,纵胜亦损威名。”
二长老凌云子摇头:“玄曜以算破禁,智近乎妖。若任其‘科学修仙’蔓延,剑道恐沦为可计算之物。”
三长老青冥子谨慎道:“不如遣弟子夺脉,何必亲涉?”
李浩然缓缓转身,目光如古井深潭。他未答,只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旧册,封皮无字,内页却写满狂草:
“剑在,道窄;剑亡,道绝?吾惑矣。”
——《无锋录·残篇》
“百年前,我欲求‘无剑之境’,以为放下兵刃,便可触及大道本源。”他声音低沉,“结果心魔丛生,几近道陨。从此我信:剑即心,心即剑,离剑则道崩。”
他顿了顿,望向东方:“可三日前,我的剑符在葬剑谷外,被一道‘理’无声瓦解。那不是力之胜,而是知之明——它看透了剑符的每一缕灵纹走向,每一分能量分布,然后……轻轻一推,便令其自溃。”
三位长老面面相觑。
“你们只看到庚金,看到胜负。”李浩然抬手指向远方,“我看到的,是一个可能——若‘理’能助我看清‘破天一剑’中那0.01%的冗余、0.001息的迟滞……或许,真正的‘破天’,不在力,而在知。”
他眼中燃起久违的灼热:“我一生追求斩断因果,却始终卡在最后一念——因我执著于‘必须用剑才能斩’。若玄曜能让我看见:剑,可以不是终点,而是桥梁……那此战,便是我百年求道的最后一课。”
“此战,非为夺矿,而是问道。”
“当‘一剑’遇‘一理’,谁更能触及‘道’的本源?”
三位长老默然。他们终于明白——
宗主此去,不是为捍卫旧日荣光,
而是以身为阶,叩问未来之门。
三日转瞬。
青岚宗内,备战无声却炽烈。
赵磊日夜锤炼体魄,在问道台周围绕行千圈,以血气布下“不动明王桩”,誓以肉身为盾,护玄曜师兄周全;
林云独坐观星阁,反复推演“破天一剑”对天地灵机的扰动规律,试图预判战场气机流向;
苏晴则与云芷协力,在论剑台四方埋设“净频符枢”,以防剑意侵蚀观礼修士神识。
而玄曜未闭关,未祭兵,只日日静坐问道台中央,双目微阖,指尖在虚空中勾画无形公式。庚金灵脉的波动、李浩然过往剑意的残痕、天地灵气的潮汐……万千数据如星河流转,尽数纳入他的“万象推演域”。
无人打扰他。
连风都绕开那方寸之地。
原来,那道悬于问道台上的金色剑影,并非凡俗战书——李浩然在其中嵌入了一缕真实的“破天第六式”收势剑意,如一枚钥匙,静待有缘人开启。
而庚金灵脉,恰是天地间最精密的记录仪。三日前剑符崩解时,其能量频谱已刻入晶格;更早之前,三百年前李浩然与九幽魔尊一战的地脉应力波,至今仍在岩层深处低鸣。林云勘探矿脉时无意采集的灵纹样本,成了拼图的最后一块。
玄曜以《庚金玉匮》中的“谐振反溯术”,将三者融合建模——剑影为形,庚金为频,地脉为史。万象推演域中,一道虚幻剑影缓缓成型,第七式“裂苍穹”尚未施展,其能量路径已暴露无遗。
云芷时常陪坐一侧,不言不语,唯以灵纹笔在空中勾画淡金符线。那些符线看似随意,实则是她独创的“无相静域阵”,能滤除九成以上的情绪干扰灵波——只为让他心湖无澜,推演无碍。
决战前夜,月华如练。
玄曜忽然睁眼,眸中似有银河流转。他指尖轻点虚空,一道微光浮现——正是那道金色剑影的灵纹拓扑图。
“李浩然很聪明。”他低语,“他把‘破天一剑’第六式的收势,藏在了战书里。若我不懂,便只当是威压;若我懂……这就是钥匙。”
他目光转向庚金光柱:“再加上葬剑谷的地脉回响、百年前九幽之战的岩层应力……第七式‘裂苍穹’的路径,已无秘密可言。”
“灵力压缩至临界,剑尖第三灵窍必生共振阻尼——滞涩0.03息。”
云芷未问如何得知,只微微颔首。
她知道,这一瞬,李浩然等了百年。
玄曜望向远方,天幕低垂,庚金光柱刺破夜幕,如一道未解的天问,悬于众生头顶。
他轻语:“兵有形,理无形。破势,不在力,而在知——尤其是,对方愿意让你知道的那一刻。”
远处山巅,一道孤影亦仰望同一轮明月。李浩然手中无剑,却似握住了整片星空。
明日,问道台上,剑与理将交锋。
而真正的胜负,或许不在生死,而在——谁先看清了“道”的另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