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绘》渡夜巡

5、珍贵的宁静

　　清晨，陈云霁端着一碗凝神静气的汤药走进厢房时，墨等闲正对着窗外，低头凝视自己右臂上那道狰狞的疤痕。
　　暗灰色的扭曲纹路，如同有生命的岩浆被强行凝固在皮肤之下，隐隐散发着不祥的微热。陈云霁试过用晨曦灵气净化，却毫无作用，那痕迹仿佛已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别费劲了。”墨等闲头也不回，声音带着宿醉般的沙哑，“这东西，是‘规则’层面的伤，你的生机……治不了。”
　　他放下衣袖，遮住了那道标志着“容器”已出现裂痕的烙印，也遮住了眼底深处的一丝茫然。

　　院子里，沈玄胤罕见地没有离开，而是负手立于那棵半枯的桂树下。他目光扫过院中战斗留下的沟壑，以及角落里慕容之正试图用鬼火修复的一处空间裂隙。
　　慕容之忙得额头冒汗（尽管鬼可能并不流汗。。。），嘴里还不忘念叨：“亏大了，亏大了！沈玄胤，回头你得赔我……十坛幽冥深处的‘忘忧酿’！”
　　沈玄胤没理他，只是看向走出房门的陈云霁与墨等闲，目光在墨等闲遮掩的手臂上停留一瞬，淡淡道：
　　“若有下次，我的“切割”会更快。”
　　这句话不像安慰，更像一个冰冷的承诺。墨等闲嗤笑一声，没接话。
　　慕容之终于修好了裂隙，拍拍手凑过来，毫不客气地从陈云霁手中拿过另一碗药汤，嗅了嗅，眉头皱成一团：“陈仙使，你这药……能加点糖吗？”

　　午后，陈云霁在清理菜畦旁被波及的草药时，墨等闲晃了过来，将一块用油纸包着的东西塞进他手里。
　　是一块还带着微温的、造型有些笨拙的桂花糕。
　　“……路上顺手买的，难吃就别吃。”他说完，立刻别开脸，耳根却有些微红。
　　陈云霁愣了一下，看着手中这块与周围仙家灵气格格不入的凡俗点心，又看了看墨等闲别扭的样子，忽然明白了。他是因为自己之前说“喜欢”，才特意去找来的。
　　“谢谢。”陈云霁掰下一小块，放入口中。甜味很淡，甚至有些发干，但他却细细品味着，眉眼温和地弯起，“很好吃。”
　　墨等闲几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陈云霁看着他，轻声问：“等闲，若‘下一次’来临，而我又灵力耗尽……”
　　“那就跑。”墨等闲打断他，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甚至带着一丝几近冷酷的决绝，“头也别回地跑。保住你的晨曦，比保住我这个‘麻烦’……更重要。”
　　说完，他转身就走，仿佛多说一句都会泄露更多情绪。

　　是夜，墨等闲因手臂烙印的灼痛而惊醒。
　　他推开房门，却见院中石桌上，慕容之正百无聊赖地用鬼火凝成的小球逗弄着几只懵懂的萤火虫。而屋顶上，沈玄胤抱臂而坐，墨发在夜风中微扬，仿佛只是在赏月。
　　见他出来，慕容之咧嘴一笑：“哟，也睡不着？来来来，长夜漫漫，正好三缺一。”
　　墨等闲没理他的玩笑，他感受到一股极细微、但持续不断的温和妖力，正笼罩着自己的厢房，似乎在帮他压制那道烙印的躁动。而慕容之坐镇院中，鬼气森然，却将一切外界的窥探隔绝在外。
　　他们没有说“我们在为你守夜”，但他们用行动表明了。
　　墨等闲沉默地站了一会儿，最终没有回房，而是走到院中，在慕容之对面坐下，拿起他刚“煮”好的一杯鬼气森森的“茶”，一饮而尽。
　　慕容之目瞪口呆：“……那是凝神用的熏香！”
　　墨等闲被那诡异的味道呛得咳嗽了两声，却扯出一个真心实意的、带着点痛快的笑容。
　　屋顶上，沈玄胤的嘴角，似乎也极轻微地动了一下。

　　月色如水，流淌过狼藉的院落，也流淌过这四个身份迥异、却在此刻莫名构成一个整体的“人”。
　　风暴后夕的宁静，温柔得令人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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