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无罪》每天不犯困

18、田超的死

　　明亮准备去田超开的卤肉店看看去，那是大学的时候她专门帮助他开了一家店。她很久没有见过他了，明亮呼吸着空气的寒冷，皱着僵硬的鼻子来到他的店前，现在的店招牌并不是卤肉店而是一个五金店。

　　她走了进去问店里的老板说：“之前的卤肉店搬走了吗？老板呢？”五金店的老板娘看到来人替老板接了话说：“那个小伙子啊，他早就死了。”明亮很震惊，大声的问：“死了？”

　　过了一会儿，明亮离开这家店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刚才的对话，田超死了，他得了艾滋病，然后自暴自弃店也不开了，最后不知道为什么遇到薛燕把她杀了，然后被抓了之后死刑执行了。她去美国之后从来都没有和这里的人联系过，看得出来自己对于这个地方的变化很陌生了。

　　明亮的脑子里都是田超那副戴着眼镜个子不高的样子，她因为田超的死讯心里很难受，自己在离开的这几年间，一些人逐渐离去就像是消失了一般，她开始对自己产生了怀疑，自己一直追求的是正确的吗？她真的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吗？

　　她来到一处结冰的湖边，明亮手搭在石头栏杆上面，她幽幽的想起以前的一些时光：自从反抗过明义昌之后，他再也没有给自己要过钱，明亮专心准备了自己的高考，她拿着自己的钱报了一个补习班，然后买了一些材料，明亮开始埋起头不停的刻苦学习，她开始了从学校、补课班、家里三点一线的生活，她停止了所有的事情开始一门儿心思扑在了这个上面。

　　每天凌晨的天色还黑漆漆的她就开始看书，然后晚上还在一个人在书桌前开着做题，每天日复一日的这么坚持，学校里面的氛围也开始变得紧张。没有一个人帮助明亮，她凭借自己的力量熬过了一天又一天。

　　她的日子过的非常平静，无人打扰。明义昌没有来过，邢小芬偶尔会来给她准备一些吃的东西，因为马上就要高考了，邢小芬对于她的学业也是很紧张的。但是明亮心里很清楚，没有人会对于自己抱有极大的期待，即使考不考得上大学都对他们的生活无关痛痒。

　　明亮对于高考一点也不紧张，考试就这么过去了。但是她却感觉自己考完试之后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了，时间过得太快了，去年这个时候她还在给李听忱做绘画模特。她太无聊了，开始顶着六月的大太阳漫无目的的四处闲逛，然后不知不觉走到了自己以前待过的超市。

　　她进去以后看到了史大姐，打开冰柜拿出来一根奶油雪糕准备付账，史大姐开始问明亮高考的事情说是自己的儿子过两年也要高考了，然后拿她自己的钱买了一根雪糕请她吃，明亮看出来她的目的是想让自己多说一些高考的事情，两人闲聊了一会儿，她给史大姐说了一些学习重点之类的。

　　明亮拿着那根雪糕悠哉悠哉的走出去，不老远就看到搬货的田超，她扭头进去买了一根同样的雪糕走出来。她的脚下的凉鞋发出一些清脆的声响，踢踏踢踏的传入田超的耳边，她说：“好久不见啦，田超，这是请你的。”

　　田超弯腰搬货的样子一顿，然后晒得通红的脸扭头接过明亮手里的奶油雪糕，他用脖子上挂的毛巾擦了擦头上的汗，鼻子皱了皱，眼镜随着动作有些滑动，他用手顶了顶眼镜然后拆开雪糕一屁股坐在路边边吃边看着明亮说：“你高考完了？”

　　明亮坐在他的旁边和他一起吃着雪糕听着树上巨大的蝉鸣声回答：“对啊，所以我很无聊出来逛逛。”田超用手指着她身上几何花样的裙摆说：“你最近过得不错，裙子很漂亮。”

　　少女穿着无袖的白底彩色几何图案的连衣裙，脚上是一双商场卖的很火的凉鞋，都是现在最时兴的装扮，腿长长的交叉起来微微晃动，身材在连衣裙的包裹下开始显出一些柔软丰满的曲线，好看极了。

　　“搬货这么累，真不知道你之前是怎么坚持的。”田超感叹一句，明亮想问田超要不要自己这个同学过来帮助他一下，结果远处超市的老板把田超叫过去了，田超对明亮打了招呼让她去阴凉地方等着自己。

　　明亮把雪糕快速吃完，随手就把雪糕棍儿丢到草丛里面了，然后走到一边的大树下面找了个石头坐着等待田超，乘凉做到了大中午他还没有回来，明亮等不及了就过去店里准备找他说一声要回家吃饭了改天再见，她看着超市里面安静的出奇，逐渐走近，店里并没有人。

　　她感到狐疑，然后扭头准备走的时候看到停在小道最尽头的的货车，明亮工作的时候货车一般都是在超市的门口或者会开到人行道暂停一下，在这个时间里会被老板娘命令迅速搬货下车，她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看，半掩的货车门并没有关严，里面发出男人暧昧的声音，不止一个。

　　她看到了什么？田超的身下是超市的老板，双手扶着一个老男人肥胖的屁股，而他的表情她再熟悉不过了，那是李听忱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会出现的表情。

　　明亮捂住自己的嘴巴跑开了，田超兜起自己的裤子跑出来追赶明亮，她脚下凉鞋的声音嘎嘎作响，田超很快就追上了她，他喘着粗气拉住明亮的胳膊让她停下来。

　　他的呼吸起伏很大，透露着明亮感到陌生的气息，这种气息具有一种侵略性，但是却不是对她的而是对超市老板的。明亮甩开他的手意思里透着一丝嫌恶，田超双手垂下来小声的说：“我是个同性恋。”

　　明亮对这件事情难以接受，在这个保守的年代，这个消息对于阳地市这个小城里的随便一个人来说，都会造成重大的冲击。她崩溃的朝田超大喊：“你可真好意思说...你作为一个男人可以喜欢男人，而我作为一个女人连活下去的权利都没有，这太不公平了。”

　　她不管不顾的丢下这句话之后就走了，明亮并没有看到田超悲伤的样子，后来回到家的她半夜辗转反侧不能入眠，明亮紧闭着双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黑暗的夜笼罩住了她的身躯，就连自己的思想也淹没在了其中。

　　次日，明亮很早就起床去找田超，早晨凉意还很大，明亮搓了搓胳膊走向搬货的地方。她并没有看到田超，然后就决定去家里找他，明亮根据自己的记忆来到一处平房，她记得之前田超过年闲聊的时候给自己说过他家里的地址，在一处很大的平房聚集处一进门第三个绿色铁门的那家。

　　敲门之后明亮无聊的看着眼前这个平房比自己住的更加摇摇欲坠，脆弱的就像是一团果冻随意的一个撞击就会被弄碎了，甚至气味有股巨大的霉味，就连一直生活艰难的明亮都感到难以忍受，她等了很久都没有人来开门，当她正准备走的时候里面传来一个小小的声音：“等一下。”

　　“咚”
　　“咚”
　　“咚”
　　“咚”
　　明亮听着里面传来的声音逐渐靠近，门从里面被打开来，是两只眼睛灰蒙失焦的一个男人双手拄着木头拐杖问她 ：“你找谁？”明亮看不出他是谁，她问了一句：“你好，我找田超，他在吗？”

　　他仔细听着明亮的话有些笑容的对她说：“他出去买菜了这会儿不在家，你中午吃饭的时候再来吧。”明亮答应了他，她一回头就看到提着菜回来的田超，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很冷漠，明亮心里很难受，她走过去对田超说：“我们谈谈。”

　　明亮在田超家附近的一个超市门口买了两瓶冰镇苹果汁，她直接递给田超然后说：“请你吃凉皮，走吧。”田超接过冰镇果汁不语，跟着明亮的步伐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突然开口说：“你很喜欢他吗？”

　　“那个老板。”明亮停下双眼定定的看着他，“他之前经常摸我的屁股，所以，你很喜欢他吗？”田超眼神变得不再冷漠，他低着头说：“我不知道。”实际上田超很不明白自己内心的这种感受，这很难以形容，他对于自己的□□难以启齿，是他主动的。

　　因为他真的喜欢老板那个样子的老男人，哪怕在常人眼里他逐渐变得衰老油腻，但是他就是忍不住靠近，因为他自己对于老板难以抗拒，这是一种身体本能的一种吸引。

　　明亮抿抿嘴觉得他对于这样的事情难以启齿，但是她已经尽量的开始接受：“不管怎么样，这是你的自由，但是我想告诉你这件事情，你真的确定他也很喜欢你吗？你难道不知道他结婚了，他的孩子都快和我们同岁了。”

　　田超把那瓶冰的冻手的果汁放到自己额头上企图让自己在热的头晕的空气里清醒：“我知道，但是我真的没有办法，我对他难以抗拒，他之前也和我说过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就是玩玩儿。”

　　“都是私底下的事儿，见不得台面。”

　　话毕，明亮走到凉皮摊儿找了一个位置冲老板喊了一嗓子：“老板，我要一份凉皮，不放蒜汁，多放辣椒和醋。”田超过去对老板说：“我和她一样。”老板过一会儿把调好的两碗凉皮放到他们面前，明亮直接把钱递过去付了然后拆开筷子直接吃了起来，她不再谈论老板的话题，从这一刻开始明亮再也没有提及过他的性取向的事情，田超把眼前吃凉皮的女孩子默默当成了自己的朋友。

　　明亮吃到一半小嘴儿都辣肿了，她拿起那瓶快喝完的果汁灌到自己嘴里还不够，又让老板给她拿了一杯冰酸梅汤，她看着吃相有些害羞缓慢的田超问：“刚才开门的大叔是你的什么人啊？”

　　他的嘴巴同样辣的通红，明亮递过去一张纸给他，田超拿着擦了擦嘴说：“那是我爸。”他看着明亮喝着酸梅汤瞪着两只大大的眼看着自己，田超鬼使神差的开始对明亮说起来自己的事情：：“我爸他年轻的时候是干活的一把好手，结果在有一年他在工作的时候不小心从楼上失足摔下来了，两条腿就没有办法走路了，后来年纪大了眼睛也看不见了，我好像对于他年轻健康的样子很模糊了。”

　　明亮看着他说：“所以你才想办法不停的赚钱。”他说：“是，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母亲，她生下我就离开了，所以我平常除了赚钱还要照顾我爸。”她听完田超的话，用手扣着果汁瓶上的包装纸想了想说：“那你恨她吗？”

　　他喝了一口果汁说：“一开始恨，从小就恨，我从来没有见过她，也没有人提起过，甚至连照片都没有。”

　　“但是你知道吗？当我看到你的时候，我突然开始庆幸我的母亲离开了我们，离开这种生活。”

　　田超看着明亮对她说：“明亮，作为一个女人可以有活下去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