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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蝉鸣里的初遇 ...

  •   蝉鸣里的初遇

      九月的风裹着夏末最后一丝黏腻的热意,像块温软的糖,贴在人裸露的皮肤上。宁知夏背着那只黑白拼色的书包站在明德高中校门前时,指尖下意识攥紧了书包带——书包带边缘的缝线被她摸得发毛,这是她从初三下学期就开始用的书包,如今跟着她一起踏进了这所曾反复描摹在笔记本扉页的校园。

      红砖墙在正午的阳光下泛着暖融融的光,砖缝里还嵌着几星青苔,是岁月浸出来的温柔。校门口那棵老香樟树得要两个成年人手拉手才能抱住,枝桠斜斜地探向天空,浓密的绿叶层层叠叠,把阳光筛成细碎的金斑,落在来往学生的校服上、书包上,晃得人眼睛发暖。宁知夏盯着树影看了好一会儿,连风穿过树叶时发出的“沙沙”声,都比她想象中更显亲切——从前听表姐说,这棵树已经在明德待了三十年,每届学生都爱在树下背书、聊天,树干上还藏着往届学生刻下的小秘密。

      她跟着人流往里走,手里紧紧攥着那张被汗水浸得有些发皱的分班表。表格上的字迹是打印的,只有“宁知夏”三个字是她自己用钢笔填上去的,笔尖顿了两下,显得格外用力。她的目光忍不住往四周扫,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即将伴随三年的地方:左侧的篮球场用红色塑胶铺就,场地边缘画着醒目的白色线条,几个穿着蓝白校服的男生抱着篮球跑过,球鞋踩在地上发出“噔噔”的声响,清脆的笑声撞在风里,又飘向远处的教学楼;右侧的公告栏前围满了人,三层外三层地挤着,每个人手里都捏着一张分班表,叽叽喳喳的讨论声混着树梢上蝉的鸣唱,像一首热闹的曲子,把新学期的鲜活衬得格外真切。

      宁知夏踮着脚往公告栏的方向望了望,只看到一片攒动的脑袋,便索性收回目光,低头研究起手里的分班表。表格最上方印着“明德高中2025级高一新生分班结果”,她的名字在“高一一班”的列表里,排在第二十三位。可问题是,她昨天特意查过的校园地图,此刻在脑子里完全变成了一团乱麻——教学楼分了ABC三栋,她记得一班应该在A栋,可眼前这几栋长得几乎一样的白色建筑,到底哪栋才是A栋?

      她一边走一边对着建筑上的编号犯迷糊,脚步慢了下来,不知不觉就落在了人流后面。走到教学楼前的台阶时,她还在低头盯着分班表上的备注栏,没注意到脚下的台阶比别处高了半寸,脚下忽然一绊,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怀里抱着的笔记本“哗啦啦”散落在地上,纸张翻飞着,有的飘到了台阶下,有的还沾了点尘土。

      “小心!”

      一道清冽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像冰镇的柠檬水,瞬间驱散了夏末的燥热。宁知夏慌忙稳住身体,抬头时,刚好看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指尖轻轻捏住了最底下那本蓝色封皮的笔记本,动作很轻,像是怕把纸弄皱。

      她顺着那只手往上看,撞进了一双干净的眼睛里。男生穿着崭新的蓝白校服,领口的扣子系得整整齐齐,袖口挽到小臂中间,露出一截白皙的皮肤,腕间戴着一块简单的黑色手表,表盘是圆形的,没有多余的装饰。他的寸头在他的头上也更好看了,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像两片安静的蝶翼。明明是清冷的模样,递书时指尖却刻意避开了她的手,只把笔记本轻轻放在她面前的台阶上,像是怕碰到什么易碎品似的。

      “谢谢。”宁知夏的脸颊瞬间热了起来,慌忙弯腰去捡地上的笔记本,指尖不小心擦过他的手背,只觉得对方的温度比自己略低些,像刚从空调房里出来似的。她把散落的本子一本本往怀里抱,手指飞快地拂过封面上的尘土,没注意到男生的目光在她最常带的那本米白色笔记本封皮上顿了顿——那上面是她昨天晚上特意画的小雏菊,花瓣用浅黄和白色的彩铅涂了色,花茎上还画了两只小小的蚂蚁,而这个图案,和他笔袋上印的那朵小雏菊,居然有几分像。

      宁知夏指了指表上“请问,高一一班怎么走”那行字,又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露出两颗浅浅的梨涡:“我找高一一班,但是……我还没找到对应的教学楼,刚才看地图的时候记混了。”她说完还吐了吐舌头,模样有点憨态可掬。

      王砚辞顺着她的手指看了眼分班表,又抬手指向不远处的白色建筑——那栋楼的墙角挂着一块红色的牌子,上面写着“A栋教学楼”。“直走左转,三楼最里面那个教室就是。”他的话少得惜字如金,说完便没了下文,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宁知夏把笔记本都抱稳。

      “太谢谢你了!不然我可能要在这儿找半天。”宁知夏连忙点头,抱着笔记本转身要走,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呀?说不定我们以后是同学呢!”

      王砚辞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难得愣了一瞬,像是没料到她会突然问名字。他沉默了两秒,才用那依旧清冷的声音回:“王砚辞。”

      “我叫宁知夏!宁静的宁,知道的知,夏天的夏。”她活泼地报上自己的名字,还特意解释了每个字的写法,说完便转身往A栋教学楼跑,跑了两步又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回头挥了挥手,阳光落在她的发梢上,染成了浅金色。

      王砚辞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教学楼的门口,才缓缓收回目光。阳光落在他的肩头,把蓝白校服染得格外干净,连他腕间手表的金属表链,都泛着淡淡的光。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背,刚才被宁知夏指尖擦过的地方,好像还残留着一点温热的触感,很轻,却又很清晰。

      宁知夏抱着笔记本往三楼走,楼梯间里有不少和她一样找班级的学生,大家三三两两地结伴而行,讨论着新班级的老师和同学。她一边走一边摸了摸怀里的蓝色笔记本,刚才被王砚辞碰过的那一页,好像都带着点不一样的温度——原来新学校的第一天,就能遇到这样干净又高冷的人,连说话的声音都像夏天里的一阵凉风,让人觉得舒服。

      她找到高一一班的教室时,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教室的窗户敞开着,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老香樟树的香气,吹动了讲台上的粉笔盒。她找了个靠窗户的位置坐下,把笔记本放在桌面上,又忍不住想起刚才的王砚辞——他的名字很好听,像古诗里的字,人也长得好看,就是话太少了,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真的成为同学。

      其实王砚辞没走。他原本是要去B栋教学楼找表哥拿东西,路过A栋时恰好看到宁知夏差点摔倒。帮她捡完笔记本后,他又去教学楼的饮水机接了点水——他习惯喝凉白开,所以特意接了常温的水,装在自己的黑色保温杯里。

      接完水,他转身又回了篮球场。原本和同学约好一起打球,可此刻手里的篮球却总不听使唤。他站在三分线外,屈膝、抬手、投篮,动作一气呵成,这是他练了无数次的姿势,从前十拿九稳的三分球,今天却像是失了准头,篮球撞在篮筐边缘,发出“哐当”一声响,最后竟从篮筐上弹了回来,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啧!怎么总是进不去。”王砚辞皱了皱眉,语气里带着点不耐,又掺着几分自己都没察觉的无语。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篮球,指尖拍了拍球面上的灰尘,又站回三分线外,重新投了一次——这次篮球擦着篮筐的内侧飞了出去,还是没进。

      旁边的同学看到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着喊:“砚辞,你今天怎么回事啊?状态这么差,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王砚辞没回头,只是摇了摇头,又投了一次。篮球依旧没进,落在地上弹了两下,滚到了台阶边。他走过去捡球,额角已经渗出了细汗,顺着脸颊滑下来,滴落在校服的衣领上。他抬手擦了擦汗,心里有点烦躁——他总觉得刚才的注意力好像被什么东西勾走了,脑子里时不时会闪过宁知夏的样子,还有她笔记本封面上的小雏菊,连她刚才挥手时的笑容,都清晰得像是就在眼前。

      他只当是自己今天心态不好,没往别处想,直到太阳渐渐往西边移了点,阳光不再那么刺眼,才停下动作,把篮球递给旁边的同学,说:“我先去教室了,你们玩。”

      同学接过篮球,笑着打趣:“行,去吧!说不定你们班有好看的女生呢。”

      王砚辞没接话,只是背着书包,逆着阳光慢慢走进了教学楼。身后的篮球场渐渐被落在身后,男生们的笑声和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也越来越远,只有风还带着刚才的蝉鸣,轻轻吹着,绕着他的衣角,像是在诉说着什么未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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