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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雾巷卧底终,狭路遇冉时 ...

  •   01
      玄安的六月总裹着化不开的湿雾,凌晨两点的“忘忧”酒吧后门,宋旂慕刚把最后一箱“货”搬进巷角的暗格里。箱子沉得压手,贴着掌心的木板糙得磨皮,指节被勒出红印,他咬着牙把箱子推到最里层——这是他第九十二天做这件事,从临芷跟到玄安,每天凌晨收工后,必做的就是归置“货”、绕仓库转三圈、摸一遍锁头的划痕有没有变。那把旧铜锁的锁芯早锈了,他摸得熟,指尖一碰就知道有没有被动过。
      穿过酒吧后厨时,油烟味混着吧台飘来的劣质香水味扑过来,呛得他嗓子发紧。帮工的张阿婆蹲在水池边洗碗,见他路过,飞快地从围裙兜里摸出个热包子,趁后厨没人注意,往他口袋里塞:“快揣着,等会儿守夜饿,凉了就不好吃了。”包子是豆沙馅的,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温度,他攥紧了没敢啃——雷辞的眼线“瘦猴”就坐在后厨门口抽烟,上次有个小弟偷吃了客人剩下的薯条,被郭皓拽着头发甩了两巴掌,骂“忘了自己是寄人篱下的狗,还敢嘴馋”。
      上午十点的菜市场,他跟着郭皓“盯摊”。说是盯摊,其实是看有没有穿便衣的警察来查。卖鱼的老周是雷辞的线人,见他们过来,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假装递烟,把个油纸包塞到郭皓手里。郭皓捏了捏,眉峰挑了下,转头给宋旂慕使眼色:“送回仓库,走西边那条巷,别绕路,别抬头看旁人。”他接过油纸包,硬邦邦的边角硌得胸口发疼——是账本,上次他送过一次,知道里面记着“货”的往来账。沿着墙根走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就放慢步子,看见穿藏青外套的人就往菜摊后躲,连影子都尽量贴在墙根——这是三个月练出的本能,像只惊弓之鸟,生怕半点“不一样”引来怀疑。
      傍晚帮郭皓“收数”,到巷尾的台球厅时,老板老李不肯给钱,说“这月生意差,少给点”。郭皓当即就火了,伸手揪住老李的衣领,两人推搡着差点打起来。宋旂慕没上前掺和——郭皓说过“收数时别多嘴,看住门口就行”,他就站在台球厅门口盯梢,余光瞥见街角有个穿校服的小姑娘,背着粉色书包,沿着墙根走回家。那身影太像小时候的自己,也是这样背着洗得发白的书包,怕撞见酗酒的父亲,专挑小巷走。那时候母亲还在,会在门口等他,手里拿着刚煮好的枣子,说“枣枣回来啦,快洗手吃枣,甜”。
      凌晨三点,酒吧打烊了。他扶着喝醉的郭皓往出租屋走,郭皓脚步晃悠,胳膊搭在他肩上,酒气喷在他耳边:“阿慕,跟你说……明天跟雷哥见人,那可是许老大的人……你别乱看,别多嘴……上次有个小弟,就多看了许老大的女人一眼,胳膊直接被打断,扔去郊区喂狗了……”他点头应着,心里却记挂着仓库——刚才搬货时,好像听见暗格深处有“窸窣”声,不知道是老鼠,还是别的什么,得再去看看才放心。
      走到仓库后门,他蹲下身,从鞋底夹层里摸出钥匙——这钥匙藏了三个月,鞋底被磨出个小槽,刚好能卡住。刚要把钥匙插进锁孔,耳麦里突然传来简晖凌压得极低的声音:“枣枣,冉季珉的人到了,就在你身后五十米——别慌,收网了,别露破绽。”他顿住动作,指尖的钥匙差点掉在地上,慢慢回头,就看见雾里站着个高大的身影,黑色作战服,肩线绷得紧,正盯着他手里那把磨旧的钥匙,眼神沉得像雾。
      02
      宋旂慕记得很清,今天是他当“阿慕”的第九十二天——他藏在连帽衫内侧的小本子上,每过一天就画一道杠,现在那页纸已经画满了密密麻麻的横线。
      第一天来玄安,郭皓开着辆破面包车,把他直接丢进城郊那间漏风的废弃仓库。车刚走,郭皓的电话就打过来,声音冷得像冰:“守着里面的箱子,丢一个、少一件,你就自己去跟雷哥解释——别想着跑,这附近都是我们的人。”那天他缩在纸箱缝里,没敢坐,就蹲了一夜。仓库里老鼠多,“窸窸窣窣”跑过脚边,他攥着口袋里的微型录音笔,连呼吸都不敢重。天亮时才发现,后颈的汗把衣领浸得发潮,腿麻得站不起来。后来郭皓才说,这是雷辞的“入门考”——去年有个新人,半夜饿极了偷吃仓库里的压缩饼干,第二天就被雷辞的人打断腿,扔去了郊区的乱葬岗,连个名字都没留下。
      第三十天,他第一次替郭皓挡酒。雷辞组局“认兄弟”,大包间里乌烟瘴气,二十多个人围着桌子喝酒。雷辞的小弟“秃子”故意找事,拎着瓶高度白酒往郭皓怀里灌:“皓哥不给面子是吧?这杯必须喝!”郭皓刚做过胃切除手术,脸都白了。宋旂慕没多想,伸手就拦在郭皓前面,抓过酒瓶往自己嘴里倒——白酒烧得喉咙发疼,顺着食道往下滚,胃里像泼了团火。他强撑着咽下去,脸上还得挂着笑:“哥,皓哥胃不好,我替他喝,您别生气,我陪您喝两杯。”那天喝到后半夜,他扶着墙回出租屋,趴在马桶上吐到胆汁都出来,最后只能对着水龙头喝凉水压胃里的灼烧感。耳麦里简晖凌的声音带着急:“枣枣,你别这么拼,你胃本来就不好!”他攥着听筒,哑着嗓子说“没事,这样他才会信我”。
      第六十天,他第一次单独去高速口接“货”。雷辞凌晨三点把车钥匙丢给他,只说“车牌尾号739,四点整到,别跟人搭话,别回头看,身上别带多余的东西”。他坐在郭皓那辆破面包车的驾驶座上,手心全是汗——方向盘上的胶套磨得发亮,仪表盘的灯忽明忽暗,副驾座上还留着郭皓抽剩的烟蒂。四点零五分,白色货车准时出现,两个戴口罩的男人搬箱子时,他连眼皮都没敢抬,就盯着自己磨破的鞋尖。等货车开走,他才发现后背的汗把座椅洇湿了一片,藏在衣领里的微型定位器硌得锁骨生疼。往回开的路上,看见路边有个卖早点的摊子,蒸笼冒着白气,想起小时候母亲总在这个点起床,给他煮枣粥、蒸豆沙包——那时候的早晨,是暖的,不像现在,只有雾和冷,连口热饭都不敢吃。
      第九十天,雷辞找他单独谈话。小包间里烟味呛人,雷辞坐在铁架床上,脚边堆着几个黑箱子,指尖夹着烟,火星落在地上:“阿慕,你跟那些混日子的不一样——你太静了,静得不像‘我们这边的人’。”宋旂慕的心猛地一沉,手指悄悄扣紧了裤缝——裤缝里藏着张纸条,记着最近“货”的往来时间。他脸上装出害怕的样子,低下头盯着自己磨破的鞋尖:“雷哥,我……我嘴笨,小时候就不爱说话,怕说错话惹您和哥几个不高兴,所以不敢多嘴。”雷辞盯着他看了半分钟,突然笑了,把烟摁在床沿:“笨点好,笨点省心。明天跟我去见个人,机灵点,别出差错。”那天从包间出来,他靠在走廊的墙上,耳麦里简晖凌的声音压得极低:“枣枣,雷辞可能要带你见许探松的人——小心点,陈厅已经调了冉季珉的人过来,快收网了。”
      第九十二天凌晨,他刚把最后一箱“货”推进暗格,拍了拍手上的灰,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不是郭皓那种晃悠的、带着酒气的步子,是沉稳的、有节奏的、像受过训练的步子。他没回头,手悄悄摸向口袋里的微型定位器——那是简晖凌给他的,按一下就能发信号。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刚要按下去,就听见一个沉得像闷雷的声音:“宋旂慕?”
      他转身,看见雾里站着个189的男人,穿黑色作战服,肩线绷得紧,下颌线冷硬如刀。男人手里握着警棍,目光扫过他汗湿的连帽衫、磨破的袖口,最后落在他攥得发白的手指上,声音稍缓了点:“简晖凌说你在这——三个月了,收网了。”
      宋旂慕张了张嘴,想说“雷辞让我明天去见许探松的人”,想说“仓库最里面还有三个没搬的黑箱子”,可话到嘴边,只变成了一句发颤的:“我……我守了九十天的‘货’,都在里面,没丢过一件,也没记错一次时间。”
      03
      凌晨一点,“忘忧”酒吧的重金属乐还在震得墙皮发颤,宋旂慕却站在后巷的阴影里,指尖攥得发白——雷辞刚才在小包间里,拍着他的肩说“阿慕,明天跟我去见许老大,机灵点,别给我丢人”。
      许探松。这个名字像根淬了毒的刺,扎在他心里整整三个月。从临芷追到玄安,他混进郭皓的圈子,替人挡酒、盯摊、收数,熬到能跟着雷辞做事,为的就是能离这个毒枭老大近一点,能摸清他的交易脉络。可现在机会真的来了,他却慌——耳麦里简晖凌的声音带着急:“枣枣,雷辞可能不是带你见人,是在‘验’你!许探松最近在清内鬼,他很可能把你当‘投名状’!陈厅已经调了第一支队的冉季珉过来,今晚就收网,你千万别答应明天去!”
      “阿慕!发什么呆?冻死你?”郭皓的声音突然从巷口传来,手里拎着个黑塑料袋,脚步晃悠地走过来,“给你带的夜宵,快吃,等会儿还得去仓库守夜——雷哥特意吩咐的,今晚盯紧点。”
      宋旂慕接过塑料袋,指尖碰着冰凉的袋子,里面是两个凉馒头和一包咸菜。他咬了口馒头,干得噎人,嗓子发紧——守夜是雷辞给的“任务”,每天凌晨都要去仓库转一圈,确认“货”没丢。可他知道,今晚的仓库不一般——简晖凌说,雷辞的人会在凌晨三点转移“货”,冉季珉的人会在那时候动手,仓库就是收网的关键地点。
      跟着郭皓往仓库走,雾越来越浓,黏在脸上,像层湿纸。郭皓喝多了,胳膊搭在他肩上,酒气喷在他耳边:“明天见了许老大,你别乱看,别多嘴……真的,上次有个小弟,就多看了许老大的女人一眼,胳膊直接被打断,扔去郊区喂野狗了……我可不想你也那样……”宋旂慕没接话,只“嗯”了一声,耳麦里简晖凌的叮嘱还在响:“等收网信号,别轻举妄动,冉季珉会找你对接,记住,别暴露自己!”
      到了仓库门口,郭皓拍了拍他的肩,脚步晃悠地往回走:“我回去睡了,你盯着点,有事给我打电话。”宋旂慕点头,看着郭皓的身影消失在雾里,才掏出藏在鞋底的钥匙——这钥匙他藏了三个月,从没敢离身。刚要把钥匙插进锁孔,按约定在门框上贴暗号纸条,就听见身后有动静。
      不是雷辞的人——雷辞的人走路拖拖拉拉,带着痞气。这脚步声是沉的、齐的,甚至能听见战术靴踩在湿地上的“沙沙”声。他猛地转身,看见仓库门口站着几个穿黑色作战服的人,为首的那个男人,189的身高,肩线绷得像拉满的弓,目光像淬了冰的刀,直直落在他身上。
      “宋旂慕?”男人开口,声音沉得像闷雷,没半点拖泥带水,“我是冉季珉,第一支队。现在,配合我们收网,仓库里的‘货’位置,跟我走。”
      宋旂慕的心跳瞬间炸了——收网了。可明天要见许探松的事还没说,雷辞的交易时间还没摸清,他刚要开口:“雷辞明天要……”就听见仓库外传来警笛声,越来越近,尖啸声刺破雾气。冉季珉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往外走,力道稳得不容挣脱:“别愣着,雷辞的人已经往这来了——你的卧底任务,到今晚为止,剩下的事交给我们。”
      他被冉季珉拉着跑,雾里的风刮在脸上,像小刀子。跑过巷口时,他突然想起雷辞刚才在小包间里的眼神——那不是信任,是审视,是把他当“祭品”的冷。原来这最后一夜的卧底,不是接近目标的开始,是差点把自己搭进去的结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雾巷卧底终,狭路遇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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