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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邀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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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眠霜的脊背瞬间绷直,像一只察觉到危险的猫。
交易?与虎谋皮,她能付出什么代价?
又能得到什么?
她强压下心头的悸动,清冷的眸子对上顾辰霖深不见底的目光,声音里带着十二分的警惕:
“顾先生,我不认为我们之间有什么交易可谈。”
顾辰霖似乎早料到她会是这般反应,他慵懒地靠回枕头,指尖轻轻敲击着床沿,那节奏不紧不慢,却仿佛敲在沈眠霜的心上。
“沈小姐何必急着拒绝?先听听我的……困境,以及你能得到的好处,再下判断不迟。”
他微微侧头,窗外的光在他俊美的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
“陈大帅认了我这个干儿子,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如履薄冰。他年老多疑,现在肯用我,不过是看中我无根无基,像一把没鞘的刀,用着顺手,也容易丢弃。
他身边那位李副官,面上帮我,心里却巴不得我早日出错,他好取而代之。”
他嗤笑一声,带着几分自嘲,“我这位置,看着高,底下却是万丈悬崖。”
“这与我何干?”沈眠霜不为所动。
“自然有关。”顾辰霖目光锐利起来,“我需要钱,需要一条稳定、可靠的渠道,购置一些……陈大帅和李副官都不知道的‘私产’。”
他刻意加重了“私产”二字,意指军火。“沈家是恭城数一数二的商贾世家,虽近来式微,但人脉、渠道犹在。
最重要的是,”他盯着沈眠霜,眼神灼热,“你们沈家,现在和我一样,急需靠山,或者说,急需一条能让你们在恭城重新站稳的船。”
沈眠霜心头巨震。他果然打的是这个主意!要将沈家彻底绑上他的战车,用沈家的财富和人脉,为他积累暗中抗衡甚至反噬陈大帅的资本!
“你为什么非要杀陈灿灿?”沈眠霜突然问出了一个盘旋在她心头许久的问题,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如果她活着,以陈大帅对她的宠爱,你完全可以名正言顺地继承一切,何必走这条险路?”
顾辰霖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话,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病房里回荡,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
“沈小姐,你还是太年轻了。”他止住笑,眼神骤然变得幽深而残酷,“活人的心思是会变的。今天她可以爱你入骨,明天就可能因为另一个更会讨她欢心的男人而弃你如敝履。
她活着,我永远只是‘陈小姐的丈夫’,是依附于她的存在。陈大帅或许会因为女儿而给我权势,但绝不会将核心的权力交到一个‘外人’手里。”
他顿了顿,语气平静得可怕,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只有她死了,而且是为我‘殉情’而死,我才能彻底变成陈大帅‘失去爱女后唯一的精神寄托’,一个‘重情重义’值得托付一切的‘自己人’。
死人的爱,才是永恒不变的,才是最完美的枷锁,能牢牢锁住活人的心和……权力。”
沈眠霜倒吸一口冷气,浑身冰凉。她看着顾辰霖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只觉得那完美的皮囊下,包裹着一个彻头彻尾的、没有温度的魔鬼。
他不仅对别人狠,对所谓爱他的人狠,甚至能将“爱情”和“生命”都冷酷地计算成权力的筹码。
“你真是个魔鬼……”她喃喃道,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惧与厌恶。
顾辰霖对于她的评价不以为意,反而微微倾身,压低了声音,那磁性的嗓音如同恶魔低语:
“沈小姐,这个世界,不是你吃人,就是人吃你。沈家如今的处境,难道还不够让你明白吗?与其等着被别人吞噬,不如……先学会如何拿起刀。”
顾辰霖站了起来,朝着沈眠霜走了过去他靠得很近,沈眠霜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味混合着那股独特的、带着侵略性的男性气息。
这种距离让她感到极度不适,想要后退,脚跟却像钉在了地上。
他的目光如有实质,在她脸上流连,带着审视,也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对猎物的兴趣。清冷如她,倔强如她,聪慧如她,在他眼中,仿佛是一件亟待征服的、极具挑战性的珍宝。
“我不会和你做这种交易。”沈眠霜强迫自己稳住心神,斩钉截铁地说,“沈家就算再落魄,也不会沦为他人敛财的工具,更不会与虎谋皮!”
“话别说得太满,沈小姐。”顾辰霖也不生气,慢条斯理地坐了回去,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回去好好想想。想想你父亲鬓边的白发,想想你妹妹无忧无虑的笑容,再想想……你们沈家上下几十口人的未来。我有的是时间等你。”
他挥了挥手,姿态优雅,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送客意味,“期待在不久的宴会上,见到你。”
。 沈眠霜几乎是逃离了那间病房。直到坐上来时的那辆汽车,远离了医院,她狂跳的心脏才稍稍平复。
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后退,她却感觉不到丝毫轻松。顾辰霖的话像毒蛇一样缠绕在她的心头——“不是你吃人,就是人吃你”。
她厌恶他的理论,却又无法否认沈家正面临的残酷现实。
接下来的日子,出乎意料地平静。沈眠霜没有再收到任何来自顾辰霖的消息,仿佛医院那场对峙从未发生。
她努力让自己回归正常生活,陪伴母亲,教导妹妹,偶尔翻阅从俄国带回来的书籍,那些曾经让她热血沸腾的理想主义文字,此刻读来却带着一丝讽刺的苍白。
父亲沈文渊似乎也察觉到女儿心事重重,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息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霜儿,有什么事,一定要跟爹说,天塌下来,有爹顶着。”
这样的话让沈眠霜既温暖又心酸。父亲顶着的天,已经布满了裂痕。
这天傍晚,一家人正在用膳,管家福伯拿着一封烫金的请柬,神色恭敬又带着几分诧异走了进来:“老爷,夫人,陈大帅府上派人送来的请柬。”
“陈大帅?”沈文渊一愣,放下筷子,接过请柬。沈家虽是富商,但与手握兵权的陈大帅素无深交,尤其是在沈家被调查的风口浪尖,收到这样的请柬,实在蹊跷。
他打开请柬,仔细阅读,眉头越皱越紧。
“老爷,怎么了?”母亲担忧地问。
沈文渊将请柬递给夫人,语气带着困惑:“陈大帅三日后在府邸设宴,说是为了庆贺……认了干亲,特邀我沈家赴宴。”
他看向沈眠霜,“霜儿,你在船上,可曾听说什么?陈大帅何时认了干亲?又为何会邀请我们?”
沈眠霜的心猛地一沉,来了。她接过母亲递来的请柬,那华丽的纸张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她看着上面“顾辰霖”三个字以“义子”的身份出现在邀请函上,只觉得刺眼无比。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在船上时,是听说了一些。陈小姐不幸身亡后,顾……顾参谋悲痛欲绝,险些殉情,被救回来后,陈大帅感念他对陈小姐的深情,便认了他做干儿子。”
她避重就轻,隐瞒了最关键的部分。
“竟有此事……”沈文渊沉吟道,眼中疑虑未消,“即便如此,我沈家与陈大帅并无交情,他这请柬……”
“父亲,”沈眠霜放下请柬,抬起眼,目光清澈却带着一丝沉重,“或许,这不是交情,而是……信号。”
“信号?”沈文渊不解。
“沈家近来处境艰难,陈大帅此时递来橄榄枝,无论出于何种目的,在外人看来,都是一种姿态。”
沈眠霜缓缓分析,心中却明镜似的清楚,这绝非陈大帅的本意,而是顾辰霖开始落子了。
他要拉沈家下水,将这艘看似即将沉没的商船,牢牢系在他的贼船之上。
“若我们不去,便是拂了陈大帅的面子,恐怕日后在恭城更难立足。若我们去……”她顿了顿,没有说下去。
沈文渊是聪明人,立刻明白了女儿的未尽之语。去,就可能被卷入军阀的漩涡;不去,则可能立刻招致报复。
这是一场鸿门宴,请柬就是战书,也是诱饵。
饭桌上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沈眠晴看看父亲,又看看姐姐,虽然不太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也感受到那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沈文渊沉默了许久,看着手中那封烫金的请柬,仿佛有千斤重。
最终,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将请柬放在桌上,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认命:“准备一下吧,三日后,我们全家赴宴。”
沈眠霜的心随着父亲的话彻底沉了下去。她知道,这一步踏出去,就再难回头了。
顾辰霖那张带着玩味笑意的俊脸在她脑海中浮现,如同黑暗中窥伺的猎食者,正等着她自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