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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TOP13. ...

  •   咖啡的余温尚未在指尖完全散去,那个刚刚只存在于故事里的名字,就这样猝不及防地、以一种极具冲击力的方式,撞入了现实。

      任然和周屿正走过人来人往的学校门口,准备去上认知心理学课。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任然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目光随意地扫过前方。

      然后,他的脚步,连同他的呼吸和心跳,在那一刻齐齐停滞。

      校门旁那棵标志性的银杏树下,倚着一个熟悉到刻入骨髓的身影。那人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黑色长裤,身姿依旧挺拔落拓,侧脸的线条比高中时更加硬朗分明,褪去了几分少年的青涩,多了几分沉稳的棱角。他微微低着头在看手机,阳光透过金黄的叶片,在他身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晕。

      是秦肆。

      任然感觉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又在下一秒疯狂地倒流回心脏,撞击得他耳膜嗡嗡作响。世界的声音在刹那间远去,周围涌动的人群都成了模糊的背景板,他的视野里,只剩下那个身影,清晰得如同幻觉。

      就在这时,旁边的周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语气轻松地开口,浑然不觉自己投下了一颗怎样的炸弹:

      “咦?看什么呢?哦,秦肆啊。你也认识他?”

      任然猛地转头看向周屿,瞳孔骤然收缩,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周屿……怎么会知道秦肆的名字?他刚刚在讲述中,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及故事里另一个主角的名字!

      周屿没有察觉到任然的异样,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他是金融系大二的,和我们同届。挺有名的,家里好像特别厉害,本人也又帅又拽,追他的人能从这儿排到西门。不过……”

      周屿的话音未落,任然已经无暇去听那个“不过”之后的内容了。

      因为就在此时,他看到秦肆抬起了头,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瞬间绽开了一个极其温柔、带着清晰宠溺的笑容。那笑容,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了任然的心脏。

      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气质优雅的女生,笑着从校门里跑了出来,径直跑到秦肆面前,很自然地挽住了他的手臂。

      那个女生,任然认识。是学校文艺部的部长,苏晚。以美貌和才华闻名,尤其擅长拉大提琴,曾在迎新晚会上表演,技惊四座。

      任然身边不止一个朋友曾半开玩笑地说过,苏晚某些角度和神态,和他有几分说不出的相似。尤其是低头专注的时候,那股清冷劲儿,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此刻,看着苏晚挽着秦肆的手臂,两人相视而笑,姿态亲昵自然,阳光洒在他们身上,美好得像一幅精心构图的海报。

      任然感觉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四肢百骸都僵硬得无法动弹。

      原来……
      他转学之后,来了这里。
      原来……
      他身边已经有了别人。
      一个……会拉大提琴,据说某些角度很像自己的……别人。

      “砰——”

      是任然手中那本厚重的《认知心理学》教材,脱手掉落在水泥地上发出的沉闷声响。

      周屿吓了一跳,终于注意到任然惨白的脸色和失魂落魄的样子:“任然?你怎么了?没事吧?”

      任然像是没有听到,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在远处那对璧人身上,看着秦肆温柔地替苏晚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然后两人并肩,说笑着朝着与他们相反的方向走去。

      自始至终,秦肆的目光都没有朝他这个方向瞥过一眼。

      仿佛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巨大的耳鸣声淹没了周遭的一切。
      心脏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几乎让他窒息的疼痛。
      原来,“都过去了”只是他自欺欺人的谎言。
      原来,亲眼见证的遗忘和替代,远比想象中的失去,要残忍千百倍。

      他缓缓地、僵硬地弯下腰,去捡那本掉落的书。手指却在触碰到书角的瞬间,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连带着整个身体都微微晃了一下。

      “任然!”周屿赶紧扶住他,脸上写满了担忧和困惑。

      任然直起身,避开了周屿的搀扶。他紧紧抱着那本冰冷的书,指节用力到泛白。他垂下眼睫,遮住了眼底那片瞬间崩塌的荒芜,声音低哑得几乎碎裂:

      “……没事。”
      “我们……去上课吧。”

      他迈开脚步,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背影在熙攘的人群中,显得格外单薄和孤独。

      只是那步伐,带着一种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维持住的、摇摇欲坠的平稳。

      周屿看着他的背影,又回头望了一眼秦肆和苏晚消失的方向,一个荒谬而惊人的猜想,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开——

      难道……任然故事里的那个“他”……
      就是秦肆?!

      ————

      那节认知心理学课,任然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他像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僵直地坐在教室里。教授沉稳的声音,周围同学翻动书页的沙沙声,都像是从另一个遥远的世界传来。他的感官仿佛被一层厚厚的隔膜包裹,唯一清晰的,只有心脏处传来的、一阵阵绵密而尖锐的刺痛。

      眼前不断闪回着刚才校门口的画面——秦肆温柔的笑,苏晚自然挽上的手,以及他们并肩离去时,阳光勾勒出的那种刺眼的和谐。

      “一个……会拉大提琴,据说某些角度很像自己的……别人。”

      这句话像恶毒的咒语,在他脑海里循环播放。原来他不仅仅是失去了,而是被……替代了。用一种近乎复刻他某些特质的方式。这比单纯的移情别恋,更让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屈辱和荒谬。

      他算什么?一个拙劣的、可以被随意升级换代的原型吗?

      秦肆当年那份炽热到不顾一切的喜欢,难道如此轻易地,就能转移到另一个相似的人身上?

      那他那些迟来的眼泪,那些深夜无法排遣的痛楚,那些试图用心理学来自我剖析的挣扎,又算什么?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些微的刺痛,却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

      “任然?任然!”

      周屿压低的声音带着焦急,用手肘轻轻碰了他一下。

      任然猛地回过神,才发现教授的目光正带着些许疑问看向他这边,周围的同学也投来好奇的视线。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在脸上迅速凝聚起惯常的冷静面具,微微颔首示意,仿佛刚才的走神只是偶然。

      但坐在他旁边的周屿,却将他的失态看得一清二楚。从校门口那本掉落的书,到他此刻苍白如纸的脸色和眼底那无法完全掩饰的破碎感,再联想到自己刚才那个惊人的猜测……

      周屿的心沉了下去。他几乎可以确定,任然那段刻骨铭心的故事里的另一个主角,就是那个金融系的风云人物,秦肆。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铃响,任然几乎是第一时间站起身,动作快得甚至有些踉跄。他需要离开这里,需要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独自舔舐这突如其来的、几乎将他击垮的伤口。

      “任然!”周屿赶紧追了上去,在教室外的走廊上拉住了他的手臂。

      任然身体一僵,猛地甩开他的手,反应激烈得像被烫到一样。他转过身,眼神里是周屿从未见过的、混合着痛苦、戒备和一丝狼狈的凌厉。

      “别碰我!”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明显的防御性。

      周屿立刻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语气充满了担忧:“好好,我不碰。你……你没事吧?你的脸色很难看。”

      任然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翻涌的情绪,再睁开时,眼底的波澜被强行压下,只余下一片疲惫的沉寂。

      “我没事。”他重复着这句苍白无力的话,“只是有点……不舒服。我先回宿舍了。”

      说完,他不再给周屿追问的机会,转身汇入下课的人流,背影仓促而决绝。

      周屿站在原地,看着任然消失在走廊尽头,眉头紧紧皱起。他回想起任然讲述故事时那故作平静的语气,再对比刚才他那近乎崩溃的反应……

      这哪里是“都过去了”的样子?

      这分明是……从未愈合,并且被狠狠撕开的旧伤疤。

      周屿摸出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在搜索框里输入了“秦肆”两个字。关于秦肆的信息很快跳了出来,家世显赫,成绩优异,在金融系很出名,参与过一些大型比赛……以及,一些模糊的、关于他和文艺部部长苏晚关系亲近的传闻。

      周屿看着手机屏幕上秦肆那张棱角分明、带着几分疏离感的照片,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

      他没想到,任然那段听起来像遥远传说般的青春往事,另一个主角竟然离他们这么近,而且,似乎已经开启了全新的、看起来相当不错的生活。

      而他的好友任然,却显然还被困在原地,并且刚刚遭受了沉重的一击。

      周屿收起手机,决定暂时保持沉默。但他知道,有些事情,一旦被揭开,就再也无法回到原状了。

      而此刻,独自走在回宿舍路上的任然,感觉周遭的一切都失去了颜色和声音。阳光依旧明媚,校园依旧充满活力,但他的世界,在看见秦肆和苏晚并肩身影的那一刻,已经悄然崩塌,只剩下一片无声的、冰冷的废墟。

      他以为自己是在慢慢愈合。
      直到今天才发现,那所谓的愈合,不过是结了一层薄薄的痂。
      而秦肆的出现,连同他身边那个“像自己”的女生,轻而易举地,就将这层痂连皮带肉地,彻底撕了下来。

      鲜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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